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那阿絮呢？

听着岑絮的询问，晚香面色不变，屈身行了一礼，“殿下今儿一早便去贵妃娘娘那儿了。”

岑絮有几分狐疑，太子苏云清和贵妃娘娘虽然称不上关系恶劣，但是两人关系也谈不上多么亲近。太子除了每月定时去几次，平时也鲜少去见贵妃。今天并不是苏云清要去贵妃那儿的日子。

「系统，苏云清到底在不在？」

「宿主，苏云清在他卧室里，应该是生病了。」

「我知道了，1205，好孩子。」

“晚香姐姐，皇兄的事不应当对我撒谎。”岑絮转身便朝着苏云清的寝屋里去，门口的小宫女早先得了令，便想上前拦她。

“不必瞒着了，本郡主知道皇兄在。”

小宫女闻言，行了一礼便退下。

岑絮进了门，免了宫人的礼，让她们不必出声，卸了携着风雪的披风，等身上的寒气散去。

“可是郡主来了？”是烟凝的声音，没得到回答，烟凝越过屏风，亲自出来瞧瞧，出声之前被岑絮拦着了。

听见有人进来的脚步声，苏云清哑着嗓子，“烟凝，可是阿絮来了？”

一抬头，却正正对上岑絮的目光。苏云清觉得自己久违的心虚，像童年时犯错被母妃抓住。

“阿絮，你怎的来了？”

“广阳不来皇兄要怎的？病了也瞒着广阳？还叫晚香姐姐撒谎？”岑絮臭着脸，平时总上扬的嘴角此刻耷拉着，抿成一条线。

由着晚香领了太医进来给苏云清瞧了，又开了方子领着晚香去拿药，岑絮一句话也没说。

晚香端了水进来，要湿了帕子再拧干，给苏云清敷着额头，岑絮接过，“烟凝姐姐，广阳来吧。”

烟凝见岑絮要做，便放任了她去，郡主盯着也好，没准还能骂一骂太子殿下，好叫他多重视自个儿的身体些。

“阿絮，你歇着就好，不必劳烦你。”苏云清哑着嗓子，却也掩盖不住那份温柔。

“嗯，怕劳烦我，熬夜处理事情，不记得照顾好自己身体的时候，怎么不想着可能要劳烦我？”

“不重视自个儿的时候，怎么没想着广阳会担心，不想着让广阳担忧是劳烦？现在病了，倒是怕劳烦广阳了？”岑絮手上动作不停，嘴上也不停。

苏云清被噎得无话可说，这不占理，也没法反驳——而且如果他犟，说不准岑絮直接帕子一甩走人不理他了。

“阿絮，孤知错了。”苏云清服软。

“是，之前不好好用膳时，上次便是这么同我说的，结果把自己弄得病倒了，现在说知错了，下次又想干什么？”岑絮气得连嘴上自称都成了“我”，而非是“广阳”了。

看着岑絮手上的力道都快把帕子碎尸万段，烟凝若不是知道岑絮是嘴硬心软，嘴巴毒得不行，却十分心疼苏云清，不然她真该担心广阳郡主这一气之下，也给太子殿下来两鞭子发泄自己的怒火……

岑絮气得手上都快把帕子绞烂了，将帕子放到苏云清的额头上时，动作又轻得仿若苏云清是一块嫩豆腐，一碰就碎，轻得不能再轻。

“阿絮，孤不是豆腐，没那么易碎。”

“嗯嗯嗯，你不是豆腐，你不易碎，你强壮，那也不知道现在是谁病倒了躺在床上，这脸烫得像火炉，说话跟塞了火茬子似的发不出声？”

苏云清被说得脸色涨红，连耳朵也红了起来，只不过现在病着，这变化并不显眼，苏云清只庆幸还好病着，否则该叫她们笑话了。

「宿主，苏云清现在心率很快。」

「怎么？病得太严重了？」

「不是，根据数据分析结果来看……应该是，被你骂了一通感觉不好意思了。」

「嗯哼？还挺可爱。」

岑絮不动声色地暗暗观察苏云清的脸色和耳朵，「耳朵是不是红了？是因为害羞，不是因为风寒？」

「不是风寒，是害羞。」

岑絮努力忍住笑，以防露馅，干脆不再继续说话，苏云清却以为她是生气了不想同自己说话了。

“阿絮，你能同孤说说话吗？”

“怎么？皇兄风寒不轻，还是少说话吧。”

“那阿絮说说话，可好？”

岑絮的怒火本就因心疼而平息了些，此刻看着那平时温柔却又强大，似乎什么都能处理好的人，现在虚弱着请求自己，双眼除了一望无尽的温柔，还染上了几分因生病而带来的脆弱，让人分外怜惜，岑絮不忍拒绝。

“罢了，皇兄想听什么？”

“想听听阿絮平日里看的书。”

“？！”岑絮红温，这可不兴听啊苏云清，她平日里看俩人谈恋爱的话本子呢，给一国储君、光风霁月、丰神俊朗、眉目如画、温柔似水、不染——什么乱七八糟的，总之这种东西根本不适合念给苏云清听吧！！！

“今日忘了带着，皇兄听别的吧。”

“郡主，带着呢。”岑青不明所以地出了声。

“阿青！”

“那便听吧。”

岑絮和苏云清的声音同时响起，苏云清不解地看着岑絮，“怎么了？阿絮，岑青方才说带着呢。”

“哈哈……皇兄想必是听错了，今儿没让阿青带呢。”

岑青反应过来郡主压根不是忘了，是不想让太子殿下听，岑青感觉自己彷如进入了一种神游天外的状态，为什么刚刚她的嘴那么快，为什么今天不是岑羽负责带郡主的书，为什么……

但是很显然，悔之晚矣，即使是病了的苏云清，脑子依然还挺清醒，并不相信岑絮略显尴尬的说辞，“可是有什么阿絮不能让孤知道的？”

「！！！1205！他就不能装看不出来吗？！」

「宿主，辛苦，加油？」一二零五试探着回了一句。

「算了，人，固有一死。罢了，社死，就社死。」

岑絮任命地掏出话本子，“怎么会呢？广阳哪有什么皇兄不能知道的秘密？”

岑絮努力翻找，试图一章不算明显的章节，“咳咳，那广阳便要开始念了。”

“据说啊，曾有个方姓的姑娘……”

岑絮起初还有点不好意思，后来看着苏云清那双眼睛里，除了溺死人的温柔和期待以外，再无其它情绪，便也逐渐放松下来。

苏云清染了风寒，病着，便也不做其它事，倒是久违地在床榻上躺着好好休息了一天，只是可惜生病了身体不舒服。

傍晚，苏云清有些困了，烟凝出去熬药了，琴心侍弄着炭火，青羽晚香琴月几人直接去将灵英阁和东宫的膳食一块儿领回来。

岑絮起身给苏云清掖着被角，听见那人哑着嗓子问：“阿絮，你还气么？”

岑絮无奈地摇摇头，“不气了，皇兄还是要好生照顾自己的身子，总是这般不爱惜自己，广阳要心疼坏了。”

“广阳担心孤，那阿絮呢？阿絮也会担心孤么？”

岑絮微不可察的顿了一下，微笑着，“皇兄烧糊涂了，广阳就是阿絮，广阳担心皇兄，难道还会分出个不担心皇兄的阿絮来？”

“阿絮知道，孤在说什么。”苏云清想，他大抵是病糊涂了，否则怎么会开口说出这样的话来，怎么会一遍遍询问对方是否担心自己，又揭穿了这个也许在对方来说是不可被看穿的秘密。

岑絮掖好被角，在床边重新坐下。

“阿絮怎么可能不担心皇兄？”无论他暂且是什么意思，知道了，还是普通的生病的人会感到安全感缺失而想要得到一些安慰，至少现在先顺着他，等好起来了，再问他。

“皇兄在阿絮心里，很重要，阿絮很担心很心疼皇兄，所以，皇兄可否答应阿絮，日后好生照顾自己？”

“好。”岑絮想苏云清大抵真是病糊涂了，显出几分小孩心性来，得到她肯定回答的苏云清一下子扬起嘴角笑开来，像个得到喜爱的糖果的小孩儿。

「1205，苏云清发现了？」

「宿主，不确定。除了他刚刚问你的话以外，没有其它任何异常。」

「算了，那等他病好了再问吧，你盯着。」

「宿主放心，有必要会联系后勤系统介入。」

「嗯。」

因着苏云清病得有些厉害，便向男帝请假歇了两天。这三天岑絮都会来东宫陪他，歇了两天，被岑絮盯着好生休息喝药，虽没好全，也好了个大半。

“明日皇兄又要上朝了，皇兄记得穿厚些，披风也万万不可忘了。”

“孤记得了，阿絮已经念叨许多遍了。”苏云清好了大半，面色也红润起来，又显出他的光华来。

“皇兄嫌我啰嗦？”岑絮抬了抬眸。

“哪里就说阿絮啰嗦？只是觉得阿絮不必如此担心，自有晚香烟凝在呢，阿絮可安心一些。”

“是啊，但是广阳这不是担心某人不听二位姐姐的劝么？”显然，岑絮这是又提起他之前把自己给弄生病的事情了。

“错了，孤保证，往后听阿絮的，一定好好照顾自己。”

“再犯当如何？”

“再犯，便让阿絮亲自监督孤。”

岑絮听到这话，忍不住又损他，“怎么？皇兄还打算有下次？”

“定当不会，孤也不能总让阿絮担心。”

岑絮没忘记自己要问的事情，同苏云清一起进了书房，遣了人在外面守着，岑絮又嘱咐系统1205上一道隔音罩。

“不知皇兄此前是何意？”

“阿絮问的是什么？孤有些不明白。”

“皇兄知道阿絮问的是什么。”岑絮手指叩着桌案，将他先前的话原话奉还。

“孤想，阿絮明白。”那双眸子仍旧温柔，只是带上了几分忧虑，“广阳如今在哪儿？她可安好？”

“我不知道她在哪里，但是她没事。”岑絮没办法告诉苏云清，原来的广阳郡主现在在哪，但是1205说，在自己完成任务，交易彻底达成以后，她就会离开总部，至于去哪儿，系统并没有告知。

也许是进入轮回，到下一世去吧。

“嗯，多谢。”苏云清的眸中忧虑似乎淡了几分。

“……你什么时候发现我不是她的？”

“大抵，你唤我皇兄的时候，就发现了吧。你们的感觉不一样。”苏云清笑了笑，“孤待广阳如亲妹，自然看得出你不是她。”

赛马会回来以后，苏云清彻底确认眼前人的确不是广阳，那个心直口快又有点冲动的妹妹，或许再也不会回来了，他犹豫了很久，要怎么问。

「能神不知鬼不觉带走广阳，换了另一个人替代她，这样的能力是什么样的存在？有什么目的？」苏云清想不明白，对方似乎也没有什么不轨的行迹，反而……她很关心自己。

怎么会看不出呢？广阳于自己就像亲妹妹一般，广阳也一直将自己当做兄长看待。如今，自己——苏云清无意识地捏紧了手，究竟是风迷了人眼，还是旁的原因，苏云清心里清楚。

他做了个梦，梦见自己似乎下场凄凉，梦里好像看见广阳曾为自己奔走，后来，因为自己的死而郁结于心。只是大多看不清，唯一清晰的，只有最后听见广阳对他挥手道别，说希望他能幸福。

“你来到孤的身边，是因为和她做了什么交易吗？”于是，苏云清还是开口了。

“是，”岑絮点了点头，“她希望，希望你能开心。”岑絮没再多说，那个凄惨的结局她会改变的，那就不必让本人知道原定的结局了。

“孤明白了。”

两人沉默半晌，谁也没开口。

岑絮被这怪异的沉默弄得有些不适，苏云清却突然倾着身子靠近了她，白皙修长的手指捻起她的发丝，缠绕在指尖。

“能告诉孤，你的名字吗？”他的声音依然如山涧水一般清澈，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似乎带着几分隐隐的缠绵。

岑絮的心跳莫名加快了几分，心跳声清晰得好像就在耳边，“岑絮，和广阳郡主同音同字的‘岑絮’。”

“好，那往后孤还唤你阿絮，可好？”

“可、可以，皇兄怎样方便就怎样吧。”

听得那人一声轻笑，岑絮只觉脸上愈发烫得厉害，心跳如擂鼓，「系统，系统，快出来，我的心脏怎么跳这么快？我是不是有病？」

「宿主，系统没有检测到异常数据。」

「肯定有什么问题，你再检查一下。」

看着岑絮脸红得像虾米，苏云清莫名地感觉心中有几分隐秘的喜悦，起身给她倒了茶水。

“你不必紧张，孤已知晓，不会对你做不利的事情。”

岑絮没搭话，红着脸喝茶，催促系统，「你快说啊系统，我是不是有病？而且他怎么回事，刚刚莫名其妙靠我那么近，害我心跳这么快。」

「宿主，你的身体确实没有异常……」1205的电子音都沾染了几分无奈。

岑絮“唰”一下站起身，苏云清有些不明所以，“怎么了？阿絮？”

“呃、无事，天色已晚，本郡主要回了。皇兄也早些歇息吧，明日本郡主也有事，告辞。”岑絮感觉自己现在有点发蒙，也不知道嘴巴都说了什么，推开门就出去了，脚下虎虎生风，走得飞快，活像背后有鬼在追。

“郡主？郡主！”岑青岑羽两人茫然地快步跟上。

苏云清看着被推开的书房门，闷声笑着，为何知道？广阳自小便当他如亲兄长，虽也时常赞叹自己的容貌，却早已习惯了。可她见自己的第一眼里有藏不住的惊艳，那目光太过明显，让人很难忽视。

广阳从不会下厨，也不好字画，唯爱武器兵法，鲜少唤自己皇兄，而是称呼“太子哥哥”。

苏云清任由自己暂时性地脱离一直以来的轨迹，就这样待一会儿吧，一会儿也好。

直到听见晚香提醒明日下朝之后要去陪云贵妃用膳时，面色僵了一瞬，笑意散去，眸光在烛火的辉映下显得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