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国道两旁的田地和山丘里也不知道藏在哪里的虫和鸟“叽咕叽咕”地叫着,田埂边的桃树爆了一树的白花,麦苗长得有韭菜那么高了,青翠欲滴。
这样的春光里,苏绾睡过头了。
她把自行车蹬得冒烟,热得她白玉一样的面皮汗津津的。
这天她穿了一件白色的绞花羊绒衫,下面一条蓝色的修身牛仔裤,腰是腰胸是胸的,一举一动都是青春。
眼看着公司大门在望,她站起身把重量都压到脚蹬上,使劲蹬了几下,这辆破捷安特势头不减顺利冲上门口的上坡,她轻转把手,车顺利拐进车棚,她长腿蹬地,车稳稳停下来。
来不及锁车,她拎起前头车筐里的电脑包,闷着头就往办公室冲。
她噔噔噔上到二楼,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脸色发红,迎头过来两个人,她赶紧站在一旁,恭恭敬敬地打招呼,“陈总”。
迎面并排过来的是一男一女,看起来莫名和谐和熟络,他们都朝苏绾望过来。
陈池点点头算是回应,脸上没有其它表情。
那个姑娘,长长的脖颈白天鹅一样扬着,那双画着长长黑眼线的妩媚双眼眼波流转,眼风扫过苏绾又漫不经心地转开。
他们脚步没有停留,和苏绾擦身而过。
苏绾转身朝走廊尽头走去,听见背后那一轻一重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她直视前方,走廊的尽头是一扇大窗户,春日的阳光穿过灰蒙蒙的玻璃照进来,那么刺眼。
她慢慢转身,走廊里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那白天鹅一样的姑娘让人过目不忘,尽管上次是在黑暗的餐厅里。
她站在原地,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周怡戳戳她的手臂,低声问她:“苏绾,你怎么了,今天早上迟到,一上午跟丢了魂一样。”
苏绾摇摇头。
周怡头凑过来,“跟你讲讲八卦让你精神一下,今天你要是早点来就能见到老板的女朋友,超级美。”
“老板的女朋友?”
“是呀,来过公司几次,那样子不一样嘛,大家都知道。电视台的主持人,很多人认识的,帮我们公司拍过宣传片,又美又厉害。”
“那很般配。”
“是呀,郎才女貌,听说最近要帮我老板做个专题,估计是上次事情的公关。不过我们老板也不是一般人,一般人他也看不上。都说那女的奔驰是老板送的。”
“挺好,劳斯莱斯他也送得起,如果他想的话。”
自己开一辆破破烂烂的雷克萨斯,奔驰用来逗美人笑,多么风流倜傥。
示范项目的申请到了材料汇总阶段,周逸群从省城回了公司。
这天下午,他和苏绾关在会议室忙得昏天黑地,要不是陈河敲门进来送饭,他俩都不知道已经快七点了。
陈河是个乐呵呵的人,很擅长和人打交道。
他嘴里跟周逸群开着不咸不淡的玩笑,手里麻利地把餐盒在桌子另一边工工整整摆好。
周逸群挪过来,跟他开玩笑,“连汤和水果都有,陈总真是想得周到,大手笔。”
陈河半拉屁股坐在桌子上,笑嘻嘻回答:“体贴是挺体贴的,但不是我,是咱们那位,我只是个跑腿的。”
他又扬声喊苏绾,“赶紧过来吃饭,大老板都这么体贴了,你不用管这个周扒皮。”
周逸群夹了一筷子回锅肉,幽幽地说:“他这是年纪大了还是钱让他长良心了?以前咱们通宵也没见他眨下眼睛,什么时候这么贴心了。”
苏绾埋头吃饭也不搭话。
陈河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心里冒出一个想法,他掏出手机对着他们就是“咔嚓”一张。
他得意洋洋地说:“来,看看你们在一块多登对,要不你们凑一对算了。我和陈池给你们做媒人,怎么样?”
他说完觉得是个绝妙的主意,高兴地连拍大腿。
周逸群慢条斯理地喝着手里的排骨冬瓜汤,“门在那,你给我爬出去。”
陈河也不恼,仍然嘻嘻哈哈地,“老子走了,你们小两口多培养培养感情。”
等他们收拾电脑走出办公楼,已经是夜里十点多了,一阵暖风吹来,顿时让人神清气爽。
苏绾去推自行车,周逸群围着她的自行车看了一圈,露出讥讽的笑,到底还有点怜悯之心,
“我送你回去吧,你住哪?”
“长南。不过不用了,我骑车回家。”
周逸群挑了挑眉,“你长南的?和双陈什么关系?”
苏绾踢开脚蹬,推着车要走,“没什么关系,一个村的而已。”
周逸群站她车前,一只手按住把手,“车放我后备箱,我送你回去。这么晚万一出点事没人替我干活了。”
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你活还是干得不错的,要是你给我当个助理还不错。”
他手下稍微使了点劲,车子就朝着他停车的地方走,苏绾索性就由着他了。
早前从大门外进来的两个人,站着看了一会,陈河咧嘴笑,跟陈池说:“我看这两人迟早凑一对,我怎么看怎么配,来来,给你看下我下午拍的照片,咱俩给这对小鸳鸯保媒怎么样?”
他拿着手机往陈池眼前递,陈池点点头,径直去开车。
周逸群的黑色GTR咆哮着先驶出了元谨的大门,留下闪烁的红色尾灯。
陈河刚驶出大门,接到陈池的电话,“你有病?要想当媒婆去村口坐着,周逸群比她大多少?她什么样的人找不到要你多事。把你手机里的照片给我删掉,再让我看见我把你手机砸了。”
陈河把手机拿开看了看号码,怀疑自己听错了,“草,中邪了吗?”他只敢在心里这样想。
从元谨到长南差不多20分钟不到一点车程,周逸群开不到10分钟就到了,一个大摆尾,车流畅地停到苏绾家的台阶下。
苏绾把紧紧握着前面拉手的手放下,跟他道谢,心里怀疑他的精神状态是不是不稳定。
苏倩倩正袅袅娜娜从坡上下来,穿一件红色收腰的针织连衣裙,人未到胸先到,上挑的眼睛在月光下看过来带着钩子。
她眯着眼睛把这辆黑色的车外外看了一遍,和驾驶座上的人眼光对视上了,她满不在乎地笑笑,有种放荡不羁的美丽。
GTR呼啸着离开。
“这谁啊?”她问。
苏绾把自行车搬到院子里,“公司的领导。”
“这不是陈池,陈池没这么骚包。”
“不是,另一个领导。T大的,看不出来吧?”
“这一看就是个变态,看那眼睛,跟狼似的。”
“你可别让他听见。开车都不带刹车的,我都不敢说话,怕他一生气直接照着山撞过去。”
她掏出钥匙打开了家门,倩倩跟着她进来。
“这么晚你在外面晃荡什么?”
“晚上吃太多,顶着胃难受,出来散散食。我要不出来可看不见你这个小乖乖,三更半夜从豪车里下来。有什么说法没有啊?”
苏绾连连摆手,“你可别,我害怕。”
她想了想,问倩倩:“你猜我们上次看见的那个美女是谁的人?”
倩倩自顾自地去倒了一杯水,“陈池?上次我们吃饭她不就是和陈池一起吗?所以我说她有本事。不过,也不好说,她未必是谁的人。”
她冲苏绾眨了下眼睛,“她属于大家。”
“噢。”
昏暗朦胧的灯光下,有着短短头发的背影和抵着头窃窃私语的两个人,她都记得。
体育场前面主席台上坐了一排领导,年轻的分管领导正对着麦克风激情四射地读演讲稿,他那带有口音的普通话在体育场的四周环绕,只往人的脑子里钻。
紧接着响起的翻译,声音就柔和了很多。
主席台的上方挂了一个红色的条幅:道南第一届全球工业滤布交流大会。
苏绾正和其他十几个人挤在后台小小的房间里候场,她换了下左右脚的重心,不过二十来分钟,五公分高跟鞋就让她痛苦不堪,幸亏没有听过倩倩的拿她那双八公分的,美则美矣,就是要人命。
她扯了扯身上的天青色旗袍,她从没穿过这么合身的衣服,总让她不自觉吸着一口气,浑身僵硬。
这旗袍的设计倒是很美,雨过天晴色,领口袖边镶着深绿色的滚边,清新得像雨后的山谷,锁着江南的烟雨,显得年轻雪白的手臂像雪雕出来的一样。
会场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意味着领导的讲话结束了,前面危襟正坐的代表们都纷纷起来四散开。
这时候该苏绾和她身边的志愿者们上场了,他们鱼贯而出去引导那些代表们去室内。
那里安排了一些摊位和一些简单的饮料小食。
道南的公司大大小小来了几十家,公司有外贸业务的多多少少都会讲英语,就算是大字不识几个的粗人也硬生生在实践中学会中式口音的几句常用话,基本沟通也能进行。
道南这个地方最不缺的就是拼搏的精神,削尖了脑袋的进取心。
她转了几分钟,终于有个四十来岁的大姐一把抓着她让她帮忙翻译下,
“小妹,帮忙跟他详细讲下我们产品,我们有专利的,我讲不清楚。”
她笑着接过对方的产品介绍,跟一个梳着飞机头的意大利人一点点介绍。
某个瞬间她抬头的时候看见一个熟人站在两步远的地方看着她,她嘴上打了个绊,等她介绍完再抬头那个人又不见了。
那个意大利人让她帮忙找一个细目的滤布,这属实难到她,他们临时抱佛脚背过一些常用的产品名字,细化到具体的规格,谁家有这类产品,她两眼一抹黑,她能想到的办法去找元谨的人问问。
她带着那个意大利人找到了元谨的展台,一眼看见陈池。
陈池让旁边一个业务员接过了这个业务。
苏绾双手交握垂在身前,站得笔直,像个敬业的礼仪小姐。
陈池和她并排站着,穿一件雪白的衬衫,合身的衬衫显得他肩宽又薄,他很瘦但布料下的肌肉把衣服撑起来,他看起来干净,健壮,搭配上他短短的黑发和高耸的眉骨,又像有种危险的东西潜伏在文雅下面。
苏绾很高,穿上五公分的高跟鞋,站在陈池旁边没有太多的身高落差。
他们直视着前面,看着那个意大利人和那个戴眼镜的业务员交谈。
“你请假就是为了来这里赚钱?”陈池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问她。
“不是为了赚钱,他们一个月之前就找我了。”
“英语说得不错。”
“这是我的饭碗。”
她穿着旗袍,像一个温润的高脚梅瓶,头发高高地梳在脑后,嘴唇涂的梅子色,那张脸像水蜜桃一样,低着头一本正经说着听不懂的话,眼里是专注和遥不可及,这种反差是毒药,见血封喉。
她和那个意大利人说笑着走远。
那腰肢不盈一握,软得像细柳在春风里摇摆,那腰往下是突然起伏的曲线,像有人拿了圆规画出来,那修身的旗袍差一点就装不下。
雪白的酒杯腿在开叉间若隐若现。
陈池收回视线,清了清喉咙,敛了敛四散的神思,不着痕迹换了个站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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