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淮有点心虚。
可现有的记忆告诉他他确实不记得这么一号人。
……不会又是搞诈骗的吧？
不过看眼下的状况，要是开口把这句话告诉眼前的红眼bking，他毫不怀疑这位会真的咬人。
于是他试探性开口：“抱歉。”
酷哥听到后没再盯着他不放，目光转向地上的木纹砖，静静等待下文。
温淮组织了下语言。他直觉这人和他关系应该不浅，而且对这人……的牙第一印象还不错，不介意多说点什么。
“......我早些年出过车祸，留了点后遗症，醒过来之后就不认识人了。”
他试着语气轻松地说:“当时我连我妈都不认识，大脑一片空白，非要说记得什么，可能是数学公式。”
看到酷哥的手指动了动，温淮猜他情绪现在应该没那么激动，干脆再接再厉放缓语气道：“能……告诉我你的名字么？”
还是沉默。
难道判断错了？
接着就看到这人张了张口，问:“疼吗？”
温淮一愣。
“什么？”
他又说:“试着想以前的时候，会疼吗。”
如果去回想会让你难受，那不认得我，不记得我，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
温淮没想到会是这样的问题。
他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疼吗？当然疼的。
可这样的问题，他父母也没有问过他。
他最后还是笑着回答，“其实也还好。”
这人没吱声，只是把头低的更低了点。
也不知道是听见还是没听见。
从小狼变成小狗了。温淮想。
小狗别别扭扭地开口：“言庭度。”
“嗯？”
“我叫言庭度。庭院的庭，度日如年的度。”
说完后偷偷不经意看了他一眼。
可能是想听到他说:啊，有点印象。或者其他什么都可以。
但温淮只是点点头，很认真的说了声好。
随后露出一个比刚才对小机器人要更真诚些的笑，轻声道，“我记住了，言先生。”
言庭度耳尖有点红，他抬手想揉，想到什么又放下，转而从大衣兜里摸出手机递给温淮。
透明手机壳下是一张泛黄的旧拍立得。
照片上是两个穿着高中校服的少年。
个头高的那个一只手揽过跟前矮一些的少年的脖颈，另一只手在揽着的人脸侧比了个耶，笑得没心没肺。
两人凑的很近，矮的那个看起来有点懵，没看镜头而是看向揽着他的人。眼睛睁的老大，两只手下意识地抓住那只搭在他肩上的胳膊。
倒是很养眼。
如果忽略矮个子是他的话。
高的那个……
是言庭度。
短发的言庭度。
温淮愣了会儿才接过。
见他接过，言庭度松了口气，说:“我是你高中……”
高中什么？
他抬头看了这人一眼。
同班同学？还是同桌？
他话锋一转，来了句——
“……认的哥哥。”
哇塞。
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
---
温淮觉得这个世界有点玄幻。
比如上一秒，他可以和一个自称是他高中年少无知时认的哥哥（存疑）的高中同学（已证实但不完整）的人上演重逢的戏码，下一秒他就已经和这人围着蛋糕烤肉坐一块儿了。
当然，还有两位。
一个是刚才的前台小姑娘许楠，另一个……
是言庭度的姐姐，言鸿舒。
“你们还想吃什么我们再点？”
看着桌上已经满满当当的菜碟，三人都默默摇了摇头。
这人的长发是用刚从许楠手腕上扒拉过来的发圈随手挽的，低马尾全拨到一侧垂下。一身灰色长针织开衫和拖地卫裤，脚下踩着双画着蜡笔小新图案的毛绒拖鞋。
和言庭度的眉眼有些像，但气质完全不一样。
也是前台姑娘说今天一天都不在的店长。
店长她刚回来……哦不，刚下楼的时候也很惊天动地。
温淮都不忍回想。
——半个小时前。
言庭度说完那几个字后他就开始怀疑人生，嘴角一直保持着的笑也快要裂开。
就在这时，他听到进来时的那条走廊附近有声响，抬头看过去才发现旁边居然是有道楼梯的。
重点不是这个，是楼梯扶手。
楼梯扶手做的很宽很长，甚至快连到地上，当然这也不是重点。
重点是扶手上蹲着个披头散发的家伙正在往下滑。
滑到底后那个家伙还回味了会儿才站起来，把挡住脸的头发朝后一捋，站起来就往他们这边走。
个子倒是不低，怎么着也有一米七。
跟前的言庭度倒是一脸我习惯了。
温淮觉得自己真是疯了才会进这家店。
这人应该刚睡醒，脸上还有睡觉留下的印子。盯了温淮足足有半分钟，才反应过来这样好像不太礼貌，食指屈起抵了抵鼻尖后开口问，“你是……温淮？”
温淮在沉默中点了头。
撞什么大运了吗少年。
天下谁人不识君。
这位滑扶手的帅气小姐姐也认识你呢。
小姐姐又开口了:“噢，难怪…………”
听不清，太低了。
难怪什么？？？
话不可以说一半啊，就算你好看也不行啊。
她指指了自己，说“我是言鸿舒，言庭度姐姐。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咱们高中的时候一个班……”
“谁记得你。少做梦。”
他连我都不记得，才不会记得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她亲爱的弟弟打断，言鸿舒翻了个相当标准的白眼。
没搭理求爱失败的花孔雀，继续和温淮讲话:“今天我俩生日，留下一起吃饭吧。”
温淮刚想拒绝，就听见她又说话了。
“我们刚回国没多久。我倒是会留在昆明，但明天土豆，啊不是，庭度就要走了。”
“咱们上一次一起过生日都快十年了，高中毕业这么多年，那么多国内的同学也没人能联系上你，更别提我们这些跑到国外的了。就留下吧？”
拒绝的话就这么卡在喉咙里。
听听温淮，听听。
当年车祸完了图省事儿出院后直接办了张新电话卡。
昔日出国的，别说出国的了，除了家里走的特别近的亲戚，还有妈妈处了二十年的闺蜜和她家的狗，剩下的就算和你一起去了北京上大学都再没能联系上你。
以前好不容易碰见几个你又不记得，还要怀疑人家是不是搞诈骗的，摸着手机威胁别人要报警。
虽说当时出院的时候医生说暂时不要看以往的东西小心引起刺激。老妈谨遵医嘱把一堆东西全锁起来了，谁知道你一暂时就是七年。
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忍住不去找毕业照什么的看看。
十年才吃过一顿饭，不能这么不讲情分。
脑子里杂七杂八想了一堆有的没的，温淮越想越愧疚，应了声好。
言鸿舒眼睛立马就亮了，:“行啊，那咱吃烤肉，快快快收拾收拾收拾gogogo！”
正好小楠昨天提了一嘴她学校旁边儿新开了家烤肉店。
紧接着他就见识到了这位行动派的战力。
在五分钟内跑到前台给还在状况外刷手机的许楠裹上外套塞进门口停着的越野车里，然后带着他们啪嗒给店门上了锁，载着他们扬长而去。
言庭度在桌下戳了戳他手指，他才终于回神。
看着对面俩姑娘吃的高兴的眉飞色舞，他很小声问:“怎么了？”
言庭度有样学样，也很小声回答“手机，我的。”
温淮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拿着他的手机，那部手机后还放着张他们的合照。
他整个人都要尴尬的烧起来了，在桌子下面把手机偷偷递给言庭度后灌了好几口水。
偏偏那人还不老实，笑了声之后又戳他手指。
太奇怪了。
温淮只好转头。
这人把手机放在桌上了，屏幕上敲了几个字。
［能加个微信吗跳级小天才。］
什么破称呼。
他把头扭过去想装没看到。
然后又被戳了戳。
［就和我加个微信吧小同学。］
还有完没完了。
温·跳级小天才·小同学·淮表示:他这人好烦。
要是不加指不定又冒出来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字。
算了，加就加吧。
等好友申请通过后言庭度心满意足的把手机塞进兜里，对面的姐姐开口了，“你俩不吃饭眉来眼去偷偷摸摸干啥呢。”
温淮差点一口水没下去。
言庭度倒是说话了，张嘴之前还翻了个白眼，“你管呢。”
言鸿舒冷笑一声，对许楠说:“花孔雀求着要联系方式呢。”
转头换上副笑脸，“来小淮，咱俩也加一个。”
许楠:“……”姐弟斗嘴勿cue我。
温淮:“……”也勿cue我。
加完后言鸿舒开玩笑般问他怎么几年就把他们忘了，温淮愣了一下，意识到在手工坊的时候她并没有听到，就重新简单解释了几句。
言鸿舒点点头，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言庭度，说:“怪不得土豆……”
被言庭度竖了个中指后收住，笑了笑继续下一个话题。
这场饭局以四人都加上联系方式和蛋糕被姐弟俩互相糊了一脸告终。
也有收获。
比如，这姐弟俩是龙凤胎，言鸿舒早出生几分钟，今天过26岁生日。
如果有人不慎把这对姐弟放到一起，那么每次开口聊天都要拌一回嘴，带你重返三岁。
比如，许楠虽然看起来像个高中生其实已经21了，就在昆明上学，美术生，读大三。
在两天前发生意外包被抢了言鸿舒给她抢回来并当街暴打抢包贼并送入警局喝茶后，被某言姓女士以“得报恩”为理由拐来店里兼职。
比如，言鸿舒的这家店刚盘下不久还不到一个月，只简单装修了下，最近在试营业。
还有门口那个牌子是上任开咖啡厅的店主留下的，红薯店长忘记拔了。
再比如。
他旁边这个叫言庭度的人，在高中时和他的关系……
绝对没有言鸿舒说的只是同学那么简单。
不过什么乱七八糟认的哥哥也八成是诓他的。
不了解别人还不了解自己吗。
可有问题但得不到答案这种事情，就像在一个蒙着眼饿了三天的人面前放了块不断散发香气的蛋糕，但偏偏还有人把他的手捆住。
这让温淮有点不高兴。
吃完饭许楠顺路就回了学校，而发起人言鸿舒已经喝大了，靠在后座的车窗上双眼空空的发呆。
温淮被言庭度塞进副驾驶，美名其曰要尽职尽责。
“就剩咱俩还清醒，你可得看好路况。”
温淮有点无语，方向盘谁把着呢，光他看好有用吗。
“自个儿看着吧。”
言庭度就笑了。
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
路口碰到个红绿灯。
不老实的那位又开口了:“我能和你讨样东西么。”
吃了人家一顿饭好歹得补个礼物，温淮吃饭的时候就计划好等有空了挑好寄过来。
不过现在这人开口了正好。
“讨什么？”
路口红灯旁的数字闪了闪，还有两秒就要归零。四周霓虹灯牌的彩光透过车窗玻璃漫上这人瞳孔，他踩油门前看了温淮一眼。
“你……”
温淮的心跳忽然有些不听使唤。
那人却又偏过头去看路。
只是带着笑意说:
“你的那串儿吊坠。”
红薯：快把我弟带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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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庆生讨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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