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先生,我们建议您暂时退出国际比赛。”
雪白的墙壁倒映着窗外黑压压的树影,轮廓被夕阳余晖染成了金色,照耀在房间里坐着的男生冷若冰霜的脸上,不显温暖。
他的右手手腕上缠了一圈厚厚的白色绷带,另一只手缓缓攥紧,将那张宣判结束的诊断证明揉得皱巴巴。
这一切的开始,是一个月前,晚上十一点,苏北隅从市区的剧院离开,从大路转了个弯,拐上自己平时走的小胡同,这里的路灯最近坏了,一直没修好。他打开手机手电筒,还没走几步,先是细碎的叫喊声传入耳朵,而后眼前突然闪过两个人影。
其中一个他认识,是同剧院的扬琴演奏家——谭萧。另一个顶着个黑帽,戴着黑口罩,在手电筒的亮光下只能看清这是个健壮的成年男人。
“北隅!救……救……”谭萧摔倒在地上,急喘着气,被男人拖着往黑暗里走。
苏北隅下意识就想报警。
谭萧似乎看出他的想法,立刻喊出来:“不要报警!苏北隅!求求你!”
苏北隅这时才发现他的衣服大敞,皮带也被丢在一边,裤子松垮,一副衣衫不整的模样。
同为知名扬琴演奏家,这件事一旦被闹大会有什么影响,所有人不言而喻。
苏北隅顿时放弃报警的想法,将手机一收,捡起路边的一根树枝就冲了上去。
他偶尔也会去健身,力气比一般人大,二对一的打斗,那个男人没多久就败下阵来,逃进黑暗中。苏北隅将树枝扔下,跑到谭萧身边查看他的情况。
谭萧除了衣服被撕扯,情绪有点激动外,没什么外伤。苏北隅刚松了一口气,谭萧却瞪大眼睛,朝他的身后喊了声:“小心。”
苏北隅完全没回过神,扭过头就对上男人锋利的眉眼,一根钢筋被举起,狠狠朝他的脑袋砸过来。
他来不及躲避,伸手挡在头顶,手腕瞬时传来阵阵钝痛,他浑身痛得一颤,却反手夺走那根钢筋,又用力抬腿踹了一脚男人的要害,男人应声倒地,终于落荒而逃。
这条道路上一时只剩下微弱急促的喘气声。
像是终于泄了力,苏北隅手上的钢筋掉落在地上,发出“当啷”一声清脆声响,他右手不停颤抖,左手捂住手腕处,身子歪歪地靠上路边的槐树。
“你没事吧?”谭萧很是着急,爬起来问道。
苏北隅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浸出的汗水,摇摇头说:“没事,你先回去,我去趟医院。”
就是去了这么一趟医院,接下来的一个月,苏北隅的空闲时间几乎都耗在这了。
但是结果还是这么不尽人意。
他无法再像从前那样熟练地弹奏扬琴,他不能接受高强度的练习,即使只是最简单地敲响琴弦,都会拉扯到手腕神经,带来撕心裂肺的疼痛。
疼痛不只是身体上的,还有心理上的。
这一个月来的复健并无实质性的作用,国际比赛也临近,不能摸琴的空虚和渐失的手感让他感到痛苦。
他也倔强过,结局无非是痛得眼泪都止不住,还有乱七八糟的琴音。
手腕彻底崩溃,再不能承受这么糟蹋。
“苏先生。”医生喊他。
窗外又即将是一年夏,微风里散着槐花的清香,有小虫藏在草堆,拉着小曲儿。
苏北隅满脸冷漠,终于舍得掀起眼皮抬眸看向身前人。
医生一脸严肃地看着他,指出问题:“您不能再这么下去了,造成的伤害是不可逆的,我知道对于您来说会有落差,但是再这样下去,手腕结构坏死,那……”
接下来的话医生没有说完,苏北隅却明白了。
他轻笑一声,站起身将揉成一团的诊断书扔进垃圾箱,看向医生,声音淡淡:“我宁愿截肢。”
说完这句话他就戴上帽子和口罩,将外套的袖子一路扯到底,将手腕上的绷带全部遮住才罢休,最后两手插兜走出医院。
现在正值下班高峰期,道路上车水马龙,他伸出左手再次压了压帽檐,一路走回剧院。
剧院里很多人在彩排和练习,一直以来的合作伙伴——钢琴家许今禾看见他回来,嗔怪道:“你又跑去哪里了?马上就要预赛了,你这一个月都没状态啊。”
“不是还有谭萧吗?”苏北隅将帽子和口罩摘下,唯独没有脱外套。
许今禾瞪了他一眼,说:“可是参赛的是我们俩啊。”
苏北隅移开视线,没说话。
许今禾却没在意,正打算拉着他上台弹一首曲子,苏北隅却甩开她的手,脸色不太好看,说:“你以后多和谭萧一起练习。”
许今禾闻言回头,皱起眉,有些莫名其妙,问:“你脑子抽了?瞎说什么呢?你和谭萧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苏北隅摇摇头,后退几步,不顾许今禾的呼喊,转身去了后台。
谭萧正在那里练习。
“北隅。”见他进来,谭萧立刻站起来打了声招呼。
苏北隅点了点头,在他身前坐下。
“你手好点了吗?”谭萧面露关切,问道。
苏北隅垂下眼皮,没回话。
谭萧明白了什么,下一秒就低下头,两手手指焦急地揉搓着,说:“都怪我,这下可怎么办?”
苏北隅忽的抬起头,看向他,像是下定某种决心,语气冷淡得仿佛再说与自己无关的事情:“我打算退出比赛了,你替我上。”
“什么?”谭萧猛地抬起头,不可思议道,“怎么会这么严重?我怎么能代替你?”
作为大剧院里鲜少的能代表国家参赛的知名扬琴演奏家,临时退出国际比赛,无异于谋财害命,两败俱伤。
苏北隅脸色平常,说:“总考核排名第二,也和许今禾打过配合,没人比你更合适,你是最佳人选。”
“这……”谭萧犹豫着。
苏北隅继续说:“在这里,我手腕受伤的事情只有你我知道,这个时候我再去找别人顶替都会受到质疑,我不希望有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情。”
谭萧愣了下,对上苏北隅的视线,轻轻点了点头,说:“好。”
苏北隅见他答应,站起身就要离开。
谭萧喊住他:“北隅!你……接下来要去复健?明年的比赛你会参加的吧?”
苏北隅停在门口,从后台注视着面前让他名利双收的巨大舞台,最后说:“我打算隐退了,我要和剧院解约。”
谭萧明显一怔,见他要走,又忍不住问:“可是……那你打算去哪啊?”
“先休息一段时间,然后再看吧。”苏北隅视线看向前方,回完话后抬脚走了。
一直走到剧院大门,一路上很多人朝他打着招呼,苏北隅只是淡淡地点点头示意。他就是这么一个不爱说话的个性,剧院里的人都知道。
但是谁都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提交解约申请。
在苏北隅消失的第三天,一封解约函被递交到院长钟时手里,外加银行卡上多出的八位数余额。
钟时要被气疯了,登时就给苏北隅拨了个电话,在不知道听见多少个忙音后,那头终于被接听了。
“你到底在搞什么?那封解约申请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些钱!”钟时气得直哆嗦,要不是屏幕限制,他的食指简直要戳进去,将这不懂事的家伙从手机里拎出来教训。
苏北隅那边的环境有点嘈杂,不知道人在哪里,只是回答:“钱我现在先还一部分,违约金三个月内还清就行,剩下的我以后慢慢给你。”
钟时见这人不入正题,骂道:“我是问你解约金的事吗?我在乎你给我的那些钱吗?!你、苏北隅!解约是怎么回事?!国际比赛又怎么办?!”
电话那头静了下,苏北隅说:“解约原因是我的私事,不方便透露,比赛……谭萧会顶替我的位置。”
“你以为这是玩游戏呢,还想给谁就给谁?临到开始了给我整这死出,你把国际比赛当成什么了?国家的荣誉你以为你承担得起吗?!”钟时真的很想把手机砸了。
不知道安静了多久,苏北隅最后说:“钟院长,我一定要走,真的抱歉。”
“你、你……”钟时捂住胸口,走到办公桌旁,拉开抽屉给自己灌了几粒速效救心丸,好不容易等呼吸平复,苦口婆心道:“北隅啊,你要知道,你这一走,就很难再进来了。而且外界舆论那么多,太多人关注你了,这个压力太大了啊。你还年轻,不知道很正常,但是我见过太多被舆论杀死的音乐家,这条路不好走啊。”
电话那头却轻笑起来,说:“钟院长,路好不好走,我自己说了算。”
钟时闻言愣了一下,随后抬手扶额,用力揉了揉眉心,最后重重叹了口气,说:“我们留不住你了,那你走吧,钱什么的我不收你的,好歹为我们剧院和国家队拿了好几次荣誉,留一屁股债你以为好听啊?传出去别人还说我们敲诈勒索你呢。”
苏北隅笑笑:“我会还的。”
钟时知道自己拗不过他,“嘁”了声,说:“你就逞强吧你个臭小子。”话到这里停了下,紧接着他说,“最后一句话,弹扬琴是你的天赋,我希望你不要放弃了。”
电话安静了许久,苏北隅应了声:“嗯。”
解约声明第二天就发出来了,震惊四座,全城轰动。
苏北隅没有做任何解释,只是用自己的微博转发了这条声明。
外界猜测万分,众说纷纭。而闹得满城风雨的事件男主角,却毫不在意,将手机关机,如约来到医院。
这几天他每日都来,可是结果永远不如人意,今天医生终于找到原因,给出了一个最佳的治疗方案——静养。
要想好得快,心理问题要注意。苏北隅表面上云淡风轻,但是诊断的结果却能昭示这个被迫中断人生事业的年轻演奏家,此刻正在遭受折磨。
苏北隅对这个建议不置可否,转身离开诊室,照例将诊断书扔进垃圾箱。他将双手伸进衣兜,压了压帽檐,正打算离开。
“苏老师?”
一道铿锵有力的嗓音传来,隐隐夹带着诧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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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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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飞来横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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