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邢把褚信给送去了医院,顺便也给周傲天做了一个身体检查。当他拿着一堆看不明白的化验单从主治医生的办公室出来后,他遇上了禄兮。
禄兮看上去风尘仆仆,手里还推着行李箱,似乎即将赶往下段旅程。
“出去说?”禄兮问。周邢点头,两个人去了医院后面的花园,在一个僻静的角落开始了谈话。
禄兮开门见山地问:“你是谁?”她目光凌厉,每句话都能落在人绷紧的神经上。周邢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没露一个破绽。
他还不确定禄兮是在试探自己还是真知道了什么,在心里敲起了001问它,“如果我的真实身份被发现会有什么后果?”
001煞有介事地回道,【如果宿主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被发现不是原世界的人,那么系统将会在下个世界随机抽走宿主最在意的一样东西。至于这样东西是什么,那每个人的答案可就不同了】
周邢在心中暗骂狗系统想要他变成太监。为了避免这种惨绝人寰的悲剧发生,周邢对这女人认真了态度。“我嘛——”他特意买了个关子,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至少在禄兮看来是这样的。
“原来是你男人,现在是你弟他男人。”
禄兮挑眉,扯开周邢的衣领,差点给他拽了个踉跄,摩挲着脖子上的痕迹说道:“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周邢后退一步合上衣领,“你好自为之吧,总之现在我已经是有夫之夫了,你不要和我靠得这么近,避免发生不必要的误会。”同时他在心中问起001,“是不是她不直白地问出这件事就没问题吧?”只得到了001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他啧了一声,禄兮以为这是对她表示不满,刚要发作,就被周邢打断。
“我给周傲天做了基因检测,他没有任何基因方面的遗传病,所以他不是你的儿子,也不是我的儿子,对吗?”他将话题扯开。
禄兮听后露出了一个怪异的笑。
周邢作势问:“你不敢承认?”
禄兮笑道,“你真是让我非常诧异,如果是以前的你只会歇斯底里地问我为什么孩子不是你的,为什么我要骗你。”
周邢眼都不眨地回道:“人总是会变的。”为了增加可信度,他又抛出了一个心照不宣的补充,“尤其是经历了人生巨变后。”
“你是指被男人干?”禄兮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得花枝乱颤。周邢彻底地冷下脸来。
周邢撇过脸去,看到了花坛间独树一帜的红色花朵,据说若是在旧时的医院,这种都是用鲜血浇灌出来的色彩。
“你来这里只是看热闹?”周邢皱着眉,他一刻也不想跟这个女人继续谈下去,但又不想她出去乱说,只好耐着性子应付。“褚信的左耳聋了,被你妈一巴掌打的。他是你的弟弟,你难道不关心一下?”医生说是由外力导致的爆震性耳聋,需要再观察一周才能进一步判断病情。
“我这不是来关心他,顺便关心我们的儿子。”她着重强调“我们”二字,可显然并没有关心的意思。
“你想带走他?那不可能,周傲天的抚养权在我的手上。”他话说的信誓旦旦,毕竟他已经完成了001发布的任务,那就没有什么阻力能够把周傲天从他的身边抢走。
“玩父子情深这一套?周傲天究竟有什么超然脱俗的能力值得你的觊觎?”她附在周邢的耳边轻声说:“是让你买彩票百发百中,还是让你找到可靠的合作伙伴一起做生意啊?”禄兮按住想要发作的周邢,“唉,别生气,我不是跟你抢周傲天来的,他不过是我达成目的的一个道具而已,我不感兴趣。”转而亲昵地对周邢说:“我对你倒是很感兴趣,我是专门为你而来的。”她的唇几乎蹭在周邢的脸颊上。
“你还想做什么?”突然一个声音将他们的谈话打断,禄兮回过头去,也将身体摆正,周邢则趁此机会离这个女人远点。
褚信看了看周邢,又看向禄兮,“你来这里做什么?”
禄兮笑嘻嘻地回道:“来看我前夫啊。”
“看完了,你走吧。”褚信走上前隔开了两人。
禄兮看到后眉头微挑,叹道:“你对他还真是半分不让。”
“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褚信也毫不留情。
禄兮这才突然收起了玩世不恭,看了褚信一眼,对他说:“不出意外,这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我要出去旅游了。”她提了提身后的行李,“游到哪里就死在哪里。”两个人顷刻都沉默下来。
禄兮离开了,他们再也没有说上一句话,刚才那几句夹枪带棒的话就是最后的离别语。她离开后,周邢才开口说话,“你的耳朵好了?”褚信摇头。
“周傲天的检查结果怎么样?”他问。
周邢漫不经心地说:“他没事。什么病都没有,整日除了吃就是睡,跟猪一样,能有什么病啊?”
褚信点点头,那天禄兮跟他说过周傲天的事,她还说她和周很行不过是玩玩而已,从来都没有把他们之间的关系当真,更不可能让一个孩子捆住自己。
聊完了这些,就该到他们自己了。
褚信对他说:“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周邢低着头,随意地回答,“换一个城市生活,带着周傲天出去走走,把他养大,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没有抬头,自然没有看到褚信眼中闪过的一道几乎化为实质的失落。等他再抬头直视对方时,褚信早就藏好了那丝一闪而过的脆弱。他只轻声地回道:“好,等回去我帮你收拾东西。”
周邢一愣,没想到他这么轻巧就同意了,他还以为褚信会缠着自己不放,得自己上点手段才能脱身呢。“你不留在医院?”
“医生说可以回家观察一段时间。”
周邢再没了异议,两个人一起驱车回家了。
他的东西不多,当天下午就收拾好了。褚信环视家里的各个角落,一遍又一遍,让他不要落下重要的东西。
“机票订好了?”餐桌上,两个人之间始终隔了一层看不见的壁垒。
周邢咽下嘴里的东西,点点头,没再理他。他明天一早就要离开了,拥抱广阔的世界。
晚上,又到了睡觉的时间,这次很难得的是褚信早早就关了房门。周邢看了一眼那个方向,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这是这段时间以来他们第一次分开睡。褚信又一次失眠了。但周邢却睡得很好,一觉到天亮。
周邢离开后的一段时间过得安闲又自在,他带着周傲天租下一个宽敞的房子,还雇佣了专门照顾周傲天的保姆。闲暇时间,他几乎过上了和周傲天差不多的吃了睡、睡了吃的养老生活。在床上躺累了,他就趁着夜色出去鬼混。
这天,他很晚才到家,就在不久前他还从身上把一个非要跟他回家的小白脸给扒拉下去。那小白脸把脸涂得跟白无常似的,要是一口下去都能和二斤面,怎么不直接在脸上包一盘饺子!都省了煤气了,发|骚就能直接煮。
树影攒动,落在脚下阵阵阴影,周邢抬眼看去,是一只黑色的野猫,闪着绿眼睛在树间跳跃。
他有些醉了,动作不稳,从衣兜里颤抖着手摸到了钥匙开了门。刚进屋,还没等他把门关上,周邢就感到一阵力道把门给吹开,他也跟着天旋地转起来。被酒精泡软的脑子转不过来,愣愣地趴在门口的柜台上想,今天这阵风可真大啊,都把他给吹倒了,在这里趴一宿不会中风吧。
可是还没等他想明白,就发现自己被从身后抱住了。周邢一惊,刚要出声就被一只手从身后捂住了嘴。周邢被吓得瞬间就醒了酒,脑子登时清明起来。他被按在柜子上,两只手都被反扣住,双腿被身后那人的一只腿隔开,以一个非常尴尬的姿势被制住了。
这种敢光明正大上门抢劫的人肯定都是亡命之徒,他心道这次算是栽了,看能不能破财消灾吧。于是他谨慎地开口说道:“钱在床头的柜子里,钥匙在我的衣兜里,第二枚方孔的那个,我不看你的脸。”
话落,身后那人竟真的动了一下,不知从哪里扯过一块毛巾,蒙住了他的眼睛。
然而,对方似乎并没有离开的打算。
周邢察觉到身后一阵热意,那只手顺着他的腰侧滑到了他的衣兜附近,在那里没作片刻停留,径直往下滑去……这下,就算是周邢也明白了对方的意图,他娘的不仅想劫财,还他娘的想劫色!
周邢挣扎着,却被攥紧了手,他没来就醉得腿软,这个姿势更是让他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
身后那人摸到了钥匙,让周邢不禁惊呼一声。随后,又是一阵天旋地转,他感觉自己被抱起来扔在了沙发上。
外头那个绿眼睛的野猫又开始叫了,声嘶力竭,那汪绿色的泉水凝结了整道春。
周邢不信这个邪,抬腿踹去,却被轻而易举地压在腿下。吻落在脖子上,逼得周邢不得不仰起头来,将脆弱的喉咙完完整整地展露。
他喘息着,叫骂道:“艹,去你娘的,老子非得掰断你的几把!”
身上那人听后非但没有停下来,反而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这让周邢不禁有一种错觉,他是不是想要活活吃下自己。
他察觉自己又被调转了方向,趴在沙发上,周邢心中狂喊001救驾,殊不知001早就打着哈欠提前睡觉去了,眼前一团团的马赛克就当纯天然眼罩吧,反正它是麻木了。
后颈被咬了一口,突然的翻转让他有些头晕脑胀,身后的热源传来,让他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周邢憋足了一口起,喊出了一个名字。
“褚信!”
身后那人停顿了片刻,让周邢更加确信了答案。
“你跟踪我?”他怒不可遏。男人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地吻了吻他的侧脸。
柜子里根本就没有钱,是一沓化验单和合同,还有白纸。
野猫轻跳到他家的窗外,蹲在窗前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柜门被风吹开了,撞在墙壁上,钥匙在锁孔打了个转,就掉在了地上,柜子里的一沓白纸被风吹得四散,落在客厅里的每一个角落,落在他们的身上。
……
周邢醒来后发现自己被带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眼前这个人也让他感到有些陌生。褚信明明和他离开之前没有很大区别,却让人感到一种自内而外的衰败,像一棵盛开了百年的老树,终于从根系开始腐烂,直到它无法支撑一个茂盛的夏,它将死于那年的冬雪下。
他被困住了。
能够的活动的范围很大,但却不能离开。周邢有一阵恍惚,似乎又回到了他当周景行的那段日子。只是这回他不叫这个名字,他没有腐烂,那个把他困在这里的人也不叫周景珩。
寒来暑往,晚上常常听见野猫的叫声。周傲天也长成了大人,成为了龙傲天。看着一个小崽子逐渐长大成人是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那么小的一个生命却能变成完全不相同的另一个形象,周邢感到非常的不可思议。
周傲天年轻有为,走到哪里都是万众瞩目的存在。不过人们记住的他的父亲是那个一只耳朵失聪的企业家,没人知道他还有另一个父亲。
说到褚信的耳朵,他最后还是聋了。他的听骨链断了,如果及时进行听骨链重建手术还是有望能恢复的。可是自从周邢离开后,失眠和精神分裂将他折磨得不承人样,他非但没有接受手术,更是放弃了服用精神疾病的控制药物。
即使是在周邢被他带回来后,褚信虽然肯继续吃药了,可还是固执地不肯接受手术。
尽管在药物的治疗下,他的精神分裂症还是越来越眼中,时常陷入幻觉中。那时,他只能抱着周邢胡言乱语地不知在说什么。他甚至还叫过他“周景行”,只可惜那时候周邢已经睡着了。
他的性格越来越偏执,身边的人避之唯恐不及,他彻底成了孤家寡人——除了不得不与他朝夕相处的周邢。
周邢的任务是在周傲天二十岁的那年完成的,也正是因为这个任务非常长久,所以连带着周很行的尸体都非常坚韧地坚持了二十年。
周邢死在了周很行四十五岁这年。这年春,褚信染上了严重的肺病,不过他的精神看上去倒是好了一点。
可周邢就那么猝不及防地死了。
他死后很久都没有收尸,腐烂的气息在空气中发酵。
褚信的肺病越来越严重了。
周傲天给周邢收了尸。没过多久,褚信也病死了。于是,周傲天把他们给埋到一起了。
【叮咚,恭喜宿主完成觉醒任务!】
周傲天弯腰在坟头放了两束花。他看着褚信和周邢的坟,陷入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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