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家商队买回的药材，再加上袁皓赠送的，足够母亲一年所需。闻青再无牵挂，一心备考，转眼间，到了八月，乡试开始了。
为了他读书，母亲含辛茹苦，一力主持闻家商号，聘请名师、建立书阁……凡此种种，都是为了他能高中，开拓自己的一番事业。
如今，他坐在了乡试的考场。
闻青拿起笔，深深吐出一口气，平复心中波澜，读了这么多年，没道理不中，题目也是万变不离其宗，静心答就是了。
他将注意力全投注笔墨，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不多时已完成大半。
直到“咣当”一声响，才将他从忘我的境界中拉出来。
闻青好奇去看，却僵在当场，是袁皓！
考官巡场时，不慎将袁皓的砚台打翻，答卷被弄脏了！
这种事不会有人负责的，只能算你倒霉。果然，考官低声说了些什么，又重新取了纸给袁皓，只是这样而已，就径直走开了，丝毫不顾他的冒失会给与袁皓带来什么后果。
袁皓看着倒是平静，拿了新纸就铺开继续写，仿佛没被打搅一样。
“不要东张西望！”
闻青被提醒后赶紧低头，担忧无益，他努力让自己重新投入考试，却怎么也做不到之前那般。最后按照思路，勉强写上了结尾，匆匆撂笔。
乡试结果很快公布，只录三十名，闻青是十八，袁皓挂了榜尾。
这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闻青看完排名，想去找袁皓，宽慰一番，结果走在路上，突然觉得头晕。
他扶着墙歇了歇，再睁眼，却还在乡试的考场上。
低头，是自己写了一半的文章，抬头，是考官在巡场。
“咣当”一声响，袁皓的砚台被打翻。
不过这次，袁皓像是早有预料般，刚好将写好的纸张拿起来晾晒，故墨汁只泼洒到身上，并未污染试卷。
考官也吓了一跳，低声说了句什么，就快步走开了。
没有任何不良后果的小插曲，似乎考试就可以这样继续进行了。
又是这样，又是袁皓，闻青连鼻息都在颤抖。
不可以，现在不是时候，要考完，还剩一半，要写完。
闻青闭上眼睛平复心绪，再睁开，已经将所有纷杂的想法压下，逼自己写完所有内容。
已经写过一次，这算得上轻车熟路，甚至更简单了。乡试榜单前，闻青第十二，较第一次还进了六名。
而袁皓呢，从榜尾一跃成为榜首，成了当之无愧的解元，接受众人恭贺。
闻青站在人群外，只能看到袁皓的头顶，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离袁皓这么远，袁皓于他，是那么陌生。
所以自己当初真的考了三次院试？直到袁皓成为案首，那奇怪的循环才停止。
现在，又考了两次乡试，袁皓避开意外，成为了解元。
还有，应该还有什么异常，是自己忽视了的。
三次？对，袁皓也考了三次院试，前两次都没有中，第一次他在哪？是那个……是那个穿着同样补丁蓝袍的人？！
袁皓竟然连相貌都可以变化，他是……妖怪吗？
样貌可以变，难道名字就是对的？
他真的是袁皓？会不会妖怪占据了袁皓的身体？
可是我从最初开始认识的就是他，我也许都没见过真正的袁皓……
闻青不敢留在现场了，他的牙齿开始打颤，他觉得下一刻袁皓就能看穿自己。好在，袁皓还被恭贺的人群包围，没有注意到他。
闻青慢慢转身，手指因恐惧不自觉蜷缩在一起，脚步踉跄地慢慢走远，直到他觉得已经脱离袁皓视线范围，才敢跑起来。
越跑越快、越跑越快，忘记自己是一个体弱的书生，他的喉咙发紧、呼吸急促，还在跑、还在跑。
腿越来越软，他踩到石头，摔在地上，这才发觉，自己因为呼吸不畅，已经要憋死过去了。
他毫无顾忌地躺倒在泥地上，眩晕地看着天空，大口喘息、咳嗽，把脸咳地通红，泪水也毫无预兆地落下来，边咳边哭、边哭边咳。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是妖怪呢？
也许是我想多了，是我因为考试过于紧张……
可是，我清楚的记得啊，我考了两次，之前考了三次，只有他是不同的，只有他的结果在变。
诗会上，也只有他的鼓点慢，所以他才能一直答上来，拿了第一名。
那次我被堵住，明明听到他被打的声音，可是他看不出一点受伤的痕迹。
他去我家吃点心，我明明听到他吃东西的声音了，可是所有点心，只少了一块，怎么可能只吃了一块呢？
泪水糊住眼睛，闻青抬手去擦，却怎么也擦不干净，他恼怒地大吼一声，像只受伤的小兽，发泄完又接着哭起来，这次索性擦都不擦，任由泪水流到头发里。
他、他也请我吃点心，吃酒酿圆子、酱烧板鸭、桂花酒、佛跳墙，一顿就要花五百钱。
他拿了诗会赏金才有钱请我，妖怪不是会把树叶变成金子吗，妖怪怎么会那么穷，还要穿带补丁的衣服。
他家也很破，母亲生了病，只能自己去挖草药，还要抄书卖钱，才能凑够学费，妖怪……妖怪是这样的吗？或者他是只有一点点法力的妖怪？
是了，肯定是这样，他连邹绘都打不过，只能混说些胡话躲过去。他只有一点点法力，只能用在重要的场合，比如考试，考不好就施法重考，所以害得我也跟着考了好几次。
脸也能说通了，毕竟哪个妖怪不爱美呢。他……那他应该就是袁皓，不是占了谁的身体，不然脸没法变化，也不会去变，毕竟要保持原样，防止亲人看出来。
诗会上，他故意让鼓点变慢，是为了多出一倍思考的时间，这样就能拿到赏钱，他是很穷的妖怪，需要钱。
点心呢，他肯定是不想被发现贪吃，所以每个都尝了尝，然后又恢复了原样。
一个爱美、贪吃、贪财、法力低微的妖怪，神通和时间有关，为了不被……道士发现，所以很少用法术。
他还送我白薇子、怕我挨打替我出头，有孝心，会照顾生病的母亲……他母亲不会也是妖怪吧？
听说是独自抚养他长大，住的地方也很偏僻……
可是妖怪会生病吗？
也许他不是亲生的，是袁家伯母的养子？
袁家伯母阴差阳错救了他，所以他要报恩，要学着做人类，要顺应伯母的心愿读书考进士。
不对不对，怎么就直接断言他是妖怪了呢，也许是我在胡思乱想，要验证一下。
找个道士？
不不不，万一道士把他收走了怎么办，他没做过坏事……顶多是考试作弊，也不至于要了性命的，他修成人形肯定很不容易。
等下次考试？
下次只能等春闱，有点久，而且场合不对。
还有什么办法呢？
闻青躺在泥地上，急得薅草皮。
“对了！”闻青猛地坐起来，想到了办法。
袁皓贪吃又要面子，吃点心会问个清楚，挨个试了，再恢复原样，最后只吃一种。前几次来我家，每到吃点心都很啰嗦，后来清楚哪个好吃，就会直接选。
所以我只要多找几种他没吃过的，他肯定也要用法术！
闻青想清楚就不再犹豫，穿着脏袍子直奔点心行，一口气买了一食盒。另外他还特意准备了一根针，打算袁皓吃一种，他就偷偷扎自己一下。每次还要扎在不同的手指上，这样方便数，不容易记错。
如果袁皓使用法术，使点心恢复原样，那他手上肯定会有十个血点。如果袁皓是用时间法术，那他手上只会有一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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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十、原来他是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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