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云打断道:“我的心和你是一样的,身体只是负累。”
无月摇摇头:“别这么说,乾云。其实我有一件事一直没告诉你,我已经释怀了。”乾云睁大双眼看向她,她浅笑:“现在的我早就不是靠执念存在在这个世上,而是担心。担心你为难自己,怕你过得痛苦,所以我不忍心离开。”
“为什么?所有的一切都是因我而起的...”
“不是!韦掌教发现了你不是你的错,他利用你让你说出剿灭寨子的话也不是你自愿的,当我来到你的身边我才发现,你每一天都在受折磨,你原本也只是南山上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年,世事变幻非你能够预料。”无月捧住他的脸,认真说:“你会害怕、逃避、懊悔、自责,都是作为一个人最基本的反应,你不是什么盖世英雄,但我知道,你是一个本性善良的苦命人。”
乾云别过脸去,轻声说:“你说过的,如果没有遇到我就好了。”
“我也是人,我会恨,在我不知道该恨谁的时候,在我亲眼看着你说出那些话的时候,我选择了恨你。”
乾云扭身重重跪在无月面前,抱住她的腰,他痛哭出声,所背负的一切和罪恶感让他恨不得现在就追随无月而去,无月轻轻抚摸他的头发:“现在我们知道了应该恨谁,我们一起报仇就好了,答应我,放过自己,好吗?”
乾云握住她的手发誓:“我一定会让他们血债血偿!”
无忧城的夜晚不复之前的冷清,街上有舍不得收摊的摊贩,也有散步消食的老人家,还有小孩子们结伴跑来跑去,居安带着仲离走出城主府,仲离感慨:“没想到无忧城还有现在这样的景象,之前大家讳莫如深的样子,我都不敢出门,现在心情好起来了就连身体也感觉好多了。”
居安点头:“是啊,不过你来得晚,很久以前的无忧城比现在更加繁华,城主来了之后,没有因为无忧城是个小城就放任自流,还联合周围几个城举办一些灯会、互市,百姓手里有了银两,就听从教化,一度达到路不拾遗的程度。”
“后来呢?”
“后来?后来无忧城来了仙师和韦掌教,还有长眠的事,城主身体又因为剿灭长眠的永乐教而卧床不起,就渐渐没落下去了。”
仲离叹气:“我现在也看不透乾云仙师和韦掌教了,总觉得世上的好人不可尽信,坏人也不能一概否之。”
居安拍拍他的肩膀:“别想那么多,那些亲戚听说这些之后,非说韦掌教建的那处地牢有讲究,他们略懂风水,便想要去看看,现在城主陪着呢,咱们先过去瞧瞧,等他们回来了,一起吃个便饭,也好开口提你的文章。”
仲离忙不迭道:“居安哥,我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什么也不懂,还要仰赖你教我了,你放心!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我信你,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居安听到他对自己的一腔信赖,顿感脊背僵硬,头也不敢回,只说:“嗯。”
二人一路来到已经被烧毁的韦掌教地牢,池渊一人手持灯笼站在门口等候,他卸下了城主的帽子,穿着常在城主府里行走穿的书生长衫,身形瘦削,夜风卷席过地上的落叶和他的衣袍,越发衬得他文人风骨。
仲离跟在居安身后,居安行礼道:“大人。”
池渊点点头,越过居安的肩头看向仲离,仲离上前老老实实说道:“大人,多谢您帮我,我姐姐也说城主对我的照顾我们难以报答,只能备些礼物略作回报。”
池渊笑了:“你姐姐太客气了。你只是个尚未参加科考的孩子,能报答我什么呢?看到你,我就想起了我当年赶考的样子——踌躇满志、满怀希望。”
仲离谦虚道:“我怎么能和大人相提并论,听闻大人当年文采斐然,又是十里八乡闻名的神童,后来果然一举上榜,中了榜眼。我若是能有大人一半的出息,我姐姐也就安心了,她若不是为了我,又怎么会以女儿身出来闯荡江湖。”
“阿慈姑娘外柔内刚,长姐之心堪比父母舐犊之爱,她盼着你能够高飞。”池渊说道。
仲离说:“她的苦心我明白,自打身体好些我就一直勤学苦读,哪怕能够谋个再小不过的官职也好,就希望她能放心过自己的生活。”
池渊忽地冷笑一声:“可她不知道,这人世险恶非女流之辈能够想象,人生际遇如同洪流,人人身不由己,与其历经风霜一无所有,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心存幻想!”
仲离愣住:“大人...你——”
池渊不再理会他,而是喊了一声:“居安!思危!”仲离没等反应过来,只觉脑后一股剧痛,随即眼前一黑昏了过去,不省人事。
再次睁开眼,首先感受到的是脖颈的剧痛,仲离捂着脖子艰难抬起脸,左右打量。这里大大小小放着十三个笼子,里面躺着几个身量不同的人,他们有的神情呆滞,有的躺在地上昏迷不醒、不辨生死。
墙壁上挂着火把,四周只有墙壁没有窗户,进来时地面上的私牢的确被烧得干干净净,所以仲离猜想他们应该是被关在地下的牢房里了。
他缓缓撑着地面坐起来,冷不丁发现一个黑色的身影隐匿在一边的阴影中。他的身影魁梧,仲离眼熟不已,他轻声说:“居安哥,按照现在的情形看来,我应该是凶多吉少了,别的我也不奢求,我就想问问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至少,应该让我做个明白鬼吧!”
良久,那个身影走了过来,火光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果然是居安。他走近仲离的笼子,蹲下身去。
仲离看着他,眼神无波无澜。居安说:“他们进来的时候,先是不知所措,然后是害怕求饶,再然后是愤怒嘶吼,最后就是咒骂、像现在一样绝望。”
仲离问:“你希望我也跟他们一样?我现在的表现你不满意?”
“你为什么不怕?”
仲离苦笑:“怕?我的命其实早就应该断了,是乾云仙师为我续命的,不是吗?我的年纪小,说这样的话你或许会觉得假惺惺,可我真的已经生死看淡了。我唯独放心不下的就是我的姐姐,我不舍得她自己一个人孤零零活在世上。”
“城主元气大伤,需要七个阴年生人和七个阳年生人献出生命,为他补上元气,他才能延长自己的寿元。”
居安点点头:“原来是为了活下去,这是人的本能,我能理解。”
居安看不懂他了,一时相对无言。他支支吾吾说了一声:“对不起。”
“不过是各为其主。在我和城主大人之间,你会选择谁显而易见,我并不意外。只是我没想到,我们这么多天的相处,我还以为你至少会对我有点真正的兄弟之情,不会让我受罪呢,你刚刚那一下下手可真黑,疼死我了!”他捂着后脖颈呲牙咧嘴道。
居安站起身子,没有再跟他说话,转身迈步出去了。接替他进来的是思危,思危是个更胖的矮个子,他笑呵呵的,手下动作却无比狠辣。
他利落地挪开笼子,露出每个笼子下的方位符号,然后拖拽着笼子里的人,将他们的手脚绑好,钉在方位上。流出的鲜血顺着符号的沟壑流进去,使一个个图腾变得越发明显。
轮到仲离的时候,他平易近人道:“仲离小兄弟,咱们都是老熟人了,按理说不该让你受这些苦头,不过城主需要你们在最后一步之前必须活着,所以得罪了。”
说完他就要上手,仲离吓个半死,高呼:“姐姐!姐姐!乾云仙师!乾云哥!”
一根闪着寒光的银针直奔思危命门,思危灵活地避开银针,一双小眼睛冒着精光,站在仲离身前说道:“是谁?不如现身,何必使阴招!”
无月诡魅的身影出现在他身后,思危一个挪腾扣住无月的手腕,却不料无月的手腕以人类不可能的角度弯折,思危一时惊诧,被无月抽回手,她顺势又甩出一针,思危只能后退躲闪,无月趁机薅住仲离的后衣领把他拽出思危的攻击范围。
思危讶异又兴奋:“没想到阿慈姑娘还有这么俊的功夫,原来之前一直深藏不露。可你不该来这里,城主不会让你活着走出这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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