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智杰回到我们的队伍中,六个人总算全部集齐——算上另一间教室里的尸体的话。
方智杰在得知闻欣雅的死讯时并未有多大反应,道:“当时我是第一个走到前面的,那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我喊你,你怎么都不回答我。”
后面的话明显是在问我,我反问:“你回头了么?”
“……没有。”方智杰摇了摇头,情绪十分低落:“我不敢回头。”
我说:“我也喊你了,但看样子,你没听见。”
我说完话,方智杰忽然莫名其妙的抬眸,欲言又止地看了我一眼,他想说些什么,或许是碍于某种原因,最终他并没有说出来,只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我觉得……好累。”一群大老爷们里,常印瑶是唯一一个女孩儿,她语气透露着疲惫,无奈又可悲地道:“在今天之前,我真是参加学校的运动会都没有这么跑过。”
我理解她的恐惧和无助,但我无话可说,无法安慰,只能坐在她旁边,也不敢用脏手去拍她的肩。
“大家应该都挺累的,要不然睡一觉吧,轮流放哨怎么样?”殉国忽然提议,他道,“除了常印瑶,其他人猜拳决定谁先守夜,半个小时换一次,这样谁都能得到休息。”
“你怎么确定什么时候是半个小时?”虽然他的提议我很赞同,但是我还是忍不住挑一挑刺,这大概就是情敌之间的必要环节。
荀归冷眼看我:“那就谁困了就换下一个。这样你总没意见了吧?”
“只要别让我刚躺下就起来,我自然没意见。”我不甘示弱。
说罢,我不理他了,他也不理我,四个男生我在角落沉默地开始猜拳,而常印瑶已经坐在一边,头靠着陈旧的讲桌睡了过去。
最终结果出来了,荀归第一个放哨,第二个是关泽,第三个是我,第四个是方智杰。
方智杰不愧是学长,他猜拳猜到最后,却主动要和荀归换位置,成为一个守夜的,我反正直接躺平了,不知道他们怎么商量的。
最终无奈躺下的也还是他。
·
这一觉睡得我很是舒服,虽然教室里潮湿沉闷,还夹杂着血腥味的味道很糟心。
铺在身下的湿衣服被我的体温烘得半干,外面的雨声也渐渐小了,不知何时,我睡醒了,下意识从地上坐了起来。
身旁睡着的是荀归,他和我一样拿湿衣服垫了垫,只有关泽和方智杰的湿衣服还挂在高处晾着,他俩倒是粗糙,这教室那么脏,还能直接躺。
我的动作没有吵醒任何人,但我觉得奇怪。
……荀归在我身旁躺下了,就该关泽放哨了。
他去哪儿了?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怎么一直不叫我。
我撑起身子,窗口地风吹得我整个人头昏脑涨,于是我将半干的衣服捞起来穿上,一边走到教室门口看了看。
教室外的天空黑得很彻底,没有一点要亮起来的痕迹,我不由在心里想,怎么还不天亮。
关泽好半天也不回来,是去干什么了?我一边想着,也没有回去睡,就站在门口守着大家,顺便等关泽回来。
可谁知过去了好一会儿,风把我脸皮都吹皱了,还是没有反应。
我觉得关泽可能出事儿了。
他也会像闻欣雅一样,被分尸么?
手脚被切割丢在各个角落……等着我们去发现。
心情像不断滴落的雨水一样沉重,搭在身上的衣服像是一块巨石,拽着我不断下沉。
直到膝盖一痛,我才发觉,我在不知不觉中腿软跪了下来。
常印瑶睡得很熟,我不想打扰她,方智杰我又不熟,眼前只有一个情敌荀归跟我还算同甘共苦过,我腿软到站不起来,狼狈地爬过去摇醒沉睡中的荀归。
荀大校草起床气有点大,被我摇醒的瞬间就要破口大骂,我担心他的声音招来了那个怪物,单手捂住他的嘴,用眼神恳求他把脏话咽回去。
荀归对我翻了好几个白眼,把我的手粗暴地掰开,整个人犹如炸毛的猫,嘴里嫌弃地呸了好几口,转头瞪圆一双漂亮的眼睛看我,压低声音道:“你他妈疯了,你知道你手上的血腥味儿有多重么,你竟然敢直接糊我嘴上!”
“你闭嘴,先听我说。”
“操。你真有脸说这句话。”
我根本管不了他那么多,焦急道:“你再不闭嘴,我就继续捂你嘴巴了!”
荀归也不知在心里如何骂我,总之是愿意闭嘴了。
他不说话了,我终于有了发挥空间。我凑近他的脸,心跳声大如闪雷:“关泽不见了。”
“我早就醒了,估算一下时间,我大概都醒了二十分钟了,愣是没见到他人在哪儿。”我说,“我怀疑他早就不在了。”
荀归听了我的话,一脸狐疑地看着我,警惕道:“就算他再怎么样,也是我兄弟,我警告你别胡茬,别撒谎。”
“真没撒谎。我又没说他丢下我们逃跑了,我只是觉得他可能出事儿了。”
我怒道:“你不是说你跟他是兄弟么,我就一句话,你跟不跟我一起去看看?”
荀归似乎被我的话刺激了,当即点头:“去!”
我们俩走之前叫醒了方智杰,让他看着点熟睡的常印瑶。他原本想换下我,和荀归一起,我当然高兴,可以和女神单独待在一起。
当然,这种想法被情敌轻易察觉到了,荀归面无表情地揪着我的衣服,让我带路。
我们从教室里猫着腰摸黑出去,我走在前头,荀归在我后面。
他的手好几次碰着我后背的衣服,都松开了,我被他弄得头疼,转头说:“你要牵你就牵啊,一会儿牵一会儿放是什么意思?吓我啊?”
“不是,是你衣服太脏了。”
荀归这个神经病,我真的服了。老子他妈刚刚把衣服脱下来铺地上睡了一觉,旧教室的地面又不干净,衣服又是湿的,能干净到哪儿去?
我直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把他弄到前面来,跟我并肩行动。
荀归这人的洁癖严重到令人发指,所以我用我那双脏手折磨他,他果然被我折磨得生不如死,我们在四楼逛了一圈,他整个人都生无可恋了,半天没动静。
我又带着他在四楼逛了一圈,想去楼下,但我看过的楼梯口都被锁上了,需要钥匙。
也不知道那个杀千刀的这么干事儿,我听着旁边教室里破旧风扇传来的吱呀声,沉重地叹了口气,准备带着身后犹如尸体一样的荀大校草回原来的教室,告诉方智杰和常印瑶,我们一无所获。
“喂。”一直挺尸的荀归忽然扯了一下我的手,呼吸有些急促,“你看……那是什么?”
“……”
我相信那句话了,风水轮流转,苍天饶过谁。
就在不久前,我才对荀归说过这句话,现在轮到他对我说了。
恐惧牵动我的神经中枢,他说完这话的瞬间,我感觉迎面吹来的风都像是鬼在我身上吹气,冷得透心凉。
“我草。”荀归在我身后毫无感情地说了一句,我下意识回头,看见他煞白的脸,我就知道,他大概离被吓死不远了。
他拉着不让我走,我只好转头去看。
我不敢直接看,只能从我们面前的教室一点点看到里面,有些呆滞地念了门牌号:“405?”
“是……我们之前发现尸体的教室么?”
荀归咽口水的声音清晰明了:“是。”
我沉默地做了个深呼吸,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教室窗口有一个长长的黑影悬在空中。
那是个人。
他穿着红色的紧身衣,被挂在老旧的电风扇上,脏破的的布条拴住他脆弱的脖颈,遏制他生的希望。
我无意识地走近了一步,才看清,他是光裸着上半身,一片红色不是紧身衣,是他身上的血。
·
关泽不知遇到了什么,吊死在闻欣雅被分尸的房间里。
他身上被割了五十多刀,血流如注,在他脚下形成一个小湖泊,轻风于他而言如薄纱,风烈一些,风扇被尸体拽动,就会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太刺耳了。
“我们把他放下来吧。”我僵着身子,推着荀归走在前面,“他是你兄弟。”
荀归欲哭无泪地瞪我,哆嗦着嘴唇,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走在前面,他个子比我高,咬牙直接把尸体抱了下来,然后扔给我,一脸后怕地缩去角落。
我忍不住想骂娘。
但看着他被好兄弟尸体的血淋湿了半张脸,啧了一声,还是任劳任怨的背着尸体回了原教室,和方智杰他们汇合。
彼时,常印瑶已经睡醒了,她朦胧的眼神一下子就被尸体吓清醒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沉默在这一天晚上成为家常便饭,我好几次想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直到常印瑶语气恍惚地说:“我们是不是都要死在这里?”
“……不会的。”我硬着头皮安慰即将崩溃的她,“我们撑到天亮就好了,大不了接下来不睡了。”
“怎么撑到天亮?”我们之中精神最脆弱的,必然是常印瑶,身为感性的女生,她对发生的这一切都感到恐惧,无法做到冷静。
藏在黑暗里的未知,几乎击垮我们每一个人的神经。
“是你么荀归?你提出要来玩,最后却变成这样。”
“又或者是你,方学长……”常印瑶抹干眼泪道:“是你对吧,来这里的时候,你就一个人走在前面,陈七说他怎么喊你,你都不回头。你怎么可能听不到他的声音呢……你说你有出声喊陈七,可是你都不敢回头。”
她说话的逻辑越来越乱,甚至歇斯底里的吼出来,只是在声调变高的瞬间如受惊的兔子,收回了声音,人也呆滞地缩着肩膀坐回角落。
“我……”方智杰懊恼地挠了挠头发,对荀归道,“荀归,别瞒了吧,还不如说出来。”
此话一出,我和常印瑶一顿,三双眼睛纷纷看向荀归。
荀归似乎没料到这个发展,一时哑口无言,“不是,我……我他妈,不是我做的啊。”
“那你为什么带我们来这儿?”我逼问他。
方智杰似乎看出他的为难,主动道:“陈七,你和荀归有些矛盾吧,荀归脾气就那样,你应该也见识过,他说他心情不好,今天又正好是他的生日,我就提议说……要不要整蛊你一下。”
最后一句话还没说完,荀归打断他,“是我,是我提议的,跟学长没关系。”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响,所以,那时候我连叫方智杰好几声,他都不搭理我,是因为他们串通好了。
“为什么?”我还有点呆,只木愣愣地隔着漆黑的光线看他。
“我和你到底什么血海深仇,要让你做到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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