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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少时往事与姐妹

等到了晚宴,觥筹交错,众人推杯换盏,说着好听又风雅的体面话,这个夸赞那家的千金,那个又夸赞这家的男儿,也少不得一些人恭维男帝、夜王。

看着几个长胡子吊须的老登,时不时跟夜王眉来眼去,岑絮坐在皇后身侧的席上,嚼着御厨处理好的猎物里的鸡肉和野猪肉,眯起眼,感叹当真美味,不愧是御厨。只是那夜王,真不怕男帝老登对他不满么?还挺招摇。

用公筷给皇后夹了一小碟子自己觉得好吃的食物,双手拿着递给皇后:“娘娘尝尝?这是广阳尝了觉得味道不错的,兴许娘娘喜欢。”

皇后一双柳叶眉细弯如月,杏眸灵动水盈盈,直给人温柔婉约之感。岑絮每一次端详皇后,都得暗暗感叹,皇后为人良善,气质温婉,行事又有原则且坚定。广阳郡主在她膝下抚养,是死老登干得最正确的事。

皇后让侍女接过了,方打趣她:“广阳今儿怎么比从前能说会道了?方才那一番话当真让本宫有些惊讶。”

岑絮摸了摸鼻子,广阳郡主是个骑射俱佳、善武艺、热心肠、重情重义,却不大会说场面话的人。她今天的表现倒还符合,但平日里和她相处最多的皇后娘娘的确能看出点不一样来。也不知太子有没有察觉什么,不过广阳郡主在他面前本就要跳脱些,瞧他表现也无异常,应该没有发现。

“都是娘娘平日里教得好,所谓厚积薄发,广阳正是如此!娘娘聪敏,仁爱宽厚,平日里不嫌广阳愚笨,对广阳多有教导,所以如今广阳突然一开窍,就显得口齿伶俐了。”岑絮笑容话语真诚,直让皇后更加欢心,眉目间笑意要溢出来。

“慧媋,你瞧瞧,这丫头,本宫问她,她倒夸起本宫来了。”皇后说完,身侧侍候的掌事姑姑慧媋笑起来:“这倒说明郡主如今当真长大了。”

“是呀是呀,皇后娘娘以后可以少为广阳操心了,广阳以后也是能独当一面的大人了。”岑絮耍宝着接了慧媋姑姑的话茬子。

几人这边氛围一片和谐,岑絮暗中观察太子苏云清,倒是也有几个世家男儿同他交谈,只是他脸上的笑总显得有几分疏离,眼底仿佛总有化不开的雪。

为什么?岑絮想到任务详情里说的,“太子苏云清,真正交心之人寥寥无几,广阳郡主是为其一”,不禁有些心疼,身居高位,上有男帝,这男帝也是个多疑的,下有夜王,想必日子并不轻松。

见她总盯着那边儿瞧,皇后暗暗询问她:“广阳今儿可要去同世家贵女们聊聊小姑娘间的知心话?在本宫这儿拘着,只怕你要闷着无趣了。”

“娘娘说的哪里话?能陪着娘娘,是广阳的荣幸,娘娘于广阳如亲母,哪有陪着母亲会觉得无趣的说法?能让娘娘高兴,广阳自然也高兴。”岑絮停了停,“况且真要说知心话,对广阳来说,哪还有比娘娘更合适的人?”

“好了,快别嘴贫,本宫还能计较不成?小姑娘还得多与同龄的玩伴一起,去吧,难得秋狩节都能聚一块儿。”皇后弯着眉眼,同岑絮小幅度地挥了挥手。

皇后真心着想,她也不好拂了好意,况且广阳郡主本也有几个金兰姐妹,这情谊她还得替她们续下去。

“那广阳这便去找沈家小姐和李家两位姐妹去了,娘娘若是闷了再唤我回来,同娘娘逗趣儿解闷子。”说完行了个礼便三两步踏出去了。

皇后摇头笑着,同慧媋姑姑笑说:“广阳今儿瞧着是懂事了不少,也不知是真长大了还是就这么一回。”

慧媋姑姑弯着腰布菜,“娘娘不必担心,咱瞧着呀,小郡主当是真长大了,想来以后娘娘也能安心许多。”

说来,广阳郡主曾称得上泼猴一个。

她刚入宫那会儿,方才六岁。有个王亲家的男儿,口出狂言,又是说广阳郡主无亲人,又是羞辱她,被那年少的小姑娘当即就抽了一支新嫩的柳条,直往那狂言男儿的嘴上抽去,打出好几道血痕。

事后王亲男子要闹事儿,却在得知事情原委之后,被闻讯赶来的皇后娘娘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差点要定了他男宝羞辱功臣侮辱英灵之后的罪名,当即吓得跪地求饶,才保住了他男宝的狗命。自此却是再也没敢带他那男儿进过宫廷。

此外,广阳郡主少时出宫,瞧见不知谁家的男儿,名唤“耀祖”,仗着自己身份傲着呢,对孙家小姐出言不逊,孙家经商出身,身份本就低微些,孙小姐又是个性子静的,气红了脸不知道如何还口,十一岁的广阳郡主手中捏了鞭子上前便是一顿猛抽,横来纵去,鞭影如灵蛇,抽得那出言不逊的男子同家丁当即在地上翻滚无力反抗。

耀祖其祖父,是为二品大臣王林,于宫廷之上参了广阳郡主一本,却被已知原委的太子苏云清当堂驳斥。事后这耀祖更是凄惨,被得知老登居然胆敢颠倒黑白参自己一本,无论是小登污蔑自己,还是老登颠倒黑白,总之打不了老的总能打小的。

广阳郡主听闻之后,还不待那老登回府,便先一步出了宫闱直奔王府而去,将躺在床上养伤的王耀祖直接拖拽到院子里,狠狠抽了一顿顺手砸了老登喜爱的茶盏,才挥挥衣袖,飘然离去。

据说那老登王林因此被气得好几日面色难看,如吞苍蝇。这广阳郡主小霸王的名声也由此传遍京都。

却也正是此次事件,令她结识了极善数理、堪称经商天才的孙若芸,及旁观了整个事件的李家两姐妹,骠骑大将军之女——李云霄和李飞雪。

李云霄看见岑絮走过来,对她招了招手:“广阳!”

“来了!”岑絮应了一声,走到两姐妹身边打了招呼,“怎么样?你们俩的收获多少?”

“我猎了两头鹿。”李云霄得意得一字平眉高高翘起,自带凌厉气势的瑞凤眼生生被她带上了几分憨厚,“姐们儿厉害吧?”

“厉害,确实厉害,不过还是不比本郡主,本郡主不仅打了一头野猪一头鹿,还有几只兔子和野鸡呢。”岑絮昂首。

“的确,小郡主厉害。”清冷的声线不疾不徐地客观评价了岑絮的表现,岑絮一听,反问道:“阿雪呢?打了多少猎物?”

“不多,五只兔子,六只野鸡。”李飞雪语气平淡地回应着,无甚表情,面无波澜,似神山峰顶的雪,只叫人觉得漠然又冰冷。

“阿雪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啊——而且分明已经很厉害了。”岑絮拍了拍李飞雪的肩。

“害,咱不都习惯了嘛,阿雪一直都这样,干啥都淡淡的。”李云霄揽住岑絮,“不过,你明儿跟我比试比试,看看咱们俩到底谁更厉害。”

“好啊。越婷呢?可参加狩猎了?”岑絮从李云霄臂弯里探出脑袋,看向丞相之女沈越婷。

“哟,瞧着你今儿打猎结束就同太子殿下吃烤串儿去,隔了这许久也不见得瞧我一眼。方才从皇后娘娘的席位过来,也同李家两姐妹掰扯这半天,还以为你把我这人都给忘了呢,竟是想起我来了?”说话的女子水波弯弯眉,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唇角微勾,话语却带着几分“尖酸”。

岑絮一下子从李云霄臂弯里跳出来,到沈越婷身边坐下,拉住她的袖子,“好姐姐,我的婷姐姐,可别同我计较了,你这几句话下来,妹妹的心都提起来了。”

“怎么?倒是我这三两句话就伤着你了?”沈越婷与之对望。

岑絮没来由地心虚,“好姐姐,那你说说,怎么不计小妹方才的疏忽?”

“噗嗤”,李云霄没忍住笑弯了腰,“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云霄,怎么,妹妹我这几句话有哪句说得不得体了?倒是让你笑弯腰来直叫脸通红了?”沈越婷的目标转向了李云霄。

“咳咳,错了错了,你们继续。”李云霄转了个方向,背对着几人,岑絮只见她的肩膀不停耸动着。

“你上次买的那墨羽林斋的上等狼毫笔给我。”沈越婷提出要求,岑絮则手一挥,满不在意,“早说,给你便是,待回京城内,我便着人给你送去。”

“成,那原谅你了。李云霄,给钱。”沈越婷说完,目光直看向肩膀还在不停抖动的李云霄,“再笑翻倍。”

“好好好,沈大小姐,我不笑了不笑了,给你就是。”说着,从腰间解下早就备好的钱袋子,抛给了沈越婷接着。

“怎么这是?我说……你们不会拿本郡主下注吧?”岑絮嘴角抽了抽。

“你猜得没错,阿姐和越婷打赌,你会不会答应给那支狼毫笔,阿姐猜你不会,越婷笃定你会。”李飞雪仍旧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模样。

“赌了多少?”岑絮有些好奇。

“三十个铜板。”沈越婷接过问题。

于是广阳小郡主红温了,“你们打赌就赌三十个铜板?瞧不起我呢不是?”

沈越婷斜着一双桃花眼,睨了岑絮一眼,“赌就赌个乐子,那要不你觉得太低了,给我十两银子?”

“不给,你们俩打赌还叫我给上银子了,美得你。”岑絮做了个捂钱袋子的动作。

“抠门小郡主,有个封地广阳郡呢,怎么还把钱袋子捂这么紧。”李云霄指指点点。

“李云霄,你大方你只赌三十个铜板。”岑絮伸手要拍她,却被躲开,“小郡主,那可不一样,我的月例都是阿娘管着呢,你也知道我阿娘给的月例不多。”

“那是因为阿姐你每次都把钱花得精光,买了一堆杂文和小玩意,还懈怠了晨练,阿娘才扣你月例的。”李飞雪降低了音量,仅够几人听见,语气平淡地拆着李云霄的台。

“阿雪!说好不在外面提的!”李云霄炸了毛。

“原来如此啊李云霄,怪不得阿雪的月例比你多呢。”岑絮一听,自然也不放过这个损一损她的机会。

和好姐妹笑闹了没多久,宴席散去,也各自都回了帐篷歇息。

第二日一早,帝后宫妃和群臣先行回了京都,留下一干少年人在京郊再玩一天。

当日,岑絮守诺和李云霄较量了一番,两人谁也不认输,得了个平手。

傍晚,众人也都收拾回京城了。众人离去,京郊秋狩山重归沉寂,唯余晚霞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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