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新科技的大楼是这片商业区最特立而明显的。
每层楼段都有宽敞明亮的落地窗，几乎将大半城市的风景收入视野。
22楼是专门的会议室楼层，阳光视线充足，地板明亮干净，一阵清脆的高跟鞋声响起，且声音渐渐清晰急促。
沈楚秋几乎是跑着回来的，推开女士洗手间的门，她敲了敲第二个隔间，里面啪嗒一声开锁，姜轻禾伸出手来，声音闷闷的，“谢谢你。”
隔间门重新被关住，里面响起些动静，沈楚秋这才缓了口气，抱着双臂倚在门上，“轻轻，你怎么连自己来姨妈的日子都不知道啊？”
“我知道。”
姜轻禾的声音隔着一道门传出来，“只是昨晚熬夜忙着做计划书，给忘了。”
“小腹还疼吗？你现在身体能撑住吗？”
过了一会儿，里面的声音终于响起，带些懊恼，“我还没处理完，我需要一点时间。”
“我们约的时间快到了。”沈楚秋看了眼手腕上，精致的宛如拇指盖大小的手表，“这样，你先处理，我先过去见他们，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你这边搞定了直接过去找我。”
“好。”姜轻禾应了一声，嘱咐道，“那几份计划书都在我包里，我的包在洗手台上，你先带过去。”
“好嘞，交给我。”
沈楚秋离开后的一会儿，隔间门被人从里面推开，姜轻禾走了出来。
她站在洗手台前，洗干净手，又抬头看镜子中的自己，昨晚熬夜的缘故，她眼皮底下有很淡的黑眼圈，本来打算今早化妆的，结果没起的来。
指尖沾水，她拍了拍脸颊，打算上个口红，手往旁边一伸，摸了个空，这才想起来，她的包刚才已经被沈楚秋拿走了。
姜轻禾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抿唇，算了就这样吧，没准她这副略微憔悴的模样还能给投资人留下努力奋斗的可靠印象，然后今天谈的投资事情就成了。
想着想着，她被自己逗笑，勾了勾唇，出了洗手间。
今天的会面在201会议室。
姜轻禾一间一间找过去，转过一个拐角时，忽然看见了不远处的一间会议室门口，站着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
她看过去的同时，那个男人也看了过来，然后他举起胳膊，朝她挥了挥手，“姜小姐，这里。”
姜轻禾有些意外，抬步朝他走过去，“您认识我？”
张凌脸上挂着礼貌的笑，朝她点了下头，压下门把手，“我们进去吧，陈总已经在等了。”
一听对方在等她，姜轻禾刚才心里的小疑问瞬间抛到了脑后，连忙点头道，“好的。”
张凌推开面前的门，里面的景象映入眼帘。
这间会议室不大，差不多容纳十个人左右，黑色长桌摆在最中间，两侧都是办公椅。
而此时，一个穿白衬衫、西装长裤的年轻男人背对着她而坐，男人对面是脸色不太好的沈楚秋。
听见开门的动作，沈楚秋的目光立马投过来，看向姜轻禾的眼神亮了又亮，眼巴巴的望着她，仿佛在看自己从天而降的救星。
而她对面的男人，听见身后的动静，顿了顿，低下了头，在翻手里的计划书。
姜轻禾眼神安抚着沈楚秋，不动声色的深呼吸了一下，走上前，主动和男人搭话，“陈总你好，我是姜轻禾。”
沈楚秋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连忙起身，跟着一起介绍，“对对对，陈总，这是我们的主要负责人，计划书也是她做的，她是实打实的美术专业出身，绝不掺半分假。”
听闻，男人翻计划书的动作一顿，几秒后，终于慢悠悠的抬起了头。
他的眸子清澈深幽，直勾勾的看过来时，姜轻禾呼吸瞬间一窒。
这张脸——
姜轻禾想了几秒，脸色也跟着变幻。
陈屿泽？
脑海中的画面迅速翻涌，早已遗忘成灰的高中记忆仿佛在顷刻间复燃。
其实，虽然做过三年的高中同学，但是陈屿泽在她记忆里的时刻并不多，因为那个时候，两人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高中时候她家还没有出事，家庭富裕，成绩优秀，长得漂亮，她一直都是坐着第一排被人追捧喜欢的好学生，而陈屿泽是永远的最后一排，不爱听课，喜欢打架，是老师眼里的刺头。
三年时间，两人说的话加起来总共不超过十句，其中还有五句是一些不美好的回忆。
她从没想过两人会在这样的场景下重逢。
姜轻禾视线往旁边移了半分，看见那个红色的名牌。
——陈屿泽。
陈总。
原来他就是沃新科技的陈总。
沈楚秋在旁边轻轻扯了下她的衣袖，姜轻禾回过神来，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
结果是陈屿泽先开了口，腔调慵懒，带着几分不明的意味，“怎么，不认识老同学了？”
姜轻禾扯出一抹笑容，“认识。”
老同学？！
心中炸了大雷的沈楚秋半缓神半装镇定的给姜轻禾拉开椅子，“坐下说坐下说。”
陈屿泽也抬了下下巴示意。
姜轻禾坐下来，桌子下面的手攥的很紧。
沈楚秋看了看她，又转过脸去看陈屿泽，“对了，陈总，你刚才问我什么问题来着？”
陈屿泽双腿交叠，胳膊屈着，随意搭在了椅背上。
他边翻着手里的资料，边又慢条斯理的把刚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他转开视线以后，姜轻禾才又敢把目光放在他的脸上。
男人的短发干净利落，眼角狭长，漆黑的瞳仁中流露出漫不经心和玩味，鼻梁高挺，嘴唇单薄，面部的五官比例恰到好处，轮廓锋利硬朗，整个人在成熟的气质中还透着一股痞气的调调。
她记得高中那会儿，就算她和陈屿泽几乎不打交道，但也听说过，班里班外有很多女生喜欢他，年级里还排过什么校草榜，陈屿泽被投到了第一。
他本身长的就不差，在那个十七八岁的年纪，帅气和青涩稚气都刚刚好，再加上他冷淡的性格，正好符合青春期女生的追求，俘获了很多的芳心。
姜轻禾从旁边拿过来一份计划书，抬手翻开。
陈屿泽的话音也刚好落下，沈楚秋转脸看向姜轻禾，姜轻禾抓住他刚才问题的关键词，在脑海中迅速简单列了几个要点，抿了抿唇，开始回答。
她的声音纤细而温柔，没有刻意壮胆似的高声阔音，也没有讨好似的客套凑近，而是在很认真回答他提出的问题。
陈屿泽边听她的回答，边继续看她做的计划书。
姜轻禾回答完后，会议室陷入一片安静，她又重新启唇，看着陈屿泽，“我说完了，需要补充什么回答吗？”
“不用。”男人嗓音清冷，“这个答案还可以。”
一句话让两个女孩都松了口气。
计划书的介绍和讨论总共进行了一个多小时。
沃新科技是搞软件开发和项目工程的，姜轻禾真没想到陈屿泽能提出这么多美术性的专业问题，他不仅问了她们工作室的发展规划和盈利模式，还问了她们画作的主要风格与销售思路。
有几个问题姜轻禾差点都答不上来，在她纠结回答的时候，陈屿泽也会点她一下，有些回答很磕巴，但也算过关。
提问环节结束，陈屿泽还在翻弄手里的计划书，沈楚秋眼神示意姜轻禾，问她成了吗，姜轻禾摇头，她也不知道。
再说点什么，快点，沈楚秋朝她挤弄眼神。
姜轻禾鼓起勇气出声，“我……”
陈屿泽把手里的平板屏幕转向她，先她一步说话，“这是我的办公室。”
他在办公桌后面的某面墙上点了点，“这块儿想挂副画，不要字帖这种冰冷严肃的，你按照自己的想法画，一周以后交给我。”
他清冷的眼眸中倒映着认真脸的姜轻禾，他指间捏着平板笔转了转，“能行吗？”
姜轻禾抿唇回道，“可以。”
陈屿泽的手往后伸，张凌重新拿回平板，给他拉开椅子，男人准备离开，姜轻禾蓦然起身问道，“那投资的事情成了吗？”
陈屿泽停步，直挺的身子往后斜了斜，“协议书我稍后让人发你们邮箱。”
沈楚秋差点把心里的惊呼喊出来，她捂紧嘴巴朝姜轻禾挤眉弄眼，姜轻禾也露出一个轻柔的微笑。
陈屿泽先一步出了会议室，张凌站在门口，还握着门把手，“走吗？”
“走走走，一起！”沈楚秋欢呼雀跃的收拾桌上的东西，整理好后放进包里，姜轻禾接过自己的包，拎在手里，和沈楚秋一前一后出了会议室。
她对一直推着门等两人的张凌小声说了句谢谢。
张凌点头，“客气了，姜小姐。”
转过拐角处，姜轻禾看到了等在电梯门前的陈屿泽，他双手插兜，站姿懒散放松，正抬眼看着层数一级一级的升上来。
几个人走过去，听见动静，陈屿泽转头看过来，沈楚秋先点头打招呼，“陈总。”
陈屿泽也点了下头，算作回应。
挣扎几番，姜轻禾最终选择缩在沈楚秋旁边当小透明，仿佛刚才与男人侃侃而谈，应答如流的不是她。
陈屿泽的目光有意无意的扫过来。
姜轻禾又往后面缩了缩。
他的目光还在。
她又缩了缩。
沈楚秋忽然脸色僵硬，转头看她，“轻轻……你踩我脚了。”
安静的空气中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
张凌先控制不住的笑了。
姜轻禾连忙躲闪到一旁，“我没、我没看到，对不起。”
她耳廓的位置，娇嫩白皙，泛起薄红。
正当她些许尴尬时，电梯厢门此时开了，陈屿泽和张凌先走进去。
沈楚秋挽过她的胳膊，低声道，“你怎么有点躲他……莫非有情况？”
姜轻禾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没有。”
沈楚秋看她这反应，挑挑眉，“那就是有了。”
“不是……”
“你们不上吗？”张凌出声，打断两人的耳语，他正弯腰摁着电梯的开门键，沈楚秋赶忙应声，“来了来了。”
沈楚秋拉着她从侧面上了电梯厢，站在了两个男人的后面位置。
姜轻禾看着面前男人肩宽窄腰，高个直挺的背影，抿了抿唇。
刚才……她好像听见陈屿泽也笑了。
好笑吗？
她低头，郁闷的眼神落在了自己的脚尖上。
“对了，陈总。”
沈楚秋的声音又响起，姜轻禾瞬间抬头，目光警惕的看向旁边人。
“就是……我们还有个小小的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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