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蝶叶舞与冷木遇袭后消失无踪的消息传出时,冬青坡与夕阳山的军队已经在城堡两日范围内汇合了。
他们气势如虹,咄咄逼人,发出了一封堪称侮辱的劝降函,要求假城主让出城堡,交还财务,解除所有傀儡的现形。
这个要求一个比一个过分,尤其是最后一条,相当于是要将寒荒军仅剩下的七八百劣种傀儡全部被销毁,彻底摧毁寒岭城堡权利复苏的可能。
在寒岭城堡坐镇的“城主”当即发了一封极其愤怒的回信,表示他一定会带领两千寒荒军并领下所有臣民顽抗到底。与此同时,被暗中无数双眼睛盯着的护城结界一阵闪烁,一个戴着深深的兜帽、身形高大的人骑着骏马而出,于茫茫雪地上留下了一串马蹄印迹。
城堡最高处,凸肚窗前,苏静手放在冰冷的石制窗台前,望着那一骑远去,直止不见。
干净的雪地匍匐,远处耸立着黑漆漆的树林,映着这风雪呼啸的阴天,似是来参加一场引人默哀的葬礼。
她眯着眼举目远眺,仿佛看到了不远处的城镇里,军队与雇佣兵摩肩擦踵,用皮革磨着刀剑,酒馆里放声大笑,田地与屋舍被糟践一空。
对他们来说,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远征,区别只在于她挣扎与否、挣扎的程度如何罢了,他们现在或许已经幻想着该如何在这场战役中瓜分战果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感到凉飕飕的。
她做了该做的,但她并不如她表现得那么自信。
忐忑、不安、惶恐,几乎将她压垮,她望着昏沉蒙昧的天空,阴霾窜动,仿佛看到了一队队挥舞着旗帜的军队如潮水朝她奔来,她时刻都想转身逃走,只觉得这一切都令人窒息。
曾经,夜晚独自睡觉的时间是她唯一能够喘息的时候,可是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尤其从蓝玉镇回来以后,这些担忧恐惧开始从现实追逐到了梦中,她一直做着梦,梦里她拉着苏澄的手,朝着翡翠城华丽的城堡跑去,背后是汹涌的黑暗无尽的深渊。
她逃啊逃,逃啊逃,满是惊惧慌张,可梦的结尾总是手中一轻,回头一望,苏澄不知何时被黑暗吞没,她心蓦地纠紧,铺天盖地的绝望朝她涌来,她惊醒,喘着气,双手攥紧胸口衣服,弯着腰感受着剧烈跳动的心脏,冷汗贴了一身。
假的,都是假的。
她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这只是因为她太想见到苏澄、太想回到家才做的噩梦。
不安如影随形,梦里骤然落空般的失重感似是突然有了现实感,苏静手不自觉地握紧了项链,眼眶发热,又被她深吸一口气,将那点湿意压了下去。
一片影子洒在了她身上,熟悉的淡淡香气拂来,她手边多了一杯热腾腾的可可。
她低头看着冒着热气的瓷杯子,过了一会儿才松开项链,缓缓握住了杯子,感到暖意侵袭着冰凉的肌肤,就如同这个傀儡,不动声色却又无孔不入地试图浸染她的一切。
她嘴角弯出一个不含感情的笑容。
这寒冷阴鸷的寒荒庐快要将她吞没。回去,回去,她要快点回去。
——回到哪里?
她听到内心有个小小的声音在质问。
翡翠城,只有翡翠城,那个凝聚了她全部所爱的地方。
她在内心回答着自己,目光沿着那孤独的马蹄印迹望向乌云的最深处,想象着此刻在金榈镇中发生的对话。
***
金榈镇最豪华的宅邸。
原本的主人早就被杀了,尸体血迹未干,被随便扔在了挂着冰晶,如梦境般的花园里。
有几个雇佣兵在踢球玩,叮呤咣啷的,仔细一看,那不是球,而是被血和雪封在银色头盔里的头颅,正对着天空怒目圆睁。
舒适暖和的客厅里,有歌女含着泪唱着幽幽的曲子,配合着管弦乐,如海妖低鸣。
有个穿得富丽、长相阴柔的黑色长发男子坐在柔软的皮革长沙发上,闭着眼睛,轻声吟唱,细长如幼蛇的苍白手指随着节奏灵巧地挥舞,好一番陶醉悠闲的模样。
在他的左侧,一个单人沙发上,皮肤棕黑的健壮男子翘着腿,许是行军匆忙,泥土溅到了他的皮靴和小腿结实的布料上,与这房间里的装横格格不入。
他的手脚因为不耐烦而神经质地晃着,虚咬着的雪茄都要被他锋利的牙齿咬断了。
冷松快要被旁边这个恶心的男人烦死了。
行军以来,姜南这假男人就又聒噪又难搞,一会儿说这天气太糟糕了,不想跋涉;一会儿嫌弃伙食差,让人回到冬青坡从港口里搞来昂贵的香料和鲜鱼悉心烹饪;一会儿又叽叽歪歪说什么雪茄的味道太浓会破坏他欣赏音乐的意境——去他妈狗屁的意境!
他甚至开始怀疑起和他结盟的正确性,若他直接带着兵杀上去的话,恐怕寒岭城堡的门都被他破了,到那时候还由得了这娘娘腔指手画脚?爱呆呆,不爱呆滚啊!
冷松感到怒火再一次上涌,他牙齿搓着雪茄,不耐地虚眯着眼睛看着他毫不感兴趣的哼哼唧唧。
金榈镇就在寒岭城堡脚下,急行军一日半即可直接杀进城堡,而就算到了这里,他们也没有遇到任何有组织的抵抗,过程意外的简单,仿佛那个假城主所有的精力都花在了和他们笔杆子论战,唯一行动的军士只有蝶叶舞领着他那个该死不死的远亲晃荡,可到了现在,那也不再是威胁。
“喂,姜南,蝶叶舞和冷木确定是死绝了吧?”冷松也不知道是哪里不放心,还是闲在这里憋得慌,晃着腿忍不住问道。
姜南摇头晃脑欣赏着音乐,苍白阴柔的脸上嘴唇微弯,带着一股天生的凉薄:“冷大人的小心谨慎真是让我佩服,这难道是狂欢之地的人的共同特征吗?”
“告诉我是还是不是,说这么多干什么。”冷松翻了个白眼,不耐地说道。
“夕阳山明明也有探子,为什么要特意问我?”姜南懒懒地说道,终于舍得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噙笑道,“我很确信他们都死了,冷木的尸体和蝶叶舞的碎石都已送到了我这里,这之后再也没看到任何在外面行动的傀儡——冷松,你还需要我提供什么样的信息才能够让你安心呢?”
冷松胡乱地抓了把头发。这些他当然都知道,事情都发展的十分顺利,可正式因为过于顺利,所以才让他感到不安。
不安如同鬼魅,看不到摸不着,却又时刻萦绕在心头,这让这个生在热情的海洋城市的男人心情很不爽利。
他刚要再开口,有人在外面敲响了门。
他眉头一皱,面露不悦,说道:“谁啊?”
“老大,北边来了个人,说自己是什么使者,一定要和你们见面谈。我们把人绑起来了,你说要怎么处置?砍了还是关起来?”
一个大汉走进来,大大咧咧地问道。
冷松一愣,和姜南对视一眼,这时候那个歌女还在咿咿呀呀地唱,弦乐还在叮叮当当地敲,他脸一黑,吼道:“都给我停下,闭上嘴!”
歌女抽噎了一声,乐手瑟瑟发抖,那大汉左右张望了一下,也伸出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冷松瞪着他:“……”
大汉无辜地瞪大他铜铃般的眼睛,回望着他老大。
冷松感觉额头青筋都要暴起了,恰到好处的,旁边传来了轻飘飘的一声笑,更让他气得火冒三丈,深吸了一口气,怒道:“是什么人,你问清楚了吗?”
大汉还捂着嘴。
冷松眼睛都要喷出火了,再忍不住,狠狠拍了一下扶手:“放下手,说话!”
“哦,早说啊。”大汉开开心心地放下手,完全没有看他老大阴沉如雷的脸色和冬青坡的娘娘腔头埋下来忍笑颤抖的样子,说道,“我也不知道是谁,他说他叫磐石,你们听了就知道了。”
笑声戛然而止,冷松神色微变,姜南缓缓坐直了身体,将顺滑的黑发往身后撩去,眯起了眼睛,方才的闲适如雾消散。
“请他进来。”姜南轻声说道,柔缓得似是一片花瓣。
大汉看了一眼冷松,看到他面沉如水地点头,低头应道:“是。”转身大步离去。
不一会儿,他带着一个被五花大绑、头上有残血的硬朗男人进来,走到他们身前时,他熟练地摁着他跪下来,谁知那人闭着眼,如一块巨石一般,丝毫不动。
大汉愣了愣,觉得自己使得劲儿不够大,又加了一大把力气,谁知依旧徒劳无功。他脸涨红,恼羞成怒,用了牛劲要将这混蛋压下去,咬牙切齿青筋暴起,却听到冷松阴沉开口道:“别费那劲了,你弄不动他的。”
大汉不敢违抗,委屈地退了下去,那人才缓缓睁眼,目似电光,扫射过屋内的两个大人物。
姜南也在端详着他,但见他面容有若刀刻,苍色的眼瞳坚毅刚劲,让人想到被苍白月色照耀的山石,浑身狼狈却不见慌乱,有着厚重的沉稳,心里已确信这就是那个人称“寒荒庐大管家”的高级傀儡。
可他面上却不显分毫,只是不紧不慢地笑道:“你是谁呀?擅闯军营,真是好大的本事。”
新年快乐!!!!!!!!!!!!!!!(瘫)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3章 兵临城下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