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他笑了一会儿，莫问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瓶，说：“你该换药了。”
“啊？”
冷静感觉自己的笑还卡在脸上，如果有镜子，他肯定会觉得自己的表情很滑稽。
莫问不以为意：“就是你左肩上的伤，该换药了，昨夜在外面，伤药不齐，只为你草草处理了一下，我现下帮你重新换药，然后我们去见师尊。”
说完见他没有反应，提醒道：“快脱吧。”
冷静傻了，脑子里一片空白，来到这里半天了，她仿佛才想起自己现在是个男人。
“怎么了？”
说实在的，他现在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就呆愣地坐在那儿，眼睛直直地看着面前一无所知的莫问。
天，莫问这个名字出现的真是时候。好想就这么回复他。
又过了会儿，莫问发现他呆愣异常，仿佛失了魂一般。
不确定地伸手搭上他的右肩，轻轻晃了晃，问：“怎么了？”
被莫问这么一晃，冷静想要不给回应都不行了。
但她现在脑子真的有点短路，给不出回应，纠结毫不掩饰的摆在脸上，让莫问好一阵不知所措。
“师兄，我可以自己换药吗？”
莫问一听，瞬间明白了，却说：“你这是洞穿伤，后背的伤你没办法自己上。”
“洞穿伤？那我为什么没觉得有多痛？”
莫问垂眼轻叹一声，然后又抬眼看着他说：“我给你用了阵痛的药，所以想趁着药效还未过，先给你换药，免得你再遭罪。”
冷静眨巴着眼睛，喉咙深处挤出一个无奈的哦字。
心想：难怪越来越痛。我靠，怕药效过刚才跟我唠半天？
唉，脱就脱吧，反正不是自己的身体，何况，又不是没在夏天穿过短袖，就这样吧。
于是，冷静慢腾腾的抬起右手，刚将左肩的衣服往下扒拉了一下，就被莫问止住了。
冷静疑惑地抬头看向他，不明所以。
莫问也看着他，眉头皱得紧紧的，冷静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严肃。
但莫问什么都没问，也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的移开手，帮他先解了衣带。
“可以脱了。”
冷静有点紧张，放在腿上的左手婆娑着衣角，眼神飘忽，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解释点儿什么。
待他慢吞吞脱掉左边衣袖，露出肩膀时，莫问的眉头又皱上了。
想：明明用了很多止血药，却还浸出那么多，这伤比想象中的严重。
虽然这么想着，手却没有一点迟疑，又轻又柔的将之前包扎的绷带取了。
然后冷静见他拧开瓶口，再拿出一个用棉布做的，像美妆蛋一样的东西，在那瓶子里蘸了些许药膏，抬头嘱咐：“忍着点儿。”
咦？不是说之前用了镇痛药吗？还忍什……
“啊………嘶……”
冷静心里还没吐槽完，一阵钻心的痛就从左肩传来，痛得他次牙咧嘴，冷汗直流，摇头晃脑。
右手本能地抓住莫问为他上药的手，想要扯开。
莫问将手稍微移开了一点，声音很轻：“是你自己磨蹭那么久的。”
冷静痛得脸都要变形了，还听到这么一句不轻不重的吐槽，简直理解不能，只能深深喘了几口气，问：“什么？”
“我刚才提醒过你的，要趁着药效未过……”
听到这里冷静猛地抬头，湿漉漉的眼睛瞪着他，喘着粗气，咬牙切齿：“你……您提醒得真够清楚直接的！”
莫问移开眼，转了话题：“我派秘药，对洞穿伤有奇效，只是一点。”
“什么？”冷静迫不及待地问。
莫问的眼神又慢慢移到他身上，淡定地说：“疼痛非常。”
此话一出，冷静像是早料到了一般泄了口气，无语地闭上眼，低低骂了句：“靠！”
莫问：……
“妖怪洞穿，不可马虎，再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冷静很是勉强地点了点头，松开了抓紧莫问的手。
好容易等到上完药，冷静觉得自己，跟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青筋久久不散。
莫问收好药，转身走到桌前，拿起托盘里的绷带走过来，又坐在刚才的位置上，准备为他上绷带。
我去，这上绷带可不像解绷带那么轻松，这下靠得近多了。
莫问的呼吸打在他的肩膀和脖子上，鸡皮疙瘩立刻就铺满了整个身体，刺激得他呼吸一滞。
更要命的是，莫问居然就着这个姿势按了暂停键。
一息，两息……
冷静再也按耐不住，问：“师，师兄，怎么了？”
“你在紧张什么？”莫问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严肃。
“哈？”
“我问。”莫问一字一顿的重复着：“你在紧张什么？”
“没，没有啊，呵。”冷静强作镇定地说：“我，我怎么可能紧张，呵，呵，有什么好紧张的。”
虽是这么说着，心里想的却是：张国荣的宁采臣、古天乐的杨过、张智尧的花满楼、于波的童博近距离为你上药，还温柔无比，你镇定一个给我试试。
哦不不不，对他应该用个女神般的人物。
莫问退后了一点，与他隔着两三拳的距离对视，眼神清冷、严肃。
冷静对上这眼神，有点害怕，虽然莫师兄人很好，但让他怀疑了可不是好玩儿的。
冷静深吸一口气，眼睛亮亮地看着莫问，状似埋怨：“还不是因为师兄你太帅了。”
“什么？”莫问一脸的莫名其妙。
冷静歪了歪头，坏笑着说：“有没有人跟师兄你说过，你俊美不凡又才华横溢，很难不让人心动的……啊……嘶……”
话没说完，又一阵钻心的痛，冷静痛得头一埋，撞在了莫问的肩上，连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右手本能的，又抬起来抓住了莫问的左臂，有气无力地抱怨道：“开个玩笑而已，师兄你……至于这样吗？我……罪不至死吧。”
因为刚才听到冷静话后，一个恍惚，手动了一下，没控制住力道。
看到冷静汗涔涔的肩背，莫问能够想象这痛，很是抱歉：“对不起，我，我……”
“你别说话了，快包扎吧，我还不想死在你手上！”
冷静这话说得恶狠狠的，却气若游丝，头也没有抬起来，依旧死死地抵在莫问肩头。
莫问没办法，只能就着这姿势，继续帮他把剩下的绷带缠好，然后轻轻扶起他，拿起枕头让他靠着。
等一切都做完，冷静看着莫问起身，走到一个柜子前，拿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向他走来。
“你先换套衣服，然后跟我去见师尊和掌门。”
说完也不等冷静回答，就直接转身出去了，还很是贴心的帮他关上了门。
虽然很不乐意，但却不得不接受这具身体的冷静，内心哔了狗一般，既无语又崩溃！
等冷静摸索着把衣服换完，叩门声响起。
“请进。”
莫问单手推开门，另一只手端着个碗。
走近，皱着眉看了他一会儿，将碗放在桌上，抬手解开他的衣带。
这个动作吓得冷静直接双手拉紧了衣襟，并往后连退了两步。
莫问看着他的动作，说：“你衣服穿错了。”
“什么？”
冷静很是不解的埋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没错啊……
“左领在外。”
“哈？哦哦，我马上改。”
说完立刻背过身把衣服解了重新穿上。
开玩笑，这种时候，积极的认错态度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莫问看着他这样，内心疑云窦生，但现在又没办法深究。
等他弄完，才又端起碗，举到他面前，说：“喝药。”
“哈~”
这次的哈跟以往的全不相同，一种难以言说的痛苦和抗拒，在这一个字中体现得明明白白。
中药的杀伤力在冷静这里从来都很够用。
看着冷静明显拒绝的神情，莫问又叹了口气，劝慰：“喝了药好得快一点，我想刚才那种痛，你并不想过多体会吧。”
冷静：……
这话根本没法儿反驳好吗！无法拒绝。
这就像屎味的咖喱和咖喱味的屎一样难选。
冷静鼓了一口气，眼睛瞪了莫问一眼，又瞪了药碗一眼，端起碗，一饮而尽。
“呵……”
刚喝完就听道莫问的笑声：“你也用不着一副大义凛然、随时打算英勇就义的样子吧。”
冷静苦得表情包都要出来了，根本没机会回怼他，于是只能死死闭着眼睛等苦味过去。
看他脸都憋红了的样子，莫问觉得既好笑又新奇，要知道以前的冷静，可是打死都做不出刚才那些神情的。
真的是变了很多呢。
“走吧，我们去见师尊和掌门。”
走出房间，冷静终于开始细细的观察起周围的环境。
这里清雅静逸，冷静觉得自己仿佛是在青城山的道观里旅游了一番。
四周尽是古朴的建筑，亭台廊轩相得益彰，这里环境优美，空气清醒。
放到现代，那绝对是网红级别的庙宇，来祈福旅游的人络绎不绝。
等他们穿过长廊，来到一座弥漫着淡淡檀香气的大殿前。
冷静抬头一看：清心阁。
陈旧的红墙碧瓦，尽显沧桑却不失庄严。
“怎么了？”
冷静被莫问的声音拉回了神志，抿了抿嘴，两步跟上去：“没什么，走吧。”
莫问眼中疑惑未消，但什么都没说，只在他跟上来之后，点了点头，转头继续往里走去。
进到殿内，并没有冷静以往常见到的，现在想象中以为会有的，诸天神佛或者三清道人的泥塑金身。
整个大殿，面积不大，却空旷无比，正中间摆着个一人高的香炉，里内焚香，衬得整个大殿仙气缥缈。
大殿主位上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中年男人。
身披玄色对襟道袍，没有太极八卦，也没有金丝卷云纹，就纯纯的黑色道袍，内衬白底，简单粗暴，给人压迫感十足。
他的左边还坐着一位须发皆白却看不出年龄的人。
衣着以湛青为主，袖口有些许卷云，穿着年轻，也看不出年龄，但冷静敢说不会有人见了他会觉得他年轻。
两人端坐殿首，给人一股仙风道骨的感觉，瞬间让整个大殿的档次提升了不知道多少点。
他们的下首一端坐着之前认识的五位师兄弟，都穿着道袍，与冷静身上的如出一辙。
另一端是四名女弟子，她们的校服，倒是比男弟子的艳丽不少，说是流光溢彩也不为过。
而且发髻各有不同，还都很华美，珠光宝石应有尽有。
冷静有种重回上世纪仙界的感觉，哇塞，传统审美，老祖宗严选。
走过香炉，莫问站定，对着左侧位上的长者拱手一礼，道：“师尊。”
然后轻轻转身，对着首位上的人又是一礼，道：“掌门师尊。”
冷静看他做完，急忙学着他的样子，对着两位行礼，倒是一瞬间就确定了首座两位的身份，不需要猜想。
掌门轻轻嗯了一声，抬手示意他们入座。
冷静这点眼力还是有的，就掌门右下首和贺鸣旁边各有一个空的蒲团，他还不至于猜不出自己该往哪儿走。
看来是先按性别分两边，然后按照师兄弟的排名来坐的，那对面四位女弟子又都是谁呢……
难道还有师姐妹？
“静儿伤势如何？”
哇，冷静觉得自己听到了来自远古的声音。
循声望去，他看见掌门和他的师傅都在看着他。
额……那刚才是谁问的？我去，我……
思忖了几秒，冷静行礼道：“莫师兄帮我上过药了，没什么大碍，让二位师尊担心了。”
听完这话，掌门转头看了眼淮素真人，说：“看来伤的不轻。”
叮……什么意思……冷静瞬间吓出一身冷汗。
冷静看不懂淮素真人的眼神，只觉得那幽深的双眸好似一潭清泉，平静却让人望而生畏。
他就那样看着冷静，静静的看着，仿佛能洞穿他的灵魂一般。
一阵沉默之后，那像是从远古神山飘来的声音，淡定、从容。
“身体没有大碍。既已如此，安心静养，方得始终。”
什么玩意儿？冷静听着自己师尊这话，好像是在暗示她什么，但又怕自己多心。
只能点头恭敬称是，便不再说话。
淮素真人都这么说了，掌门也没什么话再说，便宣布：“你们辛苦了，都回去休整，晚课再来吧。”
“是。”众弟子齐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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