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珩哥，我刚撒尿的时候听人说祁野从少管所出来了，还要转来我们学校。”陶裕安从教室后门飞奔进来，神情激动地拍了拍最后一排靠窗的课桌。
一个刘海长到略微遮眼的男生正懒洋洋地靠在那儿玩【愤怒的小鸟】。
可惜他修长的手指刚拉好弹弓准备进击猪头就忽地被课桌晃得一歪，小鸟咻地一下飞出，90°向下砸在了原地。
季珩：“……”
他吐出一口气，抬头看向罪魁祸首，露出一双眼尾微微上勾的凌厉双眸。
“你刚说了什么？没听见。”他尽量心平气和道。
“我说——祁野——要转来我们学校了。”陶裕安目光炯炯，紧扣重点。
“哦。”季珩在陶裕安的期待中非常冷淡地问了句，“他哪位？”
“祁野啊卧槽！”陶裕安把本就圆的眼睛瞪得更圆了，“就北区一中的那个刺头。他打老师的事情上半年闹得那么大，连警察局都惊动了，你天天做梦呢你不知道。”
这么说就有点印象了。
季珩点了点头。
“欸欸。”陶裕安见状也跟着乐呵呵地点起了头，“想起来了吧！”
季珩无语：“所以关我屁事？”
“兄弟你大大的危险了啊。”陶裕安的语气忽然严肃。
季珩看他一眼。
陶裕安猛地一拍桌子：“你【南区三中小霸王】的地位现在很危险啊，万一被祁野那货抢走了怎么办？”
季珩：“……”
操。
他就不该期待这胖子嘴里能说出什么好话来，还有【南区三中小霸王】这么精神的外号到底是哪个傻逼给他取的？有没有考虑过他这个当事人的死活？
他面无表情地踢了陶裕安一脚：“你他妈的才小霸王，滚。”
“嘿嘿，老子的名号是【南区三中第一帅】！”陶裕安做作地揉着小腿哎哟了一声，就见季珩起身要走，忙兴奋问道，“马上就上课了，你去哪？老地方抽烟？”
“调了个班，今天晚上得去网吧守通宵，我回去睡一觉先。”
“成。”陶裕安冲那道仗着自个儿腿长几步就要迈出后门的身影喊，“我接了个代打的单，晚上去也要过去，记得来看老子怎么大杀四方。”
季珩反手冲他竖了个中指。
——
晚上10点，超神网吧。
“杰哥666，打爆对面的菜狗！”
一个打扮得花里胡哨的小太妹坐在一个和他她不多年纪的肥仔大腿上，抱着他油得能炒菜的头狠狠亲了口。
“呕……”周围不小心看到这一幕的人恶心得恨不能自戳双目，真心实意佩服小太妹这都能下得去嘴。
肥仔歪头嗬地一声吐了口浓痰：“那不是有手就行，看老子给你秀一把。”
随即，用他那指甲缝里藏了污垢的脏手把键盘敲得噼里啪啦震天响，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儿下雷了。
“键盘尼玛的都要被你敲烂了，能不能小声点。”
“网吧又不是你家开的，有点素质好吧！”
有不耐烦的社会哥社会姐出声。
“小声你麻辣隔壁，不服来和老子碰一碰！”肥仔大声骂了回去，敲键盘的声音不减反增。
他长得五大三粗，一脸熊样，被他这么一吼，多是细狗样的社会哥社会姐还真没敢继续开腔，只能愤愤不平地小声咒骂。
坐在前台的网管季珩掀起眼皮冷冷地往他们这扫了眼，没管。
这里是网吧，又不是幼儿园，类似的烂事天天有，只要没打起来破坏网吧公物，就不需要他干涉。
不过，季珩的目光往旁边移了两寸，看向了坐在肥仔左侧机位的男生。
寸头，高鼻梁，薄嘴唇，从T恤里露出的一截脖颈白得发冷，气质是网吧顾客中少有的干净清冷。
再说得更直观点，他和他周围这群上网上到好像魂都已经走了一半的社会哥社会姐的对比，就好像真见到了一群鸡里面突然蹦出了一只鹤。
虽然只能看到半个侧影，但还是很难让人不注意。
寸头面前的屏幕散发着与众不同的蓝绿光，季珩下意识眯起眼睛望了过去。
只见这块能在游戏中带给玩家完美视觉体验的4K大屏上站着一个身穿灰白条纹POLO衫的中年男人，此时正情绪激动地在一块黑板上写着什么。
再仔细点看，发现那竟是一排排复杂的数学公式！！！
淦，这家伙居然在网吧看网课。
好小众的行为。
季珩心情复杂地收回了目光，继续【愤怒的小鸟】。
肥仔和小太妹仍在卿卿我我，还时不时整出各种让人头皮发麻的夹子音和装逼发言，让人烦不胜烦，但没过一会儿，那里突然发出了嘭的一声巨响。
季珩眉心倏地一跳，手指移位，游戏和上午那局一样失败了。
“草。”
他放下手机，抬眼一瞧，那个死肥仔抓着他亲亲小太妹的脖子一把把她狠狠撞在了桌面上。
“淦泥马壁的，谁让你烦老子打游戏的，老子差一点就赢了！”肥仔双眼涨得通红，抓着小太妹脖子的手不断收紧，持续满嘴喷粪。
硕大的电脑屏幕上正展示着他的战绩：2/10/3。
菜成这样，竟然还有脸怪别人？！
要脸否？
小太妹呜呜呜地惨叫着，双眼翻白，鼻血在刚才的撞击中喷涌了出来。
有几个人听见动静站起来往这边瞅，但没一个敢上前阻拦的，更多人则仍是沉浸在自己的游戏中。
“妈的。”
最看不起打女人的废物了。
季珩烦躁地从前台迅速蹿了过去，准备让肥仔也尝尝鼻血横流的滋味。
然而有人比他更快。
“砰！”
一条肌肉线条饱满漂亮的手臂突然从旁边伸出，攥住肥仔的头发就是猛地往下一掼，压在桌面使劲砸了两下，然后又像扯破布似的把人整个往后一拉。
“啊啊啊！！！”
肥仔喷溅而出的鼻血在空中滑过一道优美的弧线。
“啪啪啪！！！”周围的看客们没忍住痛快鼓了几下掌。
“操！”
肥仔平时仗着自己的吨位狂妄惯了，完全没想到竟然有人敢对他动手，连人带椅摔在地上的时候都还是懵的，鼻血混着酸痛的眼泪流了满脸。
动手的是坐肥仔旁边机位看网课的那个寸头男生，他面色冷酷，骨节分明的大手一把掐住肥仔的脖子，另一只手则握起拳头，狠辣的一击直冲肥仔的太阳穴，却在半途被拦住了。
“我来处理。”季珩用手掌接住他的拳头，语气平稳。
但其实心里已经在暗骂了，草，力道真大，震得他掌心都麻了，这一拳要是由他打下去了，估计警车和救护车就得一起来了，他的网管生涯也到此为止了。
不过他还真没看走眼，这小子长得还真挺俊的。
寸头男生抬眼，见季珩胸前挂着工作人员的徽章，二话没说便收了手，但没走，就那么直直地站在旁边，一张好看的脸冷冰冰的，好像在等着看他怎么处理。
“草你妈比的，给老子滚开。”肥仔此时也反应了过来，双臂往地上一撑就想爬起来。
季珩当然没给他这个机会，一拳轰在他的颧骨上，把人打懵了回去，他揪起肥仔的衣领，逼视着他问道：“超神的规定是什么？”
季珩眉骨高，眼窝深，脸上每一处线条都像是用刀刻出来的，如此近距离与人面对面时产生的压迫感极强。
肥仔打了个寒颤，怔在原地没说话。
季珩拍拍他的丑脸，又问了一遍。
肥仔愣愣地摇了摇头：“不…不知道。”
“这样啊！”季珩抬眼看向同样处在懵逼状态中的小太妹，“那你说。”
超神网吧的规定就挂在前台后的墙上，大字大海报，保证让每一个来上网的人都能看见。
小太妹看看眼神不善，明显在警告她不许乱说的肥仔，又看看面色凌厉的季珩，吞了吞口水怯怯地回答道：“一、不，不许吸烟。二、不许乱扔垃圾。三、不，不许打架斗殴。四……”
“够了。”季珩让她停下，低头看着肥仔，“网吧的规定是什么？”
肥仔还死倔不肯说，季珩等得不耐烦就又给了他一拳。
“呜啊！”肥仔痛叫一声，咬牙重复了一遍三条规定。
“这不是知道的很清楚嘛，下次别在犯了。”季珩笑着理了理肥仔的衣领，但漆黑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情绪。
肥仔点了点头，季珩松手站了起来。
然后一转身就和站在原地没动的寸头来了个脸贴脸。
季珩：“……”
寸头眼神平静地和他对视了两秒后转身走了，看那方向应该是去厕所洗手了。
这死肥仔的头发的确够脏够油的，幸好他没碰到。季珩蜷了蜷手指。
突地，他的眼角闪了闪，顺着冷光一斜眼，一只钉了三枚纯黑色长钉的耳朵登时侵入了他的视野。
是寸头的左耳。
还挺酷。
季珩咂了咂舌。
被揍破胆的肥仔战战兢兢在地上趴了好一会儿，见季珩和寸头都没再关注他了，小心翼翼地动了动脚，接着登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恶狠狠地瞪了小太妹和其他看他热闹的人一眼后飞也似得跑走了。
刚被他冲了的社会哥社会姐则纷纷在后面竖中指嘘他。
早就从包厢出来看戏的陶裕安在季珩回到前台后一下凑到了他身边：“厉害啊，珩哥，一招一个小朋友。”
刚揍完人有点冒热汗，季珩推开了他：“代打完事了？”
“开玩笑，也不看看老子是谁。”陶裕安一个深呼吸，“当然没打完。”
季珩抽了张湿巾出来擦手：“那你还不回去继续？”
“草，你个没良心的，老子出来透口气不行？”陶裕安一屁股坐到前台后面的躺椅上，拿出手机翻了翻，然后震惊地骂了声卧|槽。
“怎么了？”季珩问。
“刚才那个寸头就是祁野，妈的，那身手的确够野的啊。”陶裕安把手机举到季珩面前给他看，“群里说的。”
这个群是超神网吧建的，专门拿来给顾客预约包厢和机位什么的，平时没什么消息，现在却被一段视频和一大段诸如【祁野好帅！季珩好帅！】【这死肥宅好福气，居然近距离接触了两个大帅哥，好羡慕，呜呜呜！】的花痴发言刷屏了。
陶裕安贱贱地回复了一条:【好妹妹，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啧，我就说一个网吧群里能有这么多妹子肯定都是冲着你来的。”
季珩：“……”
他不太喜欢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拧了拧眉，拿出手机履行了一名群管理员的职责——删掉视频并开启了禁言。
“淦，别玩不起啊你！”陶裕安眼睁睁看着群里的视频在下载了98%时出现了个红色感叹号，他推了推季珩的肩道，“老子还打算靠这视频钓几个妹妹呢！”
“那……那个。”
就在两人插科打诨的时候，一道纤细的阴影覆在他们面前，陶裕安抬头，十分顺溜的吹了个口哨，“来找你的珩哥哥是吧？”
季珩给了陶裕安一个肘击，看都没看脸蛋泛红的小太妹一眼，“续费5块钱一小时，花生瓜子八宝粥方便面在冷柜，扫码付钱自取。”
“谢…谢谢你救了我。”小太妹略微紧张地说道。
“不用。”季珩简单回了句。
“我……”小太妹绞着手指扭捏了会，用夹得人头痛的超级无敌夹子音说，“我，我愿意做你的女朋友。”
陶裕安在一边抱着肚子狂笑。
季珩语气冷淡地吐出一个字：“滚。”
陶裕安笑到锤墙：“妹妹，你也太好玩吧，谁给你的自信让你觉得咱珩哥帮你是为了泡你？”
小太妹见他们两这态度，自觉大受侮辱，脚往地上跺了跺，连声音都忘记夹：“你，你们等着，杰哥不会放过你们的。”
她扭头要跑却被一个人挡了道，抬头刚要骂，看清人脸后愤愤地拐个弯跑：“你们长得帅的都是渣男，杰哥也不会放过你的。”
路过被骂的祁野神情冷淡，看都没看她一眼。
“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陶裕安狂笑着拍了拍季珩的肩，“你干嘛不答应人家，我看人家对你挺真心的，那大花脸晚上还能给你驱邪呢！”
季珩也送了他一个“滚”字。
“嘤嘤嘤，你们长得帅都是渣男！”胖子翘起小指模仿小太妹。
祁野站在前台前。
季珩抬眼：“什么事？”
祁野：“给我一瓶水。”
季珩：“右转直走5步，冰柜就在墙边。”
祁野：“要常温的。”
大夏天的，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年喝常温的水？这么虚？
季珩眼神微妙地从柜台下面拿了瓶常温的怡宝递给他：“3块钱。”
祁野接过水，付完钱，回到了机位继续听网课。
“啧，长得和小白脸儿似的，完全看不出来是个能把自己混进少管所的混子。”陶裕安叹了口气，“妈的，现在不仅你三中小霸王的名号可能不保，老子三中第一帅的头衔好像也有点危险。”
“欸，你说我要不要过去问问他是不是真要转来我们三中？”陶裕安摸了摸下巴，“就当提前认识认识了。”
季珩拿出值班表在今天的日期下打了个勾：“随你。”
陶裕安挠挠头，又看看正在认真听网课的祁野：“算了，他太猛了，我怕打扰到他听课，他一拳给我干废了，还是把这玩意儿留给那啥，缘分，没错，缘分，有缘自会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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