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陈序全程沉默，偶尔只抬眸淡淡地看一眼许从唯或是奶奶。他兴致不高，看上去心情也不大好，以至于庄圆梦吃饭时都拘谨很多。
庄圆梦小心翼翼打量陈序的表情，吃完饭后立马撂下碗躲去厨房。
许从唯把奶奶扶到一旁的躺椅上，回来跟陈序一起收拾餐桌。
他制止她的动作，“我来。”
“什么你来我来的，不都一样。”盘子被抢走，许从唯就弯腰擦桌子。
她倒是不把自己当外人。
陈序面无表情：“当然不一样。”
许从唯权当没听到，继续忙活。
“你说的车祸……”陈序顿了顿，说，“你很奇怪。”
哪里都奇怪。
他想不明白，但眼下重要的好像不是这个。
许从唯没回答，陈序就着安静的间隙冷静思考了片刻，又说：“打算什么时候走？”
“过几天啊。”
“具体时间……我想…送送你。”一番话说的磕磕巴巴。
听上去不情不愿，像是出于礼貌才这样说。
许从唯自诩善解人意，笑着挥挥手，“不用你送，你不是很忙吗？”
陈序定定地看着她，许久，还是很执拗的没挪开目光。
许从唯只得说：“打算陪庄圆梦去医院拆完石膏之后，具体时间还没定，等买了票告诉你。”
“好。”
陈序这才低下头，继续收拾。
进厨房时，庄圆梦已经偷偷溜走了。厨房只剩他们二人。
这是许从唯第二次进厨房，对所有摆设已经熟悉，她熟练地给陈序打下手。
陈序没再拒绝，而是把洗好的盘子递给许从唯由她摆放。
很快收拾完，许从唯转身欲走，却被陈序叫住。
“许从唯。”
“你还会回来吗？回湘城。”
怕许从唯没听懂，陈序刻意补充。
“会。就算我跟许应如他们关系不好，我也会来你家看看奶奶。我可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
陈序松了口气，忽然感到庆幸。
“还有什么话直接说呗。弟弟，做人可不能那么别扭。”
陈序眼底情绪复杂，他张了张唇，鼓足勇气才慢慢开口：“许从唯，我其实——”
话被庄圆梦打断。
她突然出现在厨房外，探头进来喊许从唯：“姐姐，我要回家了。”
-
跟庄圆梦约好陪她去拆石膏这天，许从唯穿了件粉色短T和同色短裤，扎着利落的高马尾。
整个人青春洋溢。
干完正事，许从唯把庄圆梦送上出租车。自己站在路边跟小姨打电话，最后决定把离开的车票买在下午。
可能小姨跟外公那边相处的也不愉快吧，否则不会在她说要不要下午离开时就一口答应。
买好车票，许从唯截图发给陈序。
很快，接到来自他的电话。
他开门见山：“下午我去你家找你。”
许从唯：“好，我目前在医院，等会儿去跟梁寅年说一声我再回家。”
“那你会在医院待多久？”
“说不准。”现在已经十一点了。
帮庄圆梦拆石膏的那个医生太忙了，病人太多，排队就耗了很长时间。
不过，高中毕业生现在最多的就是时间。许从唯等的时候倒是不着急。
陈序：“行，那我去医院找你。”
打完电话，乔莓、林何生的消息又接连闯入眼帘。
许从唯发现，临走前，好像格外的忙。
她低头一边回消息，一边往医院里走，走进电梯间，直接往精神科去。
她不喜欢许应如，但梁寅年还行。至少她住院的时候，梁寅年是真的关心她。
还有陈序，他最近很奇怪。
看上去好像是有什么话说，却又总说不出口。上次在厨房也是。
许从唯拍了下脑袋，不让自己再费神去想。刚巧肩膀被人轻轻一拍，她吓一跳。
看到是刘小容，许从唯弯了弯眼睛，“姐姐好。”
刘小容：“来找你爸？”
“是啊。”
“喏，最后一个病人了，应该快结束了。要不你跟去我办公室等？”
“谢谢姐姐，我就在这儿等吧。”
“行，那你等着，姐姐先去忙了。”
走廊尽头是扇敞开的门，两边守有保安，跟许从唯聊完，刘小容就走了进去。
许从唯盯着刘小容的背影看了会儿，忽然视线里闯入一个男人。
男人站在保安身后，冲她笑，眼白偏多，笑容让人不舒服。
许从唯认出他就是上次她来这儿时一直盯着她看的平头男。
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手机响起，许从唯收回视线，拿起手机。陈序的声音传出。
“我到了，你在几楼？”
他似乎跑的很急，说话间夹杂着喘气声。
“许从唯，我有事想告诉你！”
“什么事？你别急，可以在电话里说。”
对面沉默许久，最后是电话挂断的嘟嘟声。
也不知道会是什么事非要当面说。
许从唯无奈把手机放回包里，被勾起了好奇心，她真的很想一通电话打过去问问，又忍住了。
再等等，反正等会儿就能见到他了。
她心情很好，站在梁寅年办公室外等着。
转眼已经回来半年，她又经历了一次高考。跟陈序也成了好朋友。认识了乔莓、林何生、姜璐，甚至还收获了前世没有感受到的温暖。
一切真的很值得。
感谢上苍给了她再来一次的机会。
可，她还是学不会告别。
想到陈序，许从唯忽然又觉得难过。
他不对劲，肯定是和她一样吧。
——因为告别。
许从唯想得入神，全然没注意到从走廊另一侧朝她走近的男人。
男人佯装自然走过那扇门，朝许从唯走来，目露凶光，眼神和表情发狠。
没人发现危险。
许从唯也是。
正巧，陈序从电梯出来，看到刀刃的寒光，心中一紧，拔腿跑过来。
他伸手想去捞许从唯胳膊，奈何没拉住。
千钧一发之际直接将人抱入怀里。
许从唯脊背紧贴着陈序，看不到背后，所有感官放大。
刀刺入血肉的声音响起的同时，抱着她的人腿一软，许从唯险些跟着跪在地上。
她感到不妙，说：“陈序，你先松开我。”
可陈序胳膊圈住她的肩，抱得很牢，在声音响起时，还抓紧了她的肩膀。
由于太用力，抓的有点疼。
就像是受伤了无意识掐住她想转移痛感似的。
周围人生怕殃及自己惊慌跑开，来看病的人被吓跑，还有病人趴在铁门边看热闹。
看到他们的反应，许从唯更加不安，想回头，却被陈序强硬的抓住胳膊。
他声音有些抖，“别看。”
空气中的血腥味很浓。
陈序拉着许从唯往电梯口跑。他腿长，许从唯落他身后。
只见鲜血汩汩从他的背上涌出，少年的白衬衫被渐渐染红。
他跟不知疼一样，只抓紧了许从唯的手，甚至还不放心的回头看她。
平头男抓着刀追过来。
刀身是淋漓的血。
快追上时，男人被冲上来的保安制服，按倒在地。
见许从唯越跑越远，他愤怒、发狂，使劲挣扎嘶吼着：“别跑！贱人！！我要杀了你！！！”
跑进电梯，陈序才松了口气，握着许从唯的手缓缓松开。
他撑住电梯内的扶手，低头喘气。因为太疼，连喘气的动作都刻意放轻了。
看清了他的伤，许从唯眼泪盈眶，她飞快抹掉泪，急道：“他是想杀我，你冲上来干什么？”
疼的说不出话，陈序眉头拧着，扯了下唇，缓了缓才说：“不是……”
他没再说下去，因为平头男追过来了。
男人卡进电梯门，快要合上的电梯门感应到缓缓打开。
许从唯挡在陈序身前，“他目标是我，你先走。”
陈序拽她竟意外的拉不动。
许从唯伸腿想把男人踹出去，然而腿被男人顺势抓住，整个人被一股大力给拖出电梯。
夏天衣服极薄，她被拖拽着脊背在冰凉的地砖上摩擦。
“你去死吧！去死！”男人笑得狰狞，举起刀对准她的喉咙就要刺下。
许从唯抓住男人的手，可力量悬殊，男人用力压下，在她的反抗下，刀尖偏了几寸没入她的肩膀。
她因这钻心的疼痛脱力，抓住男人手的力道几乎能忽略不计。男人轻松挣开，眼看要再度刺下来的时候，被陈序撞倒。
男人跟打了鸡血似的，手脚并用爬起来飞快扑过来。
陈序来不及离开，和他扭打在一起。
刀在男人手中挥出残影，许从唯阻拦不了，听见好几次刀刺进血肉的声音。
男人发狂，力气奇大，卯足劲儿撞开陈序，却次次被爬起来的陈序绊住，来不及靠近许从唯分毫。
他嘴里不住地喊：“都怪你！你怎么不去死！是你害死了小伟！你为什么不去死？”
“快走。”陈序声音嘶哑。
话是对许从唯说的。
可他分不出精力给许从唯，也根本顾不上看她。
雪白衬衫成了刺眼的红色，甚至能滴出血来。
没多久，陈序脱力倒在地上。
男人失了桎梏，目标重新转向许从唯，还没走出一步又觉不妥，担心会再被陈序拦住，他蹲下来想要在陈序身上补刀。
许从唯扑过去抱住他。
锋利的刀刃狠狠划在她胳膊上。
男人神色狞恶，“好好好，你去死吧！”
在他又要挥刀时，安保人员追过来，将人制服。医生趁机给他注射药物，平头男晕过去，彻底安静。
而陈序脸色惨白，浑身冰凉，也早没了动静。
许从唯扑通跪下来，想去捂陈序的伤口，可满目红色，压根辨不清伤口在哪儿，手迟迟不敢落下。
她泣不成声，眼泪不住的滑落，混入血泊。
“陈序，你不能死。”
“你别死。”
“你别睡啊。”
他不能死！
他不能再死一次了！
抬头看到梁寅年，许从唯连忙抓住梁寅年的裤脚，“爸，你救救他！你不是医生吗？给他止血！快救救他！”
“快止血啊，给他止血。”
满手的血，许从唯根本捂不住，鲜血疯狂从她指尖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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