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霍心夺霍然起身,用脚把司诺的包踢过来,飞快地在里面翻找着什么。
东西呢?怎么找不到?
司诺今天本来要和危思去民政局的,他的身份证和户口簿都在公文包里。
这么重要的日子,霍心夺求都求不来的日子,结果这个狗男人一个电话就被勾过来了。
霍心夺一瞬间怒火中烧,拎着包去了卫生间,疯狂地把东西往外倒。
要找的东西终于弹跳出来,她把它们捡起来,用力地攥在手心。
过了会儿,她拨通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卷卷?”电话很快被接通。
霍心夺没说话,怒火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说不上来的委屈。
危思又叫了她几声,霍心夺一句也没应。
她怕开口是哭腔,这太丢人了。
小时候危思不肯在别人面前脱下那件好看却不舒服的裙子,长大了也不肯承认自己是个同性恋而选择结婚。
她绝不承认,她辛苦伪装出来的壳子,其实一点儿也不舒服。
年幼时霍心夺可以替她剪掉磨红皮肤的标签,找姥姥给她改不合身的衣服,让她有卸下伪装喘息的时间。
长大了呢?
长大了也一样。
这些源于原生家庭、与生俱来的偏执和焦虑,随着危思年龄增长,不减反增。
她发现危思又捡起了曾经那些药物,凭此维持睡眠和正常情绪。
霍心夺懂她,心疼她,所以选择成全她。
屋内叫声、肉.体.碰撞声越来越大,电话另一头的危思敏锐地捕捉到不对劲,有点急了:“卷卷,你到底怎么了?”
“思思,这些真的是你想要的吗?”霍心夺开口道,嗓子有些说不出来话,“这样你就不难受了吗?”
她自己痛着,也替危思痛着。
危思那边儿安静得像是睡着了,过了不知道多久,霍心夺终于听到她的回答。
“我不知道,”危思说得很慢,“我还是睡不着。”
“行吧,你猜猜司诺在哪儿呢?”霍心夺说。
“卷卷,”危思沉默良久,“你不要这样。”
“我也睡不着,”霍心夺站得腿麻,捏着打火机蹲了下来,“我一想到你要结婚,就合不上眼。”
“你觉得完美人生就该有婚姻,那后面十几年呢?你是不是也觉得该有个孩子?”
“当然了,孩子也得优秀,然后这一生也就到头了。”
“是这样吗?那我呢?如果我不完美,你还爱我吗?”
霍心夺越说越眼圈发红,索性挂了电话,把司诺的户口本和身份证一并拿打火机点了。
她看着火燃烧起来,心中畅快不少。
床上运动接近尾声,霍心夺纡尊降贵地把灰烬收拾起来冲进马桶。
然后她细细地洗了几遍手,重新把发圈套回手腕上。
新专辑卖的相当火爆,乐队这几个人平时没事都得想出点借口搓一顿,这种情况更要好好庆祝了。
这帮损人太能喝,连续庆了几天以后,霍心夺实在受不了了。
再借酒浇愁也不是这么个愁法,危思要是知道她这样必定会生气的。
“啥?”杨彩接了个电话,捂住话筒道,“改天约改天约,我们马上收尾了……”
她挂了电话,张望了一圈儿,指着吕浩一小声骂:“就赖你嗓门最大,隔几个包厢是雾里那帮人,他们也聚餐呢,听到咱们声音了非要过来!”
“走了走了。”霍心夺立马起身开溜。
杨彩拉她坐下:“没事,我打发走了,不能来了。”
“他们还没放弃签约呢,哇,我们魅力这么大吗?”有个姑娘纳闷道。
“这哪是想签约啊?”吕浩一话头一转,促狭地看向霍心夺,“我看那厂牌主理人是想要心夺的卖身契——”
大家心照不宣地笑起来,霍心夺桌下狠狠踢他一脚。
“雌风不减当年,”吕浩一给她比了个大拇指,“对兄弟下手还是一如既往地重啊。”
“我什么时候对你下过狠手?”霍心夺挑了挑眉疑惑道。
“这你都不记得了?”吕浩一指了指额头,“高中有节体育课,我踢球不小心砸到你,你对我进行了无情的回击。”
这么一说霍心夺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个事。
说起来和危思也有关系。
有了危思的参与,那只小小的纸老虎——霍心夺的少年时代愉快地收尾。
后来她有了很多朋友,危思始终是最特别的。
她不算迟钝,十几岁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对危思的感情不太一样。
上了高中,身边的早恋小情侣一对接一对,比雨后春笋冒得还快。
霍心夺面上不显,私底下变本加厉,仗着好朋友的名义赖在危思身边严加看管。
晚课课间,她躺在危思的腿上扒着桌洞掏来掏去。
掏半天真让她掏到个好东西——
一封黄色的情书。
霍心夺拆开草草看了一遍,落款写着吕浩一的名字,通篇都是不知道从哪儿摘抄来的酸言酸语。
“这个狗东西!”她咬牙切齿把这封信团吧团吧扔进垃圾桶,“我把他当兄弟,他惦记我姐妹!狗东西!!!”
她一个鲤鱼打挺就要去找吕浩一算账,却被危思按住脑门,一下子像被按住了命门。
“怎么!你也喜欢他啊!”霍心夺怒道,“以前别人给你情书你从来不收!怎么还留着这封啊!”
危思抬了抬眉毛:“也?”
“你要是喜欢他,”危思放下笔,轻声道,“我不会和你抢。”
霍心夺一听这话,心像是被人狠狠攥了一把。
思思喜欢吕浩一。
这个认知让她冒出了从未有过的恐慌,脑子里的阴暗念头争前恐后地往外爬。
不能让他们在一起。
“是啊,真巧,”霍心夺调整自己的呼吸,展了个笑出来,“我也喜欢他。”
危思长得好,鼻梁侧边有颗圆圆的小痣,垂着眼看人时,平白多添了些冷淡的意味。
“你不是说高中不应该谈恋爱吗?”她说,“现在你要破例了?”
“不破例,”霍心夺闷声道,又趴回危思腿上,“咱俩要考一个大学的呀,谁也不许分心。”
“好啊,互相监督。”危思微微笑了笑。
监督就监督,霍心夺有点没底气,心想,她这算监守自盗吗?
或许吧。
同样是那年,随着年岁渐长,危思不肯再以身饲虎满足她无处安放的口欲。
她哪肯罢休,逮着空就对着危思撒娇弄痴,非要讨个说法不可。
两个人讨价还价得太专心,没注意到从后侧方飞来的足球,不偏不倚砸在霍心夺头上。
“疼疼疼……”她捂着脑门儿一连串地喊。
罪魁祸首吕浩一慌张失措地跑过来,一叠声地向霍心夺道歉,手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擦破皮了啊,”危思皱起眉头,起身去了校医室,“我去拿药。”
霍心夺在危思面前卖弄着可怜,危思一走,她便眯起眼睛凶道:“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哟,不疼了?”吕浩一瞅着霍心夺脑门上的红印笑,“这脸变得真快。”
霍心夺现在看他哪儿哪儿都不顺眼,瞄准了他脸,运足气把球使劲儿一扔。
吕浩一没躲过去,龇牙咧嘴地揉着头。
“至于么你?”他啧了一声,“给危思那情书是阿樟他们恶搞的,我真没那意思。”
“最好是开玩笑,”霍心夺冷着脸走近他,“要真打我姐们主意,我让你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行行行,不说这个了,”吕浩一哥俩好似的搂过她肩膀,“一起组乐队不?贝斯和键盘都缺人。”
“不。”霍心夺翻了个白眼。
霍心夺学习一般,编曲写歌词有一手。跟个野鸡师傅能自学成这样,在吕浩一看来是相当牛逼了。
他是真想拉她干这一票,就差求爷爷告奶奶了,“那主唱给你,我去键盘,反正我无所谓,考虑考虑呗。”
“我再想想。”霍心夺两下把他手抖落下去,没给准信。
她打发走吕浩一,蹲在操场上等危思。
今天风不大,太阳活力十足,她偏不从荫凉处呆着,对着阳光晒得头晕目眩,也没见着危思回来。
霍心夺回教室去找,瞧见危思正襟危坐,拿着本书在看。
“我的药呢?”她委屈地坐到危思旁边。
“忘了。”危思眼皮都不抬一下。
“我都快晒中暑了,也没等着你,”霍心夺装模作样地叹气,手撑着头忧郁道,“思思你快看看我额头,居然肿了!”
这招还是好使,危思终于施舍她一眼。
脑门儿还有点红,没肿起来。
脸颊也红,不知道是晒的,还是害羞的。
危思想到自己刚刚看到的那一幕,兀自生着闷气。
霍心夺口口声声说着互相督促谁也不要早恋,结果呢?
她去校医室买个药的功夫,一转头俩人还搂上了!
危思盯着霍心夺的右肩,吕浩一的手刚刚就搭在那里。
相当碍眼。
霍心夺回到自己的座位,掏了两下,毫不意外地掏出瓶碘伏和无菌敷料贴。
她就知道危思嘴硬心软,笑嘻嘻地拿过去让危思帮她涂。
危思没拒绝,默不作声地帮她涂完药,突然来了一句:“把衣服换了吧,脏了。”
霍心夺一愣,明白危思应该是看见吕浩一搭她肩膀了。
她顺从地接过危思递过来的外套,穿上的时候心里冒出个大胆的猜测。
想了想又觉得自己可能是自作多情了。
思思这个样子,喜欢的人不像是吕浩一啊。
会是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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