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衡峰顶,皓月当空。
石亭四周垂落的青纱随风轻荡,映着月色泛起粼粼波光。虞淮卿斜倚在白玉栏杆上,指尖轻点着酒盏边缘,盏中琼浆泛起细碎涟漪。澹台墨半散着衣襟,正拿着酒壶往虞淮卿盏中添酒,琥珀色的酒液在月光下流转着莹润光泽。
"这第三坛的滋味比前两坛更醇。"澹台墨笑道,眼角微醺的薄红让他那张俊脸更添几分风流。
虞淮卿轻哼一声,却还是将酒一饮而尽。沈胤坐在一旁,面前酒杯被澹台墨硬塞着满上三回,此刻正单手支额,冷白的脸上泛起薄红,眼神已然有些涣散。
"淮卿,你这徒弟酒量不行啊。"澹台墨晃着酒杯笑道。
正当澹台墨又要给他满上时,一道流光破空而至。洛亦澜风风火火地落在亭中,发间珠钗都歪了几分:“你们还有心思喝酒?!”
她一眼扫过现场——微醺的虞淮卿,半醉的澹台墨,以及...已经眼神迷离还在强撑坐直的沈胤。后者见她来了,还试图起身行礼,结果一个踉跄差点栽进澹台墨怀里。
可惜澹台墨根本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主儿,见沈胤身形摇晃,非但没扶,反而一个闪身躲开,还顺手捞走了桌上的酒坛,笑得幸灾乐祸:“小胤儿这是投怀送抱啊?”
虞淮卿蹙眉,下意识伸手一拦。
沈胤整个人就这么栽进他怀里。清冷的檀香瞬间将沈胤包裹,混着淡淡的酒气,让他本就昏沉的脑袋更加迷糊。
“......”虞淮卿垂眸看着膝上多出的人形挂件,推也不是,留也不是。毕竟是他们邀请人家的,这会儿醉了也难辞其咎。
最终他轻叹一声,任由沈胤枕在自己膝上。月色下,沈胤冷峻的轮廓似乎柔和了几分,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唇角若有似无地勾起一抹弧度——在无人得见的角落,悄悄藏进师尊衣袂的褶皱里。
他好像知道,师兄为什么要招惹师尊了。
师尊不是师尊,真有意思。
洛亦澜见状,当即“啪”地一拍石桌,震得酒盏叮当作响:“还聊天?谢铭笙都快被妖女生吞活剥了!”
她绘声绘色地描述起千金阁的"险恶"——那九尾狐主如何对谢铭笙一见倾心,如何用狐尾将人缠在榻上,又是怎样一个风流窟、销金帐。说到激动处,还比划着狐族特有的魅惑之术。
“可怜小师侄清清白白一个剑修,现在就像只小白兔掉进了狼窝!”她最后总结道,顺手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绝口不提自己亲手绑人的事。
亭中一时寂静。沈胤在虞淮卿膝头不安地动了动,含混地咕哝了句:“师兄...”
澹台墨喝酒的手顿住,饶有兴致地看向虞淮卿。
虞淮卿慢条斯理地抿了口酒,在洛亦澜期待的目光中淡淡开口:
“能活就活,不能活死那吧。”
“......”
澹台墨笑出声,酒都洒了半杯:“阿卿,你这师尊当得,当真是...咳,别具一格。”
虞淮卿瞥了眼僵化的洛亦澜,又补了句:“记得收尸时,把他那柄青霜剑带回来。”
这和她的计划不一样啊。
洛亦澜一个头两个大,她还是高估了虞淮卿的爱徒之心。不过她仍然试图唤起这人的良知:“师弟啊,你这心可不能偏到胳肢窝去。谢铭笙好歹也是你亲徒弟,总不能...”余光瞥见枕在虞淮卿膝上的沈胤,“总不能因为小胤儿乖巧懂事,就厚此薄彼吧?”
系统仿佛看见了曙光——终于有人加入劝诫虞淮卿的道路了!于是也在识海中嚷嚷起来:【宿主!师姐说得太对了!徒弟都是心头肉啊!】还配合地播放起悲情音乐。
“师姐,我若是去了……”虞淮卿缓缓抬眸对上洛亦澜的眼睛,唇角分明挂着笑,却无端令人感到凛冽寒气,“还回得来吗?”
洛亦澜被虞淮卿那双淬了冰似的眸子盯着,后背倏地沁出一层薄汗。她干笑两声,鎏金扇"唰"地展开半遮住脸:"师弟这话说的...师姐还能坑你不成?"
系统顷刻倒戈:【她在心虚!她绝对在心虚!】
虞淮卿不语,只是指尖轻轻敲击酒盏,每一声轻响都让亭中温度骤降一分。沈胤无意识地瑟缩了下,冷峻的眉头微微蹙起,像是被寒气惊扰了梦境。
“罢了罢了!”她自暴自弃地摆手,“我这就回去捞人!”转身时咬牙切齿地嘀咕,“早知如此,当初就该让澹台墨来当这个恶人...”
澹台墨闻言大笑,顺手抛给她一枚印信:“去取票,咱有钱。”
“要我说,你有这个本事直接来我妖界暗影卫报道吧。”萧烨安懒洋洋地倚在榻上,单手支着头,另一只手把玩着紫极石制的茶杯,戏谑地看着谢铭笙。
谢铭笙倚在雕花窗边,月光透过琉璃窗格在他身上投下斑驳光影。他指尖轻抚着真正的琉晶玉腰带,闻言只是淡淡抬眼:“这腰带...”手指突然在某个隐秘纹路上停顿,“你们究竟从何处得来?”
“我哪知道?妖族拍卖行的产业我又不插手。”他随手拈了颗葡萄丢进嘴里,“倒是你,什么时候把真货调包的?连洛亦澜那个老狐狸都被骗过去了。”
雪还清给自己斟了杯茶,眼波流转间自带三分媚意:“说来奇怪,这腰带是前日突然出现在库房深处的玄铁柜中。”她蹙起秀眉,“我们查遍了所有记录,都找不到它的来源。”
谢铭笙看着手上的腰带,眸色翻涌不知在想些什么。
萧烨安在一旁打哈欠:“喂谢真人,你家师尊怎么还不来?我等的花儿都谢了。”他眯起眼睛,金色的眸中满是兴味,“说起来,上次在玉衡峰还没看够呢,这次你可得让我多看两眼……”
话音未落,他突然感到一阵寒意。谢铭笙缓缓抬眸,那双平日里清冷的眼睛此刻幽深如潭,带着某种难以言说的危险意味。
“看够?”谢铭笙指尖轻轻敲击腰带,每一下都像是敲在萧烨安的心尖上,“萧少主想看什么?”
雪还清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慵懒地靠在榻上。
萧烨安却浑不在意,反而笑得更加风流:“自然是——”故意拖长的尾音在空气中暧昧地打着转,“你家那位...漂亮师尊了。”
凌厉的风刃随着话音一同落下,削断了萧烨安鬓边一缕发丝。鲜血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在衣襟上留下深色的痕迹。
“少开屏,在他面前暴露我饶不了你。”谢铭笙冷声开口。
他指尖微动,不动声色地扫了眼窗外的天色——夜色如水,算算时辰,洛亦澜也该带着人回来了。他眼底闪过一丝暗芒,周身凌厉的剑气瞬间收敛,那三道缚仙索又出现在他身上。
雪还清立刻会意,九条狐尾立刻缠了上来,其中一条还暧昧地绕上他的手腕。她斜倚在铺着雪狐皮的软榻上,红唇微勾:“公子怎么突然温顺了?”
“莫不是...想通了?”
谢铭笙垂眸不语,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恰到好处地掩去了眸中的算计。他任由雪还清的狐尾缠得更紧,甚至在对方凑近时,配合地偏过头露出颈间线条。这个角度,最适合让即将进来的人看清他"受制于人"的处境。
他心里早已盘算好了千百种向师尊讨要“补偿”的方式——或是装作不经意露出腕间被狐尾勒出的红痕,或是在夜深人静时带着几分委屈敲开师尊的房门。而且,他也有些好奇虞淮卿会如何处理这份风流债。
珠帘猛地被掀开。
“我回来了!”洛亦澜的声音先一步传来。谢铭笙立刻调整呼吸,让被狐尾缠绕的身姿更显脆弱三分。可当他抬眸望去——只有洛亦澜一人孤零零地站在门口,发间珠钗都歪了半截。
“师尊呢?”他声音里刻意掺入一丝沙哑。
洛亦澜支支吾吾地左顾右盼:“那个...你师尊他...”
"师叔。"谢铭笙突然抬眸,眼底哪还有半分脆弱,黑沉沉的眸子盯得洛亦澜后背发凉。
她终于破罐子破摔:“他说‘能活活不能活死那吧'!”说完立刻补充,“不过澹台墨给了赎金!”
谢铭笙忽然轻笑一声。那笑意不达眼底,像是冰面上裂开的一道细纹。他连装都懒得再装,慢条斯理地解开身上的缚仙索,指尖在雪含清的狐尾上轻轻一拂。明明是极轻的动作,却让那九条雪尾触电般缩了回去。
“叨扰了。”他对着雪还清微微颔首。
雪还清数着洛亦澜给的金票看都没看他一眼,朝洛亦澜摆摆手:“罢了,看在金票……澹台宗主的份儿上,你们走吧。”
“靠。装货。”洛亦澜看着谢铭笙的背影小声吐槽,“演都不演了。”
直到走出妖界地界,洛亦澜还忍不住偷瞄他平静得过分的侧脸:“你...真不生气?”
谢铭笙袖中的指尖萦绕着丝丝魔气,唇角勾起一抹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笑意:“我怎么会生师尊的气呢。”
他偏过头,唇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不过我好像记得...”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夜色,“师叔绑了我之后信誓旦旦地说,定会把师尊请来的呢?”
洛亦澜不动声色地扫了眼他的袖口,她后退半步,突然踩到自己的裙摆踉跄了一下。
“小师侄你听我解释...我连你被狐妖扒光了吊在城楼上这种话都说了!”
谢铭笙闻言眉梢微扬,缓缓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哦?”
他忽然抬手,在洛亦澜惊惧的目光中——替她扶正了歪斜的珠钗。指尖擦过她耳际时,惊起一片细小的战栗。
“师叔辛苦了。”他温声道,唇边笑意如三月春风,偏生眼底凝着十二月的霜雪,“我们回宗吧。”
洛亦澜僵在原地,直到谢铭笙走出三丈开外才回过神来。她手忙脚乱地去追,腰间玉佩撞得叮当乱响:“等等!你听我说...”
月光中,谢铭笙的背影挺拔如松,他忽然驻足回眸,惊得洛亦澜差点咬到舌头。
“师叔。”他笑得温柔缱绻,语气意味深长,“再不走,我回宗后可就要向师尊如实禀告了。”
洛亦澜安静了
走了两步他又回过头,微笑着看她——洛亦澜的直觉告诉她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就见那人幽幽开口:“师叔,不如你多牺牲点灵力,直接画两张瞬移符箓?”
看似疑问,实则那语气根本不容拒绝。
虽说御剑也不慢,但好歹也需要几个时辰,而瞬移符箓同传送阵一般顷刻便能到达,只是所耗费的灵力是御剑的几倍,而且传送距离越远越耗费精气,除非紧急情况一般不会用。
洛亦澜两眼一黑。
谢铭笙踏入玉衡峰地界时,正见凉亭中三人对坐。
虞淮卿单手支颐,澹台墨执壶斟酒,而沈胤...竟还披着师尊的外袍伏在石桌上酣睡。月光透过竹影斑驳洒落,俨然一幅师徒和乐的画卷。
一丝暗红的魔气悄然缠上虞淮卿的衣摆。
“师尊。”谢铭笙含笑上前,“弟子回来了。”
虞淮卿懒懒抬眸,酒意未消的眼底似含春水:“嗯。”
一个字便算应答,指尖还摩挲着桌案上的醒酒茶盏。
“弟子有要事请教。”他突然扣住虞淮卿手腕,直接将人拽了起来。虞淮卿踉跄半步,玉冠坠地,鸦羽般的长发顿时泻了满肩。
穿过回廊时,谢铭笙每一步都踏得极重,惊得道旁灵草纷纷蜷叶。殿门被他一掌震开,重重撞在墙上又弹回。
“你——”虞淮卿话音未落,已被摔在锦被间。
谢铭笙单膝压住他的衣摆,俯身时长发垂落如幕:“师尊。”指尖抚过虞淮卿衣领被沈胤不慎蹭到的酒渍,“我承认,您这招欲擒故纵比那些爬床的聪明多了。”
虞淮卿眸中寒光骤现,抬手就要扇过去:“放肆。”
谢铭笙闪电般扣住他的手腕,反手按在枕上,玉白的腕子被箍出一圈红痕。
凉亭里,澹台墨睁开毫无醉意的眼睛,轻笑着为沈胤拢了拢滑落的外袍:“是你师尊先抛下你的哦。”拂袖化作流光遁去前,还顺手带走了虞淮卿掉落的玉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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