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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沙漠之国

穆珀和其他贵族少年站在一起,接受掌礼官比布里的训戒,这位年逾六十但身子骨依然硬朗的老大人,用的是沙毗利王国最古老的宗教语言,无论是用词还是语法都和现在的说法有着很大的不同。

可以想见,长达四十分钟的训戒时间有多难熬,而就当比布里说完,这位大学士又给大家翻译了一遍!就相当于他念了一遍文言文,然后又念了一遍大白话。

东湾公爵在邀请他的时候绝对得罪他了,穆珀跪在地上如此想到,这样想的显然不止他一个,沙朗在旁边嘀咕:“这老家伙真小心眼。”

找到罪魁祸首了……穆珀小声道:“你得罪他了?”

沙朗偷偷瞄了一眼正在滔滔不绝的比布里,“我把他书房门口的瓷花瓶打碎了。”

穆珀咂咂嘴,沙毗利可没有什么瓷花瓶多事陶土或者琉璃小花瓶,能在门口做摆件的那都是从东边的大夏不远万里运过来的,价值连城,就让你多跪会儿真是便宜你了。

不过这个比布里,比他以为的还要有钱啊……

又过了足足五十分钟,比布里意犹未尽的住口了,几个小贵族起身的时候,有两个都没起来。

紧接着,是考校,文的小到行走坐卧,大到天文地理,武的从骑猎角斗,到战阵冲杀,考校范围之广,只有具备一定社会地位和实力的人才能胜任。诸如此类习俗,民间的考校就更为简单具体,比如猎到什么样的猎物,或者举起巨大的石墩,又或者默写出多少个字,以及,察言观色和跑腿儿办事儿的能力。

穆珀无意跟东湾公爵家结仇,自然没有太突出,而东湾公爵显然也很领这个情,虽然不知道他从哪儿看出来穆珀藏拙的。

等到仪式结束,穆珀被东湾公爵的管家请到了书房,这才知道原来沙朗已经把图纸交给了东湾公爵,也就是说,沙朗是见识过家族秘辛的,果然事情变得有趣了呢。

东湾公爵也很直接,“年轻人,你很聪明,所以你可以提出一个合理的要求。”

“你出现在我们家的时候,就证明这里已经不适合你了。”

就离谱,穆珀没有多解释,而是点头道,“诚如您所见,公爵阁下,在这里没有一片属于我的土地。”王室成员最终肯定会获得一块封地的,穆珀也有,但是在边境小城,总人口不过五百,连个百人的青壮都拿不出来,更何况其他。

“我想去东方游历,那里有一片广袤的大陆,也有着不输于沙毗利王国的古老国家。”穆珀略显向往的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促进两国之间的商贸往来。”

沙毗利的外来商品多数来自海外,无论是王后手里贵重而稀少的鲸骨梳,还是国王酒窖里的烈酒,都是海外商人的进献,而他们用这些来和沙毗利交换宝石,金沙,以及贵重的手工毛毯,他们还会在沙毗利购置大量的储备干粮,比如麦饼和肉干,这也会让本就不富裕的普通民众雪上加霜。

一场沙尘暴,可能使得一个牧羊人破产,却依旧要上交给城主或领主大人足够的税赋,因为大人要购置更昂贵的商品。

“我们温齐弥家族在经商上也是有些水平的,如果你真的想做,我可以给你一个商队随行。”东湾公爵现在是真的有点看好这位大王子了。说实话,大王子要出门游历的事在他们的圈子里并不是秘密,尤其是那天三王子的大吼大叫,显然听见的不止王后宫中的花花草草。

一个被逼到离开的大王子,只能说他还没有彻底认命,但不具备投资价值,而一个表达了自己友好态度并且送上精准礼物的大王子,可以得到温齐弥家族的善意。最后,一个知进退的大王子,可以得到东湾公爵的刮目相看。

如果穆珀直接要求东湾公爵给他的游历提供保护,那这次图纸的人情就算消耗一空了,东湾公爵自然会提供保护,但也仅此而已了。

此时,穆珀提出了商贸往来,这是一次冒险的投资,也是一个能力的证明,而且在这个基础上,东湾公爵所需要付出的仅仅是比护卫多带几个人而已,无论这一趟能不能成行,他都不会亏。

“你的提议很有想法,不过我想知道你对东方的那个国家,了解到什么地步。”东湾公爵的手在身前搭着,指尖相抵成为塔状。从对方的这个动作,穆珀判断出在这间书房里,对东方古国了解的并不只他一个。

“我了解的并不详细,但并不影响我对他们的判断,一个未开阔的巨大市场,单只他们千余年来不曾断绝的文明,我们完全可以相信这个市场的潜力。”穆珀这个身份可是从没出过王国,但这样更能证明他的野心。

“哈哈哈,你很看好对方,但没有选择吞并,而是合作,这很聪明,一个有野心的莽夫是不会有人追随的,做事之前,首先要认清自己,其次,要让自己膨胀起来,最后,要将这次的收获,彻底的吃下去消化,你明白吗?”东湾公爵朗声大笑,对那个东方大国感兴趣的沙毗利人都不止几十个,尤其是他们这些可以接触到相关信息的,就比如那些海商宁愿拉回去,也不愿意降价的宝贝丝绸。要知道沙漠里对这种纤细脆弱的宝物来说是一种摧残,但隔着那精致的木格栅,就仿佛一个云鬓半藏,手拿罗扇的娇娘,即便它再难保存,甚至不能真正的制作成衣服,也要拿出金子来交换。

“将吃下去的东西再次膨胀起来,就会成为我下一次成功的资本。”穆珀说完,东湾公爵直接拍板,让管家挑选三支护卫队和四个去过东方古国的向导,三个商队管事,和穆珀一起出发。

“对了,你那个执令官怎么处理?”东湾公爵好像刚想起来一样,看着穆珀。

“他还在您这里?哦我的天呐,已经这么晚了,他无故离宫,彻夜未归,这是会受到惩罚的。”穆珀略显夸张的说道,“请相信我公爵阁下,宫里对于执令官的惩戒条令让人想起来就要打寒颤的。”

再加上一点,心狠手辣。东湾公爵面带遗憾道:“这真是太不应该了,我会提醒这位执令官的。”

执令官萨信还不知道,他即将因为彻夜不归而惹来杀身之祸,东湾公爵既然决定保护穆珀,自然不会让这个执令官活着回到王宫,谁知道刑罚之下对方会编造出什么来给自己保命。

果然,一直到深夜,没等来穆珀接他的萨信大吼大叫的夺了匹马,叫嚣着要给这些卑贱的奴隶一个教训之后绝尘而去。

半夜纵马惊动了一伙强盗,萨信在拼杀了一阵之后,被抢走了马匹和衣服,整个人倒着被栓在马后,拖行了不知道多远,总之最后绳子上只剩下了两条腿。

第二天一早沿途的野狗暴露出来昨夜发生了什么,但其他的就什么都没发现了。

宫里,萨信身为执令官一.夜未归,果然引起了关注,毕竟,执令官是宫中熟悉程度仅次于国王近侍的存在,一个执令官的背叛往往会引发一场灾难。

“穆珀,你知道萨信在什么地方吗?”国王还是相信穆珀的品性的,如果他发现了萨信的事,肯定会告诉他这个父王的。

“父王,我以为,他逃了。”穆珀略显犹豫的回复道:“不过父王不必担心,萨信在宫中最熟悉的就是我的宫殿,而我正准备向父王请准出门游历。”穆珀看向眼神闪烁不定的国王,嘴角微微勾起,萨信最熟悉的,可是王后的宫殿。

“出门,你已经成年了。”国王不知道这个儿子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又或者只是单纯的发现了萨信的背叛?毕竟成年礼的事已经足以让萨信失去执令官这个位置,而一个王室近臣,离职只有唯一可能。

“既然如此,出去散散心也好。”国王也不知道脑补了什么,穆珀从他这句话里听出了一点安慰的意味……他看上去像是心情不好?

“多谢父王。”没指望国王给什么帮助,毕竟他也不敢信跟着他的人是不是有奸细,穆珀告辞后简单收拾了个包裹,要了两匹马就出发了。

他相信,昨晚解决掉萨信的东湾公爵,会派人在前面等着他的。

宫中,失去了萨信这个最贴身的消息来源,王后派人急匆匆跟上穆珀的时候,已经看不见穆珀的影子了。

在一处山坳里,穆珀看见了等着他的商队,除了几个明显是商队主事打扮的人之外,剩下的身上都有一股肃杀之气,显然是东湾公爵派出来的护卫,穆珀有点怀疑,东湾公爵是不是给他们不止一个命令。

“见过大殿下。”四个主管和三个护卫队长上前行礼,穆珀抬手:“请起吧,这一路的安全,要拜托大家了。”

“是,殿下。”几人起身,其中一个商队主管上前道:“大殿下,这路上的安排?”

“不必隐藏身份。”穆珀说完,就看见三个护卫队长的脸色变化了,穆珀接着道:“这一路上,我们从各位领主的领地上经过,顺便收一批货物,我想,不会有哪个领主会让贼人在他的领地上对我动手的。”

这话说完,七人面面相觑,这样一来,虽然暗处的危险增加了,但明面上的冲突绝对会降低到最低点。

“遵命,大殿下。”确定了这点,商队便出发了,现在还没离开王室属地,他们是最安全的。

商队走了两天,在准备用午饭的时候远远地看到了一个招牌,商队主管便想去店家那边修整,结果被穆珀拦住,“去两个人,绕到后门,牲口棚那里看一看,有不对就立刻回来。”护卫队长没有质疑,他们出来就是听穆珀的安排,除非穆珀要带着他们去杀东湾公爵,否则穆珀就是他们的主人。

两个机灵的护卫牵着一匹马往店家那边走,刚凑近到后院就神情一变,头也不回的从跑到了土丘后面绕回来。

“大殿下,后院里好重的血腥味。”牲口棚的臭和血腥的臭是不一样的,见过血的护卫对这个尤为敏.感。

“真是可惜了。”穆珀看了眼那饱经风霜的招牌,“往前走,到下一个路口再休息。”

护卫队立刻起身招呼,商队的主管凑近穆珀:“大殿下,您是怎么发现那里不对的?”

“首先,这两天没有沙暴,那个招牌却脏得不像样。”穆珀骑在马上,徐徐道“在这里开店,招牌的醒目很有必要,不然和周围融为一体,很多客人看不见就会离开。”

“其次,这是正午时分,日光正烈,他们店的后面却有水汽上升所造成的扭曲景象,显然是之前用了大量清水,无论是做什么,在这里水是多精贵的东西,他们却一点都不珍惜,只有一个可能,这个店不是他们的。”

“最后,咱们商队的动静可不算小,这些店家的耳朵比马都要警觉,却如此安静,没有敲打起来的热闹景象。他不希望客人过来吗?或许是,又或许是他们根本不懂得做生意,更自持这里百里独一家,没有人会错过他们。”

说完,穆珀看向刚才要去打招呼的主管,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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