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虞温并没有回去睡觉。
越北说外面风小了,他打算出门看看。他是季思问的表哥,同时也是季思问的员工。虽然他是“关系户”,但季思问将这条街交给他,他得用心负责。季思问给了他喘息的空间,让他躲到清净的海边,可以自由地创作,并不是让他什么都不用做。
虞温听说越北要出门,就迅速回房间拿上自己的相机,要跟他一起出去。台风过境,城市支离破碎,她想拍下这些画面。
她想起了那些在网上随便开台风的玩笑、把苦难当儿戏的人,她想记录苦难,以此告诫世人,台风不是普通的自然现象,它带来的不仅是假期,更是灾难。
虽然风力小了很多,但这个时候出门仍然不安全。许竹愿和欧梓莹担心她的安危,连忙说要跟她一起。
季思问抓住越北的肩头,突然变了主意:“我也去。”
此话一出,那三人都静了,鬼鬼祟祟地交换眼神。
“干什么呢?还走不走了?”虞温一转头,发现两人都没跟上来。
许竹愿一脸困倦地说:“温温姐,既然越北和季总都去,那我还是回房间睡觉吧,我真的是太困了。”
欧梓莹紧接着说:“我陪她一起,你们都出去了,她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
虞温没有勉强,点了点头,由她们去了。本来她也没打算叫上她们。
远远望去,海边的椰子树被连根拔起,像一个个倒下的巨人。秋千只剩下一个框架,绳子和椅子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长街凌乱不堪,铺满残枝落叶。倒下的树木和围栏挡住了他们的去路,走过去要跨越层层障碍物。
狂风还在刮,只披了一件针织衫外套的虞温瑟瑟发抖,被大风吹得相机都拿不稳。她正哆嗦着,忽然一件西装外套落在她的肩头,她抬眼看过去,对上季思问平静的眼神。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换的衣服。
季思问一直很注意自身形象,哪怕穿的是睡衣,也要穿得齐整无褶皱。
以前虞温时不时怀疑季思义是季家的私生子,因为季思问总是矜贵端庄,而季思义潦草随便,一点都不像一个妈生的。可能是陈心慈和季明礼都看出季思义个性张弛,心性浮躁,难以管控,所以从小没把他往继承人的方向培养。
越北回过头提醒他们:“我过去那边看看,你们不要到处跑,千万要注意安全,小心头上有东西砸下来。那个,虞温,我继续往前面走,让季总陪你吧,我怕你认不得回去的路。”
虞温的确不认识路,见季思问没有异议,便点头:“好,你去吧。”
越北再三叮嘱:“这边没信号,电话不一定能打通,你们千万不要走散了!”
季思问对他扬扬手,表示知道了。
“季思问,你过来。”虞温踩在一块石头上,打算跨过去,走到对面的便利店。
季思问伸手想扶住她,她却摇摇头,将没拿相机的手递给他说:“你帮我绑个头发。”
季思问让她低下头,从她手腕勾出发圈,双手拢住她飘逸而凌乱的长发,给她绑了个低马尾。
“谢谢你啊。”虞温客客气气跟他道声谢,继续往前走。
季思问紧紧跟在她后面,时刻留心周围的状况,万一有危险,他能及时做出反应。
走在台风席卷过的街道上,心情是沉重的。两人都没有说话,脸上也没有笑容,虞温越是靠近那些痕迹,越是觉得触目惊心。多少人在台风中丧命,台风之后的重建又要花费多少人力物力财力……
虞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再次回到民宿,虞温肚子有些饿了。因为停水停电没办法做早餐,他们只能吃囤着的面包,饼干,巧克力和牛奶。烧的热水放了一夜也变温了,连泡面都泡不软。
没有网络,他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怎么样了,也不知道台风还要待多久。
“不过看样子暂时不用躲在储物室了,都先回房间睡个觉。”越北说。
季思问回房间,虞温跟着他。季思问往前走一步,她也走一步,季思问停,她也停。
季思问手指朝下:“你的房间在楼下。”
“我知道啊。”虞温冲他一笑,“但我们刚才玩的真心话不是还没出结果吗?”
季思问看出她不是真想玩游戏,她只是想跟他回房间睡觉罢了。
他没有拆穿她的意图,顺应地点点头:“好,那继续吧。”
季思问换了新的睡衣,才重新躺到床上。虞温还穿着刚才那套,但他没说什么。
“轮到谁了?是你吧?你问吧。”虞温盘腿坐在他的床上,眼睛合上又睁开,明明很困了,还要强打着精神。
季思问沉默了一下,拉起被子盖过她的脑袋,说:“睡吧。”
“唔唔唔!”
虞温被突如其来的力量压倒在床上,挣扎着从被褥里探出一个脑袋。
“不行!你不会是想临阵脱逃吧?除非你认输我们就不玩了!”
她倒不是非要继续这个游戏,她只是想分出一个胜负,她的胜负欲不容许就这么过去了。
季思问见她困成这样,本想说“我认输”,把人摁住让她好好睡觉,但左思右想,他觉得自己还有一些事情需要知道。
他问:“你跟我一起睡是不是会更舒服?”
若在旁人听来,这个问法实在令人浮想联翩。虞温明白他的意思,但她在被子底下用脚踝压住季思问的小腿,明知故问:“哪种舒服?”
虞温露出的小腿和脚踝还是凉的,没有被被窝捂热。季思问坐起身,扯过沙发上的毛毯,将虞温乱动的两条腿束缚在一起,用胶带打包似的一圈圈绑住了它们。
虞温:“……”
你干什么呢?
季思问躺下,重新盖上被子,声音喜怒不辨:“不想玩就睡觉,睡觉就不要乱动,再动就把你绑起来。”
虞温气鼓鼓:“……少拿你那套教育我!”
季思问总是用对小孩子的口吻教育她,她越想越不爽,因此变得特别叛逆,他越是不让她动,她越是要动。虽然她被裹成了美人鱼,但她没有完全被限制行动。她在床上翻了个身,变成一个滚筒,簌簌两下滚到了季思问身上。
“……”
季思问静静盯着她看了一会,目光相接,虞温的脾气一点点软了下去。她正要灰扑扑撤离,就被季思问按进了怀里。
她听见季思问说:“行,你喜欢这个姿势的话,就这么睡吧。”
虞温心想,我压着你的手臂,你还真不嫌重啊。要真这么睡几个小时,季思问的手臂一定会麻到抬不起来。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跟你睡在一张床上的时候,我的睡眠质量会好很多。”虞温回答他的问题,“不是每天都睡不好,只是到了下雨天心情会很烦躁。戴上耳机会好一点,吃药也会好一点,但治标不治本。”
“医生怎么说?”
“说是精神方面的问题,需要放松下来,调节好心情。”
怀里的人动了动,季思问下意识将人搂紧了。失眠是世界上最难受的事情之一,而虞温独自一人度过了无数个日日夜夜。
虞温锤了一下他的胸口:“你别抱这么紧,呼吸不过来了。”
趁季思问松了手劲,虞温在他怀里换了个姿势,笑着反问:“心疼我了?”
“——这是我的问题。”
半晌,季思问轻轻地“嗯”了一声。
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虞温却没有开心多少。她和季思问一同陷入了沉默。
季思问感觉到怀里的人困得眼皮打架,但逼迫自己打起精神,将游戏继续进行下去,非要跟他争出个输赢。
“该你问了。”虞温催他。
季思问便将“睡醒再说”吞了回去。
怀里的人还是跟记忆里一样消瘦,他一条胳膊就能将人圈在怀里。虞温的身体很软,但骨头十分坚硬,跟她本人的性格一模一样。季思问的手掌按在她的尾脊骨上,感觉她轻微地颤了颤。
“别,你别乱动!”虞温脑袋窝在他的颈边,嘀嘀咕咕埋怨道。
“你还问不问了?不问就投降!”
“……”
季思问撩起眼皮,收回的手捏住她的下颌,让她不得不仰起头来。他看见她浓密的睫毛,还有眼下淡淡的乌青。不知道多少天没睡个好觉了。
照她这么说,回来汐城这些天,除了那晚跟他一起睡,她都没睡好。
季思问忽然说:“虞温,要跟我谈恋爱吗?”
虞温猝然睁开眼睛。
“谈恋爱吗?”
她顺着季思问的话认真思索起来:“我们一个在汐城,一个在北京,你不可能为了我去北京,我也不会为了你回到汐城,是要谈异地恋吗?”
虞温想起他们谈恋爱那会,她在北京,季思问在汐城,分隔两地,仅仅是一个星期她就受不了。她不是非要成天跟季思问黏在一起,她可以一整天不跟季思问发消息,但不能见不到人。比起在手机上“网恋”,她更喜欢充满爱意的肢体接触。她喜欢看着季思问清晰的脸,还有他那双只有她一个人的眼睛。
“我不喜欢异地恋。”虞温躺在他怀里一直摇头,“我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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