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胖子,也就是原烨戎见人真走了,再也忍不住,汪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哭着哭着,好像过了一辈子那么长,忧惧、惶恐这些情绪连带着身体上的难受一同折磨着他时,忽然就好像听到有脚步踩踏声窸窣传来。
他吸了个鼻涕泡,泪眼朦胧地扭着身子奋力往动静传来的方向转。
后山巡逻弟子标志性的蓝白色服饰映入眼眶,原烨戎顿时眼睛猛地一亮,然后跟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一下止住了哭声。
略显红肿的眼睛使劲眨了眨,似乎在竭力眨掉眼里的泪花,一张哭花的小花脸绷得紧紧的,显出和往日一般无二的嚣张桀骜。
只是期间怎么也没忍住的几下抽噎让这个场景看着有些滑稽。
那弟子显然也一眼就远远看到了他,一惊,不过瞬息就出现在树下,一剑劈断绳索,将人解救下来,才肃然询问怎么回事。
小胖子被这一句话提醒了,又想起这一茬子丢脸事,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青青白白变换间最后只绷着脸咬牙说,“没事,只不过是和朋、友玩闹,对,就是玩闹!”
就算说出来可以把那可恶的小女娃给抓回来好好收拾一顿,但他连个比自己小的小姑娘都打不过,说出去、说出去,他不要面子的吗?
而且,这种大仇,当然要亲手报才痛快,找长辈出面有什么意思?!
哼,等他把人找到,有她好看的!
还有、还有那枚被夺走的储物戒里有他娘给他的玉阙,那是、那是——
要是被他娘知晓了,他不光要捱比这惨十倍的修理,恐怕还会被逼着——
“嗡——”一声钟鸣。
他脸色青青白白正变幻,忽然大叫一声,“啊!我的任务!”给救他下来的弟子匆匆忙忙道了谢,便赶忙一瘸一拐地往钟声处跑。
钟声响,任务时间到,明显,这次他的考核拿不到头等了。
拿不到头等,就意味着他要与头一等的奖励——紫葛连云花的种子失之交臂了。
云锦最喜这些,明明答应过……
原烨戎心中懊恼,一边跑,一边又在心里狠狠给月音记了一笔。
都怪那个可恶的小女娃!!
*
朝月峰是月音给这座自己要久居并已经视为所有物的山峰取的名字,几年过去,经月音一手改造。朝月峰早已大变模样,四季之景皆有,百花绽放,灵兽奔腾。
都是她每次出去,随手带回的走兽或些小玩意,随意一丢,任其肆意生长,有时会投喂些她随手捣鼓出来的丹药或什么其他东西,陆续倒还有开了灵智的,温顺乖巧,替她打理俗物,愈发让月音在这峰上的日子悠闲享受起来。
这一日,月音正于山间瀑布边冥想修炼,忽闻十二钟声响彻嗡鸣,绵延不绝。
循声寻去,只听“砰”然一声厚重轰隆,群鹤盘旋,朗然之声宣告,“六十一甲子,山门重开,广纳仙途,迎——”
月音隐在一处,感兴趣地看着这一幕——
山门外,长长的石阶下,无数穿着或华丽或简陋的凡人踩着石阶一阶一阶往上攀登。
最幼者不过四五岁,最长者不超出三十。
有人神情坚毅,有人心淡如水,有人遥遥领先,有人步步维艰。
然后陆续登上顶峰,将一双双手探上宗门前高高矗立的问仙石,再绽放或明亮或暗淡的五色光华。
忽然间就有了想法,月音身形一闪,悄无声息间便毫无破绽地出现在一群小萝卜头中。
*
月音没有伪装自己的天赋,这界人却不识货,只测出灵根为木系天灵根,对这具身体拥有的更为宝贵的木灵圣体毫无察觉。
月音当然不会去提醒。
单系天灵根的天才太衍宗并不缺乏,但也不嫌多,怎么说也算得上万中无一的资质了。
再加上测过悟性和根骨,月音无一不是顶尖,自然更是稀罕,当场就轰动了,引来一大批要收徒的长老峰主。
可月音坚称自己要修剑道,一剑荡平万般不顺意,绝不入其他门墙,怎么劝都不听。
木灵根总是缺了几分锐意杀伐,剑之一道并非佳选,可她固执,那诸多峰主长老也只能叹息着失望而归。
加上满足月音要求的如今太衍宗剑道第一人剑锋峰主正在闭死关突破,以至于这么个好苗子最后竟无人为师。
再一瞧年龄,得,太衍宗负责招收门徒的长老只能头疼地将人暂时和其他新招进来的弟子一般安排起来。
于是月音就和一众小萝卜头去了初岚峰——照雪阁。
跟着认字读书,做最基础的扫盲教育。
毕竟,修仙修仙,不需要做多深奥的学问,但也得使得仙门典籍,能读会写吧?
上午读书认字,下午学些基础的修炼之事。
引气入体,丹符器阵。
月音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坐在最后一排,听着上首讲师娓娓道来的声音昏昏欲睡。
间或迎接一场抽问,似乎她听了,又似乎没听,却总是答得恰到好处,一字不漏。
又一次迎接一波惊叹和称赞的目光,在讲师离开后,同一班次的小孩子们挨挨挤挤地围在她身边,吃食等乱七八糟的小礼物摆了一桌子,“月音、音音,这个小法术我还有些不懂,你教教我好不好?”
“这个可好吃了,这些都给你。”
“你好聪明啊——”
月音一边波澜不惊地应付着他们叽叽喳喳的询问和赞叹,一边开始有些后悔自己前些日的决定。
这些基础皮毛的东西,她都懒得去装不会。
太丢神面了。
但——实在有些太无聊了。
在待这些可爱的同门们陆续走掉后,月音才慢吞吞地把那些零食之类的小物件揣进峰上开智的花妖给她缝制的小挎包,然后踱着步子慢吞吞往太衍宗给她安排的住处弦云小筑走去。
忽然,她就顿住了脚步。
——只见对面三个脸上还带着婴儿肥的小屁孩,叉着腰趾高气扬地拦住了去路。
瞧着似乎还有些眼熟。
月音看着这几张嫩生生的面孔,隐约想到,似乎是班上其他几个不怎么合群的学生。
现在似乎有不那么无聊的事要发生了。
为此,她都不嫌弃他们幼崽的身份了。
毕竟,她现在也是个幼崽,而幼崽,总是可以任性一些的。
不是吗?
月音眨了下眼,声音带着小孩子特有的脆嫩,“你们挡着我的路了,可以让让吗?”
三个小屁孩为首的那个眼一横,蛮横道,“路这么宽,我们想站哪里就站哪里,你管那么宽!”
其他两个左膀右臂一般站在两旁,沆瀣一气地帮腔,“就是就是!”
月音慢吞吞“哦”了一声,然后挎着粉红粉红绣了枝蔓的小挎包,绕过他们换了个方向走。
确实,路还是很宽的。
这三小子一愣,马上反应过来,追上来三人一排将人堵住。
月音做了个疑惑的表情,脑袋上好像有问号冒出来,她似乎迟疑了下,然后还是礼貌地问道,“……请问你们有什么事吗?”
但这个表情被理解成了害怕。
三个小屁孩交换了个眼神,齐齐挤出了一个五官扭曲勉强称得上狰狞可怖,但在月音看来只是带着股子虚张声势的可爱可怜的表情来,捏着拳头狞声,“没事,就是教你个道理——”
三人齐声叫道:
“枪打出头鸟!”
“少拈花惹草!”
“绫纱折的小花都给你了,一朵都没给我剩!”
月音装可爱地歪了下头,眨着眼睛脆生生问道,“那你们是要揍我吗?”
三个小屁孩被问地静了下,为首的那个反应最快,马上回道,“当、当然!”
旁边两个不由去盯他,单蠢的脸上满脸都是:老大,真、真要打啊?
人家是个小女娃啊,听说比他们还小一截呢,主要是、是,还这么漂亮。
其中一个没忍住往月音这边瞄了一眼,被一双乌凌凌的眼珠子抓了个正着,立马跟个受了惊的猫似地,一下子缩了回去,脸上隐隐泛出红色。
他们要不是点灯熬油,往死了学都干不过,也不会想出这么损一招。
为首的小屁孩一噎,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忽然一亮,被这么一双乌凌凌的眼睛盯着,最后强撑着威胁道,“只要、只要你答应以后讲师抽问不要全对……”
两边的小屁孩李连连点头,对对对,你吃肉,给我们留点汤喝也成啊——
他还没说完,月音微微拉长了声音,“哦,我知道了——”
噗通噗通噗通——
三道错落有致的砸地声接二连三响起,砸的三个小屁孩灰头土脸,哎哟哎哟地直叫唤。
月音对着拳头吹了口气,遵在呈扇形分布的三个小屁孩中间,“不过我也有句话想和你们说哦——”
“那就是,要吸引别人的注意就要光明正大哦,毕竟——”
“漂亮的小姐姐谁不喜欢?我也很喜欢呢。”
然后月音挎着粉红小挎包,蹦蹦跳跳消失在这条僻静路上。
心说,这后面无聊的日子就全看这三个楞头小子给她带来什么乐趣打发了。
为此,她不介意给他们一点微不足道的回报。
比如刚刚那几拳头,表面是一人揍了一拳,受了些皮肉之苦,其实是用木灵之力帮他们疏通了下经脉,更有利于他们的修行。
令月音没想到的是,这几拳下去,这三个小屁孩还真给她带来了一份惊喜。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同样在回去的路上,月音看着挡在面前的那张陌生中又透出几分熟悉,隐隐长开了几分却依旧稚嫩的面庞,忽然就笑了。
之后很长一段日子,大概是真的不会无聊了。
对面那人显然也认出了她,一张本来只是平平常常板着的小脸,忽然就开始青青白白变换起来。
“好啊,终于叫小爷找着你了——”他咬牙切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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