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秦渊的目光落了下来,一贯冰凉的嗓音罕见的疲惫,他仿佛活了很长时间,此时此刻面对许落望的背影只觉得一切都不过如此。
许落望浑身绷成一根弦,或许是因为大雪太大浑身抖的厉害,他有些猝不及防,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人类。这句道歉许落望等得太久了,久到都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可是,为何这样的道歉他却没有办法说出没关系呢?
许落望背对着秦渊,明明这个人就离他不到三步的距离,只要自己稍微后退,靠近他一点,他就可以重新获得他的灵魂养料。
但是……许落望无奈的笑了又笑,泛红的眼角始终高抬。他的眼眸里印着冬日的雪花,凌乱的,甚至是不堪的。
他不喜欢。
许落望皱着眉低下头来,他看着自己的脚尖,没有秦渊的……
原谅,怎么能原谅呢?
他没有办法说服自己。
“许落望。”秦渊似乎有挽留之意,他的声音很轻。
两个人中间有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秦渊的头发沾满了白雪,北风吹的他低下了头。
“许落望。”
“……”
秦渊再次喊了他一声,那个不可一世的人类指挥官。
许落望听着他的声音,挣扎在血液里的逃离细胞无限滋生,他不愿意待在这里,有秦渊的地方,他都感到无法呼吸。
他恼红了眼,转头找寻着周沉泽的身影,当他拎着药从医院台阶下来的时候,这是他苏醒之后走的最快的一次。
风很大,从许落望身上落下来的雪一度让秦渊的心彻底冰凉。他看着许落望奔向了另一个人,那抹垂死挣扎的弦好像顷刻间便断了。
周沉泽拥住了许落望,秦渊的心漏跳半拍,可怕的感觉到窒息。
秦渊沉沉的望着他们,凉薄的身影融进了雪中,脚下一串单薄的足迹渐渐没了踪影。
周沉泽看着离开的那个人,少年突如其来的情绪让他感到兴奋又激动,他当然不管那人是谁。现在,谁也不能将他从手里抢走。
谁也不能!
回到古堡之后,许落望久久不能从秦渊深深看着他的双眸里爬出来。他的双手接触着从沙发上传来的柔软,他看见周沉泽给他泡药。
人类,究竟能做到哪一步?
许落望静静的观察着他,在他唇边弯起来的弧度,他看上去很高兴。
他必须要从这里离开,永远的离开。
“我,”许落望干涩的喉咙发紧,可他不得不为了生存而面对人类,他逃不掉的。
“什么?!!!”周沉泽搅动药剂的手猛然顿住,他震惊着回头去瞧许落望,他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许落望张了张唇,他不能提出过分的要求。
“我,我渴了。”
最后,许落望只说了一句无关痛痒的话。他感觉自己是个怪种,人类可从没有对他手下留情。
周沉泽的喜悦清晰可见,他匆忙端着药过来找许落望,激动的差点把杯子打翻。
“你!你会说话!”周沉泽欣喜若狂,他半蹲在少年的跟前急迫的想要跟他说话,可是又怕少年害怕,只能一忍再忍。
周沉泽抬眼反复确认少年的情况,直到看见他伸手过来接住杯子,他才道:“水,小心烫。”
许落望:“谢谢。”
“你怎么了?”许落望还不能大口吞咽东西,从他的余光中,他发现,周沉泽好像哭了。
周沉泽颤着手连连笑道:“没事没事,我没事。”
许落望没管继续低头喝水。
“我只是……”周沉泽停顿了几秒悠悠的看着他,说:“我只是高兴。”
许落望很安静。
周沉泽:“你知道吗?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
许落望把水杯放在了一边,淡淡的琥珀色眸子异常明亮,弯弯的睫毛在阳光下投下了一片阴影。周沉泽唇边的弧度愈发大,他轻轻抬手抚摸少年的发,是欣慰,亦是担忧。
“我叫周沉泽,请你一定记住。”
这句话,他说了很多遍。许落望不明白,为什么他会一直强调。难道他们本来就认识吗?
周沉泽:“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许落望有些沉默,但还是开口道:“许落望。”
周沉泽笑了笑,又问:“我不是很清楚,你可以告诉我吗?”
许落望看了他一眼缓缓在周沉泽的手心里写下了三个字。
冰凉的指尖轻轻划过手心,周沉泽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他一直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在面对少年的时候,他总会忍不住去观察许落望,想要确定他是否开心,是否快乐……
“疼吗?”周沉泽的目光落在了许落望的喉咙处,在那里有一道两厘米的刀疤,是手术后留下的。
许落望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轻轻拨开衣领露出里面的肌肤来,他想要周沉泽帮助他。
在他的胸前,周沉泽曾经看到过那三枚钉子,但他不确定,二十一区的私人诊所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周沉泽:“你想要拿掉这个?”
“这是什么?”
许落望的心有了一些轻微的波动,周沉泽好像愿意帮他。他不顾一切的抓过他的手放在胸前的位置,面对周沉泽的质疑,他说:“不是,不是这个。”
周沉泽感到疑惑,“那是什么?”
许落望咬了咬唇,他常感觉身体很不舒服,就在这个位置,总有东西妨碍他呼吸。这具身体虽然经历过研究,可他不应该出现这样的情况。
“我想,这里有东西。”许落望说。
周沉泽蹙眉问:“你是说,在你身体里面,有别的东西?”
“是。”许落望答。
周沉泽思考着站起身来,从他的这个视角看下去,许落望瘦小的身体十分营养不良,高凸的锁骨以及皮下的骨头都很明显。
只是他说的东西应该埋的很深,在他把许落望接来这里的时候并没有查到什么。或许,那是研究所在他身体里留下的。
周沉泽问:“你记得是什么吗?”
许落望摇头。
“像是,流窜在血液里,又好像嵌在了我的心脏里,很疼。”许落望拢好衣裳很认真的回答这个问题。
周沉泽:“我会为你安排手术的,别担心。”
“谢谢你。”许落望道。
夜里直到凌晨的时候,外面的雪下的更大了。许落望缩在被窝里听着广场上钟楼的警报声,一声又一声,他捂住自己的耳朵不愿意去听广播里的播报,可那危险的讯息还是能透过玻璃钻进来。
“防控局下达最新命令,人类十九区于今天凌晨零六分遭遇不明异种袭击,空中出现低空飞行红夜鸟。据有关数据显示,此次袭击不属于这一类异种,更像是危险预警,请所有居民停止外出,Z80国道已被封禁。”
一阵女音播报之后,又传来了一道格外凌冽的声音。
“十六区至二十区全部戒严,异种将会悉数阻断在十九区,我是本次防控指挥官,秦渊。”
“……”
“……”
秦渊……
许落望害怕得又往被子里缩了缩,他不是害怕风雪,从他和秦渊关系崩塌的那一天,他就不在会因为秦渊的各种因素而产生不适。
可是……许落望揪紧了被角听着外面的播报声,这一刻,他很不安,或许是身体里的东西让他感到了不安。
路灯下的雪花还在不断的落下,秦渊站在一辆由AE联盟军押送的研究体军车旁和林海南说话,冯磊远远看着,手中握着家人的一张合照,钟声不断,这一趟或许出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林海南已经很久没有抽烟了,今天他却将半截烟塞进了秦渊的大衣口袋里,仔细整理着他的帽檐。
“还记得无侦—45侦察机吗?”林海南问。
秦渊面无表情道:“由邓勇州上将驾驶的侦察机,于2020年7月19日坠落于二十一区,全仓8人,无一生还。”
林海南拂掉秦渊肩头的雪,说:“我希望此程,联盟军大捷,牺牲降到最低。”
“还有,活着回来。”
“……”
秦渊无法回答,他一身戎装站在研究体车外,今天押车的人是李谦上校。
“别以为我断了条胳膊就打不了这战了,我年轻的时候可比你杀的多。”李谦从副驾驶钻出一个头来,哈哈大笑着调侃秦渊。
“这次是我主动申请的,在这里待得太久我都不知道十九区的样子了。”
秦渊也没去管,倒是林海南从防控局重型步兵团抽调了二十人出来,他把那些人看成人类最后的保护屏障,如今肯舍得调出来,冯磊看的出来,所有人也看的出来。
“这些人,我就交到你手里了。”林海南拍了拍秦渊的肩膀,说道:“去吧。”
秦渊逆着风雪压低了帽檐将烟蒂塞到李谦的手中,他没有停留径直坐上了最前面的军车中。
李谦看着那半截烟蒂发笑,“总是要去见那老东西的,没了我这个可靠的队友,不知老邓有多寂寞呢。”
“我怕他等的久了,林上校,再给我一把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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