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柠收拾好东西下班回去，换好衣服去最初的那家烧烤店。桌子上除了江淮峥，还有周亦驰跟另外一个不认识的男人。
“你好啊妹妹，我叫赵俊，过来蹭顿饭。”赵俊笑着向岁柠打招呼，笑得倒是坦然。
“你好。”岁柠坐下来，有些拘谨看着对面热情的赵俊。
“是妹妹吧，看起来好年轻。”赵俊打笑说，“谁家的呀。”
“江淮峥家的。”周亦驰原本瘫坐在椅子上发消息，听到这句话立马精神百倍回。
“哦？”赵俊立马来了兴趣，身体都坐直半分，目光看向江淮峥。
初春晚上的温度也有些偏冷，江淮峥穿着一件灰色外套，他目光一直看着岁柠，此刻才缓缓移过去，用余光斜视两人一人一眼。
“赵俊。”江淮峥开口，“你以为留着胡子，就可以掩盖你是个幼稚傻/逼吗？”
岁柠这才知道，眼前这看起来满是沧桑的男人，实际上还没满二十四岁。
赵俊读书早又聪明，还跳了几级，早早毕业后就进入游戏行业，也在TC工作，不过是在另一个游戏项目组，是行业内有名的天才。
岁柠偷偷在手机上百度他名字，找到他专有的百科百度，点开后看见后面一长串的介绍。
赵俊年纪小，读书的时候没少因为年龄问题交不到朋友，现在倒是爱把自己折腾成颓废大叔模样。
赵俊善谈，他跟周亦驰两个人坐在这里，完全就是脱口秀现场，岁柠跟江淮峥是台下的观众。
距离上一次见面过快半个月了，他好像确实是瘦了，是错觉吗？
岁柠咬着豆奶吸管假装认真听着，余光却一直看着江淮峥。
“岁柠。”
江淮峥猛地抬头，岁柠猝不及防跟他对视，一口豆奶差点呛到。
“咳咳咳。”岁柠转头咳嗽几声，一边接过江淮峥递来的纸巾，一边问，“怎，怎么？”
桌上三人全都看着她，岁柠用擦纸巾掩盖自己的尴尬。
收到岁柠消息时，江淮峥刚好醒来。
这些日子连轴转动，铁打的人都受不了，组内直接放假半天，江淮峥直接回去睡觉。
是有话想跟岁柠讲，什么都行，江淮峥只是见到岁柠时，想要开口跟她说些什么。
只是看着旁边两个巨大的八卦灯泡，江淮峥又躺回靠着椅子。“问猫怎么样了。”
提起猫，岁柠倒是有许多照片跟话可以说。
开春后，楼下又流浪而来几只小猫，岁柠原本还苦恼怎么找领养或是绝育，其中一只长得格外有特色的小猫，被朋友圈里的同事看上，询问可否领养。
对方是公司里萌宠赛道的博主，无论是否是为了流量，至少岁柠从其他人口中，知道她对猫都很好，自然是欣然答应。借助她的影响力，其他几只猫也被相继领养。
“原本还有人想要领养格格它们，但......”岁柠当时也有些犹豫，只是最后还是婉拒了。
这三只猫她已经喂养很久，也算是了解脾性，它们的年龄跟脾性并不适合家养。
“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是不是对的。”岁柠有些懊恼，毕竟无论如何，小猫能有一个安稳的家，才是好的归宿。
“二爷那里，不就是它们家嘛？”江淮峥玩笑说。
江二爷那里确实已经是小猫晚上睡觉的地方了。
原本岁柠在楼道间角落给它们安置了猫窝，现在只能偶尔看见有猫睡，其他时间它们几乎都在江二爷家里。
“它们已经习惯，你那里也很安全。”江淮峥说，“那么多人爱它们，在那里生活也很好。”
说着江淮峥打开手机，给岁柠看米粒的视频照片，两个人位置越靠越近，手臂在桌子上靠在一起。
赵俊‘啧’了声，饶有趣味的看起来。周亦驰忙里偷闲正在约人打游戏，被他手臂一碰，差点直接开始。
“干嘛！”他抬头不满问。
赵俊笑了一声，看了眼周亦驰手机屏幕，目光越发怜悯。“加油。”
突然没头脑的一句话，周亦驰也没反应过来，以为他在说游戏。“你来不？”
“行。”赵俊翻过手机，“也只能打游戏了。”
岁柠还在专心看着米粒，江淮峥图片视频中，它总是懒洋洋躺在沙发上，或窝在主机上面，白色的尾巴软软耷拉往下。
“它真的好可爱。”岁柠念念不舍抬头，余光还落在屏幕上。
“下周末我要带它出门洗澡，有空的话一起？”江淮峥发起邀请。
岁柠意动，但也不敢打包票。“如果没工作的话我去！”
话题到这里，她也顺着工作问了起来。“最近工作怎么样？”
“不太好。”江淮峥直接说。
岁柠原本以为也许会是场面话，他这么直接开口，倒是让她卡壳一下。“怎，怎么了？如果我可以帮上忙的话，可以给我说说。”
她说完后停了下，在江淮峥开口前又急急说。“也许我帮不上忙，但如果有我能做的地方，请一定告诉我。”
现在是朋友，朋友之间互相帮助鼓励，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岁柠也是真的担心。
“其实有一件事，确实是需要你帮忙。”江淮峥像是稍加思索，“如果可以的话。”
“你说。”岁柠没有一口答应下来，她不想盲目答应后无法做到。
服务员开始上小菜，恰好挡在两人深浅，岁柠往后退了一步。
等她离开，江淮峥开口。“下个月二爷生日，不过我应该在外地出差，如果你有空的话，可以帮我送一份礼物给他吗？”
“当然可以啊。”一听是江二爷生日，岁柠立马问了具体时间。“我一定送到。”
闲聊七八，烤串跟菜也都上好了，旁边两个速战速决了游戏，拿着碗筷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校友别见怪啊，这可是我今天的第一顿。”周亦驰刚上来就喝了一瓶饮料，岁柠还以为他是渴了，没想到是一直挨着饿呢。“这一周那可是昏天暗地，好久没吃上热呼的东西。”
“老板，来盆米饭。”周亦驰说着朝忙碌的老板大喊。
岁柠下意识看向江淮峥。
刚刚没好意思细看，晚上的光线也有些模糊，此刻再一看，他眼里的红血色格外明显。
有些心疼，岁柠伸手碰了碰碗筷，将面前的菜朝着他那边移了移。
江淮峥吃得也很快，但那张脸摆着，看着就是赏心悦目，岁柠都觉得自己开了滤镜。
她倒是不饿，吃了几口后动作就慢下来了。
手机屏幕亮起，岁柠原本以为是微信工作消息，没想到却是自己没退出的Q/Q后台。
直到现在，岁柠依旧保持着给那个账号发消息。
她做贼心虚想要立马关上，但却突然发现是久未有过动静的高三班级群。
班级群从毕业后，几乎就不再有什么消息，最多的还是被盗号发的乱七八糟的广告消息。
岁柠原本也以为是，但消息接连不断，看起来更像是在聊天。
她稍稍往后靠，拿起手机看起来。
原来是几个人在组织同学会，岁柠其实已经记不清这几人的面貌，但依稀记得是班委。
同学聚会这件事，当初毕业时岁柠就没去，也曾有过遗憾，但想了想，好像也没什么值得。
从始至终让岁柠回忆留恋的高中，都不是这一段时光。
但人总是藏不住好奇，尤其是他们开始聊起现在的生活。
岁柠往下滑了滑，看得出来这几个组织人是背地里早就商量好了，甚至还开了微信群，言语间开玩笑说话，倒是将现在几人的工作生活吐露无疑。
能突然想起来组织同学聚会，也许是有几分过去读书时回忆的念想，但大多数积极组织者，都可以归纳为：过得还不错。
岁柠看几眼后正想要关闭，周亦驰却突然抬头喊她说：“对了校友，你们班是不是要开同学会啊。”
岁柠手一滑，手机差点掉落在菜盘里，江淮峥手疾眼快给她捞住。
屏幕还亮着，他自然的看见了页面。
只是一眼，岁柠缓过神后急切夺过去，直接按熄灭屏幕。
“谢，谢谢。”心跳还在剧烈，既是因为突然的失误，也是做贼心虚的害怕。
江淮峥他没有看见什么吧？
岁柠不确定忐忑看着他，江淮峥神色如常，只是关心问了句：“没事吧？”
岁柠摇摇头，他低头继续吃饭，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这让岁柠不由得心里松了口气，想着自己太敏/感了。
“没事吧？”周亦驰也跟着问了句。
岁柠抬头回复他说：“没事没事，你刚问我什么？”
没等周亦驰说，岁柠自问自答回：“同学聚会是吧？同学聚会，好像是吧。”她重复了几遍。
周亦驰直接将手机翻转朝向他，页面赫然也是Q/Q，界面上也在说同学聚会。
“怎么突然想起搞这个。”周亦驰念了一句，“我看再说你们十六班要开了。”
“是吧。”岁柠声音变小，“我也不太清楚。”
周亦驰拿着手机‘啧’了几声，单手飞快在屏幕上敲击着，热情加入在群里聊天中。
他们班人少，本身毕业后大多数都有联系，当然非要说正儿八经的同学会，也可以追朔到高中毕业那年。这个话题一开，倒是也有不少人来了兴趣。
岁柠低头假装认真吃饭，心里一直打鼓，好几次抬头假装无意间看向江淮峥，他依旧神色如常玩着手机。
“啧。”周亦驰突然感慨一句，把手机屏幕对着江淮峥，调侃说，“你说你多少年没登录过班级群，好多人想着你了。”
江淮峥瞄了一眼，毫无兴趣低头继续吃饭。周亦驰操作着手机说：“我把你大学那个Q拉进来吧。”
周亦驰每提一次关键词，岁柠的心就跟着抽动一次。
她现在很后悔，很想装作无事发生，可她偏偏置顶了那聊天，她倒是没有备注名字，但就是莫名的心惊害怕。
“校友要不然我们加个Q吧。”周亦驰突然提议。
岁柠很想说自己不用，可又担心看了一眼的江淮峥，就算他没看清内容，可那页面太明显，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此刻岁柠只悔恨一件事，她怎么没想到多开一个小号。
周亦驰报他号，岁柠一个一个按，手腕沉重。
加上好友后，周亦驰迅速拉了个群，岁柠看见空白头像时，心跳又是一瞬。
好在那并不是——
“江淮峥不是我说你。”
岁柠正在点聊天信息资料，周亦驰开口对江淮峥说：“你能不能换个头像，就像你微信那样，米粒多可爱，黑白头像已经过了装酷的时候！”
江淮峥原本不想搭理周亦驰，只是睫毛颤了颤，突然拿起放在桌子旁的手机。
他手拿得很低，岁柠虽然看不清具体，但页面还是清楚的，他正在登陆Q/Q。
岁柠咽了下口水，低头假装看手机，另一只手又忙碌的夹菜，只是没看见，一口辣椒下去，又忙不迭地喝水压压。
联系人跳出好友申请，岁柠头都不敢抬，同意好友后立马又把手机调整了个方位，故作在回信息，实际快速更改备注，甚至悄悄将置顶降下，甚至往左滑动在页面删除。
像是一个小插曲，除了周亦驰惦记着同学聚会，剩下的都在认真干饭。
只有岁柠，一直在内心戒告自己不要随意点开。
快吃完时，岁柠起身想先去结账，解锁手机扫码时，身边挤过来一个人，是吃饱喝足玩手机的赵俊。
他一只手挡住岁柠手机，另一只手扫码付款，利索按下老板报的数字。
“初次见面，我来我来。”赵俊笑嘻嘻说，“江淮峥的妹妹就是我妹妹，这一顿必须我请啊。”
岁柠震惊不好意思，但又不知道如何推诿，跟着赵俊回到餐桌。
周亦驰已经站起来身来，正在摸桌子上没吃完的卤花生，打算带回去当夜宵。
“赵俊，等下回去打游戏？”周亦驰热情发出邀请。
赵俊打了个哈欠：“睡觉，你真想死啊。”
江淮峥还坐在椅子上，手里摆弄着手机，见岁柠回来，仰头看她说：“回家吗？”
岁柠点点头，她原本还在想吃饭结账这件事，但人多她也不好意思说，想着回去到时候在微信跟江淮峥提一句。
“我送你。”江淮峥起身，椅子吱嘎响了一声。
岁柠还在想怎么开口这件事，江淮峥说的话她还没反应过来，直到他又问了一遍。
岁柠如梦初醒，也倏地跟着站起来。“不用不用，你回家休息吧。”
江淮峥还没开口，原本还在打哈欠的周亦驰抢先说：“那怎么行！大半夜的必须送啊。”
说着他半只手臂搭在赵俊身上，虚弱说：“我不行了，赵俊先送我回家，校友你就跟江淮峥走吧。”
赵俊还想说句话，周亦驰已经拉着他往马路边打车去。
“走吧。”江淮峥一直没说话，直到周亦驰跟赵俊两个人坐上出租车离开。
“这里离你家不远，走走？”江淮峥提议。
岁柠自然是他说什么都可以，刚刚脑海中的纠结，此刻已经被另一种心思霸占。
走回去只需要一条街，爬过向上的坡道，就可以到小区后门。
头顶上的树叶风中摇晃，借着月光在地上投影出斑斑痕迹。春夏交际，夜风好似也掺杂了几分初夏的气息，迎着这一路的烟火气。
两个人安静走完这一路，享受着舒适的静谧。
“到了。”看见熟悉的后门，岁柠心里还有些怅然，不由自主说了句。
江淮峥停下步伐，两个人就站在铁门外，这个时间已经并没多少人，两个人还是挺显眼，无聊嗑瓜子的保安大叔透过玻璃窗外看。
“回家好好休息。”江淮峥开口。
岁柠立马接上：“你也是，工作幸苦了快回家休息吧。”一想到江淮峥这几天应该都没休息，愧疚感一下子又浮现。“耽误你休息了。”
她声音很轻，可此刻两人的距离很近，让这份声音又格外清晰。
江淮峥无奈笑了一声，觉得自己有必要说清楚。
“没有一点儿耽误，相反我挺开心的。”江淮峥说。
岁柠有些茫然，但也顺着他话继续说：“是，工作上的困难能解决是值得开心的一件事。”
“不是。”江淮峥决定将话说明白一点儿，至少他想。“因为见到你挺开心的。”
有一些突然，或者说因为对方是江淮峥。
他说因为见到自己而开心。
太过惊讶，情绪是藏不住的，岁柠嘴巴微张，眼睛瞪得圆圆得看着他。
像是按下了暂停键，直到江淮峥突然伸手，岁柠下意识闭眼。
头上有轻微的触感，手指擦过发丝，岁柠心里泛起涟漪，身体没动，直到江淮峥开口。
睁眼，他手里拿着一片落叶，指腹摩擦沙沙声。“你头上有片落叶。”
岁柠赶紧用手摸了摸头顶，有些尴尬笑了笑。
“走吧，快进去休息吧。”江淮峥很自然放下手，树叶还被他捏在手里。
岁柠在他注视中往铁门处走，还没等她喊保安大叔大门，刚走进门就自动打开。
她抬头，保安大叔身子朝着窗户，手上嘴里动作没停，微笑看着。
突然意识到有些尴尬，岁柠跟保安大叔虽也不算特别熟悉，可她妈跟整个小区的人都很熟。
脑海中突然浮现妈妈昨天回家时问她的话：“既然在公司习惯熟悉了，有认识新同事吗？男同事怎么样？你们组......”
一闲下来，妈妈就要对她问东问西，嘴上说着不再着急她人生太大大事，实际上心里嘴里都停不住。
不过确实是有改变的。
至少比起最开始，岁柠可以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并非是默默无言的接受。
当然一旦有点风吹草头，甚至那天晚上闲聊时她无意间聊起一个男同事，妈妈就开始是不是四处打探。
妈妈跟保安大叔好像挺熟的，不对，她跟很多人都很熟。
如果被她知道，如果她问......
岁柠朝着家走去，脑海中浮现出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不过都是为了掩盖。
“因为见到你挺开心的。”
不可否认，或者说根本无法否认。
岁柠在极力克制自己心中涟漪漾起的波浪。
树叶摩挲，影子被路灯投射在地面上，像是她此刻的心，因为江淮峥这句话被提起。
即将转角，岁柠没忍住侧头往回去。
隔着铁门，还能看见江淮峥的身影，他就站在那里一直没离开。
像是发现岁柠回头，江淮峥伸了伸手，向她做了一个拜拜的动作。
岁柠下意识回了一个。但她其实只是假装拐弯时回看，脚步根本没停。
只是一下，往前一步。
江淮峥就消失在视线之中。
岁柠不由自主停下来。
风声像是停止，耳边除了自己强烈的心跳声，岁柠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这一刻，心跳加剧，思绪却越来越清晰。
啪嗒一声，像枯树枝被踩断的声音，也就在那一瞬间，岁柠毅然转身。
她朝着后门飞奔而去。
江淮峥回身想去路边打出租车，他有些疲惫，伸手揉了揉太阳穴，眼皮耷拉着。
微信上周亦驰给他发消息。【赵俊跟我睡了，加油哦。】
还没等他发出吐槽消息，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急促的喊声。
“江淮峥！”
坚定的声音穿破安静的街道，江淮峥循声望过去。
岁柠双手扒拉着铁门栏杆，有些急迫但很认真说：
“我也很开心！”
“还有，晚安！”
其实原本岁柠想，这些话回去后在微信上说。
但，也就在那一刻，岁柠觉得不行。
晚安也好，心情也好，当面被传达的喜悦是比隔着网络更惊喜的存在。
至少她听到后很开心。
也许表达的人，也想听见当面的回应呢。
所以岁柠勇敢了一次。
“晚安！！”岁柠奋力挥手。
今夜都有好梦。
其实这一章很久很久前就写了，剩下还有二三万字，会修改后一口气放出来。
这一年半发生太多事情啦，太忙了，很多观点心态也发生了变化。
没关系，趁着这个休息时间，完一定要写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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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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