睦和连饭也没吃,就被白冉拉着去找她的前男友董言去了。
董言是她们的师哥,但不是医学部的,现在在本部读研。睦和本来想着后天再和张岁遥一起回本部,没想到今晚就回来了。
两人在路上遇到了董言的同学,那人说他已经回宿舍了,所以她俩没去自习室,转头去了董言住的那幢宿舍楼下。
白冉给董言发了很多条信息,还打了好几个电话,他都没有回复,到最后直接把人给拉黑了。
睦和目光冷淡地看着白冉,按捺住想要离开的冲动。
直到看见白冉难过无措的表情,睦和实在忍不住了。她拉远了一些和白冉的距离,然后拿出手机,从黑名单里把董言放了出来,给他打了电话。
那边电话接通得很快,睦和没理他的轻笑寒暄,径直说了几句话,最后留下一句“你心里有数”就兀自挂断了电话。
睦和之所以有董言的微信,还是因为白冉的恳求。
当时俩人刚谈恋爱,董言请白冉的室友以及她同在北京上学的关系要好的几个高中同学吃饭。菜还没上齐董言就说要加所有人的微信,其他人不好拒绝,只能加了。
但是睦和与薛蕊冰没有加,睦和还找了两句说辞,薛蕊冰直接就说不想加。
睦和不想加微信是因为没有必要,如果不是白冉,她和董言不会有任何交集。
事后薛蕊冰告诉睦和,她觉得董言虽然脸长得不懒,但面相很差,心思很多,看起来一肚子花花肠子,她才不想让这种人污染她的好友列表。
薛蕊冰的爷爷会卜卦,也会看相,她自小跟着爷爷学了一些,谈不上精通,但也算是入了门。
睦和虽然不懂面相,却相信薛蕊冰的话。因为第一眼看到董言时,他的长相和气质就让她有种说不出的反感。
本来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当晚白冉一回到宿舍就央求两人加上董言的微信。她说董言对她发了很大一通脾气,问是不是她的室友看不起他,他要和她分手。
气得薛蕊冰当即就要去找董言,白冉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走向,直接吓哭了。
任谁都看得出来,白冉喜欢董言,喜欢到近乎失去自我的程度。她们劝不了白冉,也不想白冉因为这件事左右为难,因此不得不加上了董言的微信。
董言单方面和白冉分手时,薛蕊冰骂了他一顿后就把人给删除了。
睦和本来也是要这么做的,但一想到白冉的性格以及对这段感情的执拗。她知道两人之后还会有纠葛,或许还会有要联系董言的时候,所以只是把他拉黑了。
睦和只是没想到她的猜测应验得这么快。
董言来得很快,阴沉着一张脸。一看到睦和,他的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睦和余光扫过去,无视了他的存在。她转身和白冉说了句话,之后就往远处走去,把空间留给这两个人。
睦和在电话里和董言说的那件事还是薛蕊冰告诉她的,她们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不对白冉讲。
白冉又不是不知道董言是个烂人,再告诉她这件事,除了加重对她的打击外没有任何意义。
睦和没走太远,她倒不担心董言会对白冉做些什么。大庭广众之下,他才不会撕下自己伪装得很好的面具。
她只是担心如果两人谈得不好,白冉可能会情绪崩溃。
睦和站得累了,倚靠在一棵粗壮虬劲的树干旁,仰头看天。
天真黑,月亮真亮。
月光再明亮,也照不透周遭灰沉沉的黑云。相反,天越黑,越反衬出月亮的亮来。
只是月亮并不需要。
睦和就这样静静地看月亮,直到黑云吞没了月边一角,白冉终于主动结束了今晚和董言的见面。
她的情绪看起来还算稳定,不过相较于没见到董言前还是更低落了一些。
睦和不在宿舍住,她刚租的房子和医学部是两个方向。但白冉这个样子,睦和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去。
所以睦和先把白冉送回了宿舍,然后自己才离开。
睦和不想等公交,直接打车回了家。刚走进小区大门,胃部传来的猛烈的钝痛感让她几乎走不稳路。
睦和停在原地,腰部无力地弯了下去。她一手紧紧捂住腹部,另一只手撑在大腿上,整个身子一动不动,无言地等待着这阵疼痛过去。
直到睦和的腿都麻了,她才缓缓起身,拖着沉重的脚步继续向前走。
睦和租住的这座小区里很多住户都是外地人,眼下年关将至,许多人家踏上了返乡之旅,偌大的小区骤然显得格外空旷。
北方的冬夜肃冷寂静,寒风里不带一丝水汽。身后的月亮照得大地亮堂堂,冷月无边。
睦和住的那幢楼在小区的西北角,距离很远。当初租房子的时候没在意这个问题,但此时此刻,这条路长得有些过头了。
睦和一边走一边垂眼看自己的影子,路过花园,再往前是个路口。她正要往左转,迎面走来一个人。
两人打了个照面,睦和搬到这个小区才不过半个月,看谁都脸生。
现在天色已经很晚了,四下没有旁人,对方在阴影区,又是个身形高大的男人。睦和抬头看去,他正在看她。
这让睦和心里一颤,只看男人一眼就收回目光,无声地加快了脚步。
在她身后,男人停在原地,眼睛瞪得滚圆,死死盯住睦和的背影,粗犷的脸上慢慢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狠戾神情。
回到家,睦和把门反锁,又从猫眼往外看,确定没人跟上来后,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才稍稍松了下来。
她背靠着门,脱了力一般缓缓滑坐在地上。也许是因为刚才情绪太过紧张,胃又开始疼了,但她连起身吃药的力气也没有了,只能放任难捱的痛感卷土重来。
在忍痛的间隙,睦和想起刚才那个男人。即便她没回头看,却也感受到了那道强烈的目光。
不知道为什么,尽管两人隔着两三米的距离,而且她也没有仔细看他。但睦和却莫名地从那人身上生出了一丝熟悉感,好像她曾经在哪里见过他一样。
真奇怪,可是她对那张脸实在是没有印象,任凭她怎么在记忆里翻箱倒柜,也找不出来和那个男人有关的碎片。
睦和不再想下去了,碎片太多,割得她血肉模糊。
今天太累了,她得睡觉了。明天一早就得去医院,后天要和张岁遥去逛北京,晚上还要一起坐飞机回秣州。
回去之后就是过年,要走亲戚,见朋友。
她外婆这两年身体不太好,一直念叨着希望她能带个人回家,也算了了老人家一桩心事。可惜她没人能带,也许这次回家外婆会安排她相亲。
太好了,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情,一点空暇都没有。
-
一切确实与睦和设想的一样,回秣州之后的每一天,她的时间都被安排的满满当当。
她的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年纪越来越大,从今年开始,走亲访友的交际任务就落到了小辈身上。
最多的时候,睦和一天能走三家亲戚。自从她学医之后,家族里又多了一个免费医生,谁见了她都要给自己问问诊。
以至于睦和都分不清自己到底有没有放假,她明明不在医院,却胜似在医院。
她忙到在家期间与全是美人小组的四个人只见了一面,今年张岁遥回来了,池澍也没被安排出外景,难得人还算齐。
张岁遥确实言而有信,从回家第二天就组织大家聚餐。只是睦和被拉着当免费劳动力,忙着给七大姑八大姨看病开药,因此今年她反而成了那个频繁缺席的人。
大年初二睦和就回了北京,计划赶不上变化,也不是第一次这样了。
每到这种时候,睦和会后悔当年为什么选择学医,还跑到了离家一千多公里远的北京。
睦和出站时是傍晚,天色半明半暗,太阳即将落到地平面之下,整个航站楼被洇浸成橘红色。
李书瑀已经等在那里了,自从两人都来北京上学后,只要他在,每次睦和下飞机他都会来接。
好像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李书瑀去年买了一台车,车里的香薰还是让睦和帮他选的。
李书瑀先带睦和去她这几天很想念的一家店里吃了晚饭,饭后,睦和想去散步,顺带消食,李书瑀就开车带她去了什刹海。
夜晚下的什刹海灯火灿烂,繁华却不喧闹,颇有岁月静好的意味。
睦和与李书瑀走在西海北岸,他们没有设定目的地,只是很随意地走。走到哪是哪,不想走了就停下来。
一开始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就这样并肩安静地向前走。
直到睦和突然笑出声。
“怎么了?”她似乎是想到了很有意思的事,脸上的表情生动又鲜活,李书瑀也不由得唇角上扬。
睦和咬紧下唇,忍住笑意,告诉李书瑀她为什么笑。
李书瑀听完,微不可见地蹙眉:“你这个表哥真的是不太有分寸,你是女孩子,又比他小好几岁,他怎么一点避讳也没有。”
“是吧。”睦和撇撇嘴,她差点都要长针眼了。
李书瑀想起来了什么,问道:“除了你,还有别人看到吗?你表哥家里人知道了吗?”
睦和失笑:“当然没有,目前只有我知道,我感觉他是故意让我看到的。”
“为什么这么说?”
睦和说出自己的猜想:“他应该是想跟家里人公开了,但又不敢直接挑明,所以想借我的口说出去,这样的话他进可攻退可守。”
不是没有可能,李书瑀看着睦和,又问:“那你打算怎么做?”
睦和轻嗤一声,黑亮的瞳仁里泛着冷意:“什么都不做,他自己的感情自己不敢去公开,想让我当亲戚眼里的恶人给他开柜门。怎么可能呢,太好笑了。”
李书瑀笑容很浅,说出睦和表哥的意图:“他大概想的是如果你说出去之后家里人反应大,他就说你看错了,反正你也没有证据。要是反应在他可控范围内,他就顺势公开。”
“就是这样的。”睦和有些不屑,她这个表哥典型的利己主义者。除了自己,可以把任何人当工具。
李书瑀嗓音柔和,笑意明显了几分:“他太小瞧我们睦和了。”
睦和愣了一瞬,我们睦和,李书瑀的语气好像是在形容幼儿园的小朋友。
她盯着李书瑀的侧脸,像是知道她会看他,李书瑀侧过头,泰然自若地和她对视。
夜色浓重,灯火融融,水波温柔。
瞧了几秒钟,睦和别过眼神,敛起余光,只向前看。
李书瑀垂眸,遮住眼里的情绪,扯了扯唇角,也转过头。
睦和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好旧话重提:“我表舅知道我这个表哥有对象后高兴得不得了,一直催着他把人带回来,但他就是不带。我也觉得很奇怪,现在才知道原来是这样。”
李书瑀神色淡淡的,声线很平缓:“外婆今年有提起让你带人回去的事吗?”
说起这个,睦和真的有话可聊。她无奈地说:“当然了,她已经在给我安排相亲了。”
“是什么样的人?”
“那人比我大两岁,已经工作了,父母也是秣州人。但他从小在北京长大,去年被派驻到广州,下个月回来。”
李书瑀表情如常:“你要和他见面吗?”
睦和想了想,说:“不见面是不行的,外婆要是知道又得为我发愁了。就当是去和老乡吃个饭,有缘分就做朋友,没缘分也算和外婆交差了。”
“没有必要那么麻烦的。”
“嗯?”
李书瑀停下,转过身,拉住睦和的手腕。
睦和不明所以,也跟着他一起停在原地。
两人在一棵柳树下,凛冬二月,寒风尚未催生出绿意,只有交错秃白的柳枝在窸窣作响。
睦和低头看着李书瑀的手,又抬眼看他,脸上有几分疑惑:“怎么了?”
李书瑀逆着光,清隽的眉眼落在阴影里,气质温雅得像远山浮云。
他说:“你要带人回家,不用舍近求远。”
睦和愣愣地望着他,他的神色一如既往,语气也一如既往。但是眼睛却很亮,好似睦和身后那片水中的浮光都在他的眼睛里闪烁。
看着这样一双眼睛,睦和什么都懂了,她嘴唇翕动,下意识地想要躲避他的目光。
睦和喃喃道:“李书瑀,我没想过。”
李书瑀笑了,平静地问:“没想过什么,没想过我会喜欢你,还是没想过我会说出来。”
窗户纸被捅破,两人的反应截然不同。
李书瑀依旧清风朗月,从容自持。而睦和却像被人从头顶泼了一盆水,明明是温水,但在零下的气温中,顷刻冻结成冰。
听到李书瑀这样说,睦和马上否认:“不是,我只是没想过你会喜欢我,如果我知道的话......”
他的眼睛里纯粹得像清透的泉水,却又复杂如同深海。睦和无法与他对视,只一眼就错开,嘴边的话也难以说出口。
李书瑀唇边依旧是轻轻浅浅的笑,语气里有些怀念:“你现在这个样子倒真的好像小时候。”
睦和哽住,鼻头发酸,半晌后才艰涩开口:“可我们已经长大了,现在是2024年。”
水光依旧在李书瑀的眼睛里跳跃:“但每一年你的身边都有我。睦和,我愿意陪你走在颐和园的大雪里,陪你去海边等日出,日复一日陪你散步,难道仅仅是因为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吗?或者,你认为我想看的是雪?是太阳?”
李书瑀的声音飘散在干燥冰冷的风中,一字一句都清晰:“是因为我喜欢你,睦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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