“谁？”何时雨大脑宕机了两秒。
周其野又不说话了，就这么保持着单手插兜的装逼姿势走回了座位。
何时雨像跟踪摄像头一样脑袋跟着周其野转，直到周其野若无其事地拉开椅子坐下，何时雨又问了一遍：
“你刚才是管我叫小马宝莉吗？”
何时雨隐约感觉这不是在夸她，但出于不冤枉任何一个好人的信条，她还是打算确认一遍。
“是啊，”周其野眼皮也不抬，语气里带着一丝敷衍，“高马尾女士。”
何时雨确定了他就是在嘲讽她。
何时雨气笑了。
她甚至怀疑周其野还不知道她叫什么。
“同学，请问你知道我的真实姓名吗？”何时雨问他。
周其野低头玩数独，全程没给何时雨一个眼神。
“既然如此，我想请问一下，”何时雨虚握成拳装作话筒举到周其野嘴边，“你到底为啥对一个你连名字都不知道的无辜同学持续性恶语相对？”
周其野这时好像才舍得施舍她一个眼神，但也仅仅是一个眼神。
何时雨看明白了。
那眼神里明晃晃写着三个字：
你管我。
*
“你说他是不是有病？”何时雨气得猛吸一口粉，呛得直咳嗽。
甄巧把汽水推给何时雨，同仇敌忾：“太过分了！怎么能说我们家小雨是小马宝莉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确实很像啊哈哈哈...”
扎着高马尾的何时雨吸粉的动作顿住，从大碗里抬眼看向甄巧，阴恻恻的，有点像贞子。
甄巧笑声戛然而止，立马滑跪：“大王息怒，小的知道错了！”
何时雨鼻子出气冷哼一声，又开始狂吸粉。
甄巧一边嚼嚼嚼一边道：“你说...酸辣粉这玩意...谁研究的呢...”
何时雨已经端起比她脸还大的碗喝汤了。
进食完毕，何时雨放下碗，优雅的抽出餐巾纸折两折，慢条斯理的擦擦嘴。
甄巧刚想拍马屁，就看见店门口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诶，那不小眼镜吗...”甄巧示意何时雨往外看。
项尧被一群人拥着往旁边的小巷子走，但仔细看就会发现他完全是被强迫着拖着走的。
“我靠，是八班那群卤蛋！”甄巧认出那群围着项尧的光头是臭名远扬的八班“卤蛋帮”，天天除了学习啥都干的一群人。
“走。”何时雨抄起空汽水瓶往外走。
这帮人找项尧绝对没好事，虽然她跟大蘑菇不熟，但也绝对不会见死不救。
“项尧。”何时雨手里拎着个空玻璃瓶，静静站在门口。
声音不算大，但卤蛋帮那群人听见了。
打头的是个寸头，可能是卤蛋发霉长毛了。
寸头扭头，看见何时雨之后吹了声口哨：
“呦，时雨姐，这么巧。”
何时雨缓步走过去，另一只手背在身后给甄巧打了个手势。
“把人放开。”
寸头嗤笑一声，伸直了胳膊拍项尧的脸，额头上的蜈蚣疤随着他的狞笑挣动：“没看出来，时雨姐喜欢这种小白脸。”
何时雨没理他，在距寸头几步的地方站定，重复：
“我再说一遍，把人放开。”
没等寸头出声，何时雨一瓶子砸在寸头脑门上，拉着项尧就跑。
甄巧早在何时雨给她打手势的时候就悄摸溜走了，一路狂奔到校门口，找到那辆骚包粉色老头乐，插钥匙，踩油门，车把一路拧到底。
粉色老头乐出现在巷口的一刹那，整个世界好像开启了慢动作，只剩寸头捂着流血的脑门和一帮卤蛋目瞪口呆地看着何时雨拉着项尧跟被狗撵了似的疯跑，哧溜一下钻进了老头乐，门还没来得及关上，甄巧就一脚踩死油门，飙离了现场。
流血不止的寸头：“......”
卤蛋们：“......”
某只卤蛋：“大哥，追吗？”
寸头：“追啊！等什么呢！”
于是一帮人乌泱泱追着狂飙的老头乐一路狂奔，回头率百分百。
甄巧自封秋名山甄神，开着老头乐左拐右拐的成功甩掉了身后的一群大尾巴，一个漂亮的神龙甩尾刹停在了一条小巷子里。
“欧了。”甄巧大喘一口气，太险了，刚才差一点就被那群卤蛋追上了。
“一群狗东西。”何时雨也惊魂未定，刚才只要再慢一步就上不了这辆车。
项尧一米九的个子委委屈屈地缩在角落，尽管他已经尽量把自己团吧在一起，好给何时雨留多一点位置，但老头乐本身内部空间就狭小，这会儿硬塞下三个人，还是有点勉强。
项尧的头顶着车顶，他费力转过头，看着两人：“谢...谢谢，何..时雨..甄巧。”
何时雨豪迈地拍拍项尧的肩膀：“小事小事。你怎么跟八班那帮人扯上关系了？”
项尧艰难地摇摇头，很苦恼的样子：“我也..不知道，今天..在走廊..姜崇让我给他..接水我没..去厕所了..”
姜崇就是那寸头。
项尧小时候发高烧有点烧坏了脑子，但正常生活是没问题的，就是人太老实，说话还有点结巴。
“这帮混蛋。”甄巧气得牙痒痒，欺负老实人算什么本事。
“我来处理。”何时雨语调没什么起伏，拉开车门下了车。
“你先带着项尧回学校吧。”何时雨关上甄巧准备打开的门，语气乍一听跟平常无异。
甄巧有点担心地看着何时雨：“你别冲动，他们毕竟人多。”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何时雨挽了挽袖子。
甄巧知道她的脾气，也没多说，又叮嘱了几句开着老头乐走了。
何时雨出了巷子往东走。
她刚才看见他们停在这了。
“妈的，最烦校园霸凌。”
何时雨看见那帮卤蛋在太阳底下锃亮反光的脑袋，感觉一股火瞬间从脚底板窜上了天灵盖。
“姜崇。”何时雨随手捡了根树棍，拿在手里掂了掂。
姜崇闻声看过来，见是何时雨，叼着烟走过来，还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时雨姐，我还没去找你，你怎么自己送上门来了。”
何时雨听他说话直犯恶心。
姜崇这死人高一的时候总来招惹她，有一次放学把她堵小巷子里跟她告白，何时雨觉得他简直是脑子有病。
“别去欺负项尧。闲着没事干就找个地猫着，别总干些危害社会的事。”何时雨不跟他废话，手里的树棍不耐烦地轻敲地面。
姜崇含糊着笑了一声，往何时雨脸上吐了口烟：“可以，做我女朋友，我就答应你。”
何时雨一树棍抡上去，旁边看戏的卤蛋们立刻涌上来围攻。
何时雨左右开弓手脚并用，一棍一只卤蛋，旁边有只漏网之蛋刚爬起来就被何时雨一脚踹出老远。
遍地卤蛋哀嚎，何时雨蹲在姜崇身前，薅着他的头发让他抬头看她。
“想追我，先撒泡尿照照自己够不够格。”
何时雨站起身，环视全场，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战果。
如果忽略掉右眼眶的一圈乌黑就更完美了。
“小雨！我的儿！眼睛怎么了！”甄巧看见何时雨这个乌眼青吓了一跳，握住何时雨的双肩疯狂摇晃。
“...娘，你再晃我脑浆都匀了。”何时雨被她晃得头晕，眼眶那块乌青隐隐作痛，“那帮孙子不讲武德，不知道谁趁乱往我眼睛上招呼了一拳。”
甄巧气个半死：“别让我逮着是谁，让我逮着把他俩眼珠子都挖出来！”
何时雨捏捏甄巧的娃娃脸，宽慰她：“没事儿，回去冰敷一下，过两天就好了。”
甄巧叹口气，拿她没办法：“总是这样，你就不能关爱关爱自己的身体。”
何时雨嗯啊着答应，突然想起来：“项尧呢,不是让你们先回学校吗？”
甄巧：“我让项尧先回去了，我怕你出什么事我不好出去，就在外面等着你。”
何时雨看看表，“靠”了一声：“完了完了，都怪那帮卤蛋，迟到了迟到了！”
甄巧骂了一声，拉着何时雨就往围墙角落跑。她们平时翻墙都从这翻，这有一块稍微凹进去的墙面，墙后面有一堆破烂，翻下去的时候可以缓冲一下。
甄巧先翻了过去，一点也不拖泥带水。长了张樱桃小丸子同款娃娃脸，但最拿手的就是翻学校的墙。
何时雨搓了搓手原地蹦跶了几下，一个助跑蹬上去，还没来得及往下跳，就听见教导主任雄浑的嗓音：“别动！都给我站那儿！”
甄巧刚想让何时雨往墙外跳，教导主任就跟颗尾巴冒烟的□□一样飞了过来，一把抓住甄巧的领子制住了她。
何时雨见状任命地叹口气，也从墙上跳了下来。
“又是你们俩！说过多少次了，中午不允许翻墙出学校，你俩算算，这是我第几次逮着你们！你们眼里还有校规校纪吗！”教导主任仅剩的几根头发立起来，怒骂这俩不省心的学生。
何时雨识趣地低头认错，态度很诚恳：“对不起蒋主任，我们下次再也不敢了。”
蒋正德更生气了：“上次我抓到你们你也是这么说的！你们要造反啊！”
说着，蒋正德觉得不对劲。他朝何时雨走近几步，仔细看了看：“何时雨，把头抬起来！”
何时雨知道瞒不住了，破罐子破摔的抬起头，乌青的眼眶大喇喇暴露在蒋正德的视线里。
“何时雨！是不是又去打架了！”蒋正德气得一个激灵，这俩不省心的学生！
“不是蒋主任，何时雨是见义勇为光荣负伤。”甄巧给蒋正德讲了今天姜崇他们几个欺负项尧的事，顺带吹了一波何时雨的英勇事迹，把何时雨吹得像美国队长单挑灭霸拯救全人类，听得何时雨都有点脸红。
“行了！我会处理姜崇，”蒋正德不耐烦地打断甄巧的长篇大论，“一人五千字检讨，今天晚上之前交到我办公室！下次再让我逮着，全给你们记大过！”
这就是放过她们的意思了，两个人笑嘻嘻地答应，又听蒋正德说：“何时雨，收收心。你们班主任跟我说了，说你是个好苗子，让我好好劝劝你。你总得为自己的未来做做打算吧，就打算一直这么混下去？”
何时雨张了张嘴，没说话。
蒋正德挥挥手：“行了，你回去好好想想，我也不多说了。翻墙这事，下不为例。”
甄巧有点担心地看着她，何时雨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一直到回教室，何时雨的头顶都罩着朵乌云。
未来，啥叫未来？
何时雨不知道。
她只知道现在还能喘气就不错了。
谁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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