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珩正往伤处敷冰块,听到门口打电话的人末尾加上“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几个字，随后挂断电话,转身看着周珩和梁爽。
梁爽见状主动退出门外:“你们聊,我先出去了。周珩,待会儿敷完记得把毛巾拿过来。”说完,他便走回宾馆大厅。
房间里，周珩见姜严要走,敷脸的手一顿,压下想挽留的情绪道:“你的书包忘拿了。”
姜严半个身子已经在门外,他转回头,对周珩露出狡黠的笑容，仿佛憋了什么坏心思,眼睛弯成新月勾得人心痒痒:“拿完东西我还要回来,等我。”
“等我”这两个字好似蕴藏着极大的魔力,周珩不自觉地开始期待,手上的冰凉突然变得莫名滚烫。
他将用完的毛巾放回大厅,没注意到坐在大厅沙发上的梁爽的小动作。
周珩坐在房间里等了一会儿,听到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他急忙起身去开门,眼神在看到门口的梁爽后暗沉下去几分。
“啧。”梁爽撇撇嘴,“看到我这么失望吗?你这脸怎么翻书还快。”
周珩没理会他的打趣,淡声道:“什么事?”
梁爽伸手拔下门边的房卡，房间顿时陷入一片黑暗，周珩皱起眉，看着眼前朦胧的黑影道：“你很闲？”
话音刚落,走廊传来脚步声，门口亮起几抹橙黄色的火光,有人端着东西进来,那人重新插上房卡,在房间灯光亮起的一瞬,梁爽不知什么时候摸到周珩身边,手中的拉炮对准周珩用力一拉。
“生日快乐!”
姜严和梁爽异口同声。
拉炮喷出来的彩带糊了周珩一脸,他吓了一跳闭上眼睛，缓了好久才伸手抹掉脸上的彩带,视线在看到姜严后聚焦，镜头一下子清晰起来。他眸光短暂停滞，眼中流露出一抹讶色。
姜严将手中的蛋糕递到周珩眼前催促道:“来吧大寿星,快许愿。”
周珩勉强恢复理智做完吃蛋糕的前戏,完全不记得自己许过什么愿,分蛋糕的时候也近乎无知无觉。
“姜严出门前来找我,说是要给你一个惊喜。哎,我难得看你露出这么呆的表情啊哈哈哈。”梁爽边吃蛋糕边笑,姜严佯装责怪地瞪了梁爽一眼:“哥,你咋这么快就把我出卖了。”
这两人关系熟络得未免也太快了。
周珩还没反应过来,鼻子上就猝不及防被抹上一点奶油。
“怎么还在发呆。”姜严买的蛋糕不算大，三个人分完以后只剩下一点奶油，姜严用食指抹了一点,在周珩脸上尽情“恶作剧”。
梁爽在旁边看戏吃瓜,没承想自己脸颊也被周珩抹上奶油,他三下五除二吃完蛋糕站起身，往自己整个手掌心涂上奶油：“敢往我脸上抹奶油，等着变成雪人吧。”
三人闹腾了一会儿，剩下的奶油被他们糟蹋得不成样，纷纷赶去厕所清理脸上的奶油。
温热的水冲刷在脸上甚是舒服。周珩拧紧水龙头抬起脑袋，浓密的睫毛上挂着宛若细碎繁星的水珠，他轻轻眨了眨眼将睫毛上的水珠抖落，有几滴顺着脸部轮廓划过脖颈沾湿周珩的衣领。
姜严眼尖地发现周珩耳垂上的一抹白，伸出食指轻轻点了一下周珩柔软的耳垂，那一点点没洗净的奶油黏在他指尖上。
姜严的食指在周珩眼前挥了挥：“这里还有一点没洗干净。”说着，他重新打开水龙头，把手指放在下面用水流冲洗干净。
周珩抬手碰了一下姜严碰过的地方，很奇怪，明明没有摩擦过那里，但耳垂却烫得厉害。
梁爽把桌上和地上的垃圾清理干净自己返回大厅,只剩姜严和周珩两个人留在房间。
姜严从自己的书包里翻出一个东西,他看了一眼时间，“十一点五十八分”几个字仿佛一颗定心丸,姜严喉结一滚，捧着东西走到倚靠在桌边的周珩面前,周珩意识到了什么，他低下头看了一眼姜严手中的东西，随即视线上移落在姜严脸上，心脏开始不受控地狂跳。
“本来想在今晚晚自习把东西给你的,但没想到你竟然请假了。不过至少，蛋糕在,时间也没过。”姜严的眼睛里仿佛有荧火在闪烁,温暖揉碎了铺在眼底,仿佛奶油蛋糕上的糖霜。
“所以,在还没有结束的今天,新的一天还没来临之前,祝你成年快乐。”姜严靠近周珩,伸出手臂绕过周珩身侧环住他的腰，给了他一个温暖有力的拥抱。
两人身上都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抱起来滑滑的有些麻烦，姜严加重手上的动作将羽绒服里的空气挤出去，衣服布料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两个人的身体越贴越近，分不清是谁的心跳萦绕耳边，更像是在隔着衣服以同样的频率共振。
姜严慢慢撤开手，背上书包走到门口冲周珩挥手告别:“谭括说明天要去实验中学参加集训,记好了啊,明天见。”
灯光为姜严渡上一层暖黄色的边，在他脸颊处留下轻柔的一吻。姜严乌黑的睫毛一眨一眨,轻轻拨动周珩脑海里的弦,心脏仿佛含在嘴里的奶油般融化。
他退出门外，帮周珩关上门，将即将来临的暴风雨隔绝在内。
周珩再也承受不住,他一只手用力攥紧盒子,心口仿佛被无数颗从天而降的糖果填满了，进而沁出几丝甜意，喜悦像一只只扑扇着翅膀的蝴蝶汹涌而来引发一场风暴，将他的理智搜刮干净，它们落在胸口，裹挟着一些念头而出。
他很少有这么情绪强烈的时候，这一个晚上却经历了两次。18岁的生日身旁没有父母，更别提从小到大根本没人给他过这个，眼前只有父母激烈的打斗和姨夫不断挥过来的手，耳边只听得见越来越难听低俗的脏话。
他感受不到别人生日里的温情氛围，只觉得那是一个让他自己和他母亲都痛苦的一天。如果不是姜严邀请他参加生日聚会时问了一嘴他的生日，周珩绝对会将那个日子永远埋葬，将它遗忘在漫长的时间里。如果不是今天姜严为他庆祝生日，周珩根本不会觉得原来想要避开的那一天也会有开心的时候。
在周珩眼里，姜严就像一个阳光干净的动物,先是一点点地出现在他的视野,在边界疯狂试探，见没什么危险之后进而跌跌撞撞地闯入他的世界。
他没有收手,任由那扇大门敞开着，任由姜严继续开疆阔土,任由自己继续沉沦,谁也进不了那扇门，唯有姜严可以自由来去。十八年以来的人生里周珩收到过许多人的表白，他不理解喜欢的含义，也从来没喜欢过谁,却在这一刻认定自己喜欢上了一个人。或许喜欢得还要更早，心动早在许久之前就开始了，周珩一点点剥开橘子的外衣，咬下果肉，才让隐藏在其中的果核露出面目。
心脏几乎融化成一汪水,周珩静静地看着手中的盒子，仿佛在端详自己的内心，灯光轻轻抚过,带出残留的姜严身上的体温和味道，它们幻化成一只小鹿,在融化的水中轻快地跳跃着,漾起层层涟漪。
周珩深呼吸了一口，转身从包里拿出衣物和毛巾走进卫生间，他关上门，不一会便传出哗啦啦的水声。
月色朦胧,高悬空中俯瞰城市风景。
-
明确自己的心意，周珩从来没考虑要说出来。
姜严是直是弯他不清楚。即使是弯的，姜严也不一定会喜欢自己，更别提他是直的了。
贸然说出他或许会抵触，导致连朋友也做不成。
周珩只能退开一点和姜严的社交距离，却做不到刻意远离，他不是什么自制力很强的人，他会控制不住想要接近姜严，暂时远离刚开始或许好用，到后面情绪会更强烈，汹涌着反扑回来将他淹没。
喜欢一个人原来是会进退两难的，仿佛脑海里有两个人在打架。
集训时间定于每周周末，抛开校内各科老师布置的作业不谈,集训期间指导老师也布置了许多竞赛题,这一沓沓纸攥起来几乎有小山那么高。
姜严这几天都晚上都躲在被窝打手电狂补作业,每天睡眠不足六小时,早读的时候哈欠连天,上下眼皮好似挂了个秤陀,他不得不让李池轩用力掐自己的手臂,用痛感保持暂时的清醒。撑过第一、第二节课他就不困了。
可姜严今天却在阴沟里翻了船,直到第三节课开始他还依旧趴在桌上睡觉。
李池轩叫了他好几声才把他叫醒，姜严揉揉眼皮强打着精神听课。
这节课是语文课,教语文的罗施燕老师人送外号“螺蛳粉”。罗老师备课喜欢查很多资料，今天的课文内容讲到一半,她突然开始向列夫·托尔斯泰的故事进行拓展延伸。
这故事在姜严听来就是上好的催眠曲，他一点点阖上眼皮，在上下眼皮完全相贴前翻了个“白眼”，脑袋慢慢往桌上栽。
罗老师讲得入神，低头才注意到姜严嚣张的后脑勺。
罗老师冲其他同学们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放轻动作摸到姜严身边想好好“吓”人一下。李池轩连忙疯狂地戳姜严的侧腰,
“啧，戳我腰干什么”姜严的白日梦被打断，似乎还没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处。他仍趴在桌上,伸出右手扣住李池轩不断往他腰上“作乱”的手。那只手用力挣扎了一下发现姜严钳得太紧睁脱不开,手的主人李池轩只好在他耳边轻声道:“老师来了。”
姜严仿佛突然被人戳中死穴,连忙坐直身,身下的椅子碰撞地面发出“咚”的一声响。他一抬头就和老师对上视线。
姜严:“……”
罗老师扫了一眼两人还交叠在一起的手,打趣道:“哎,我故事还没讲完呢,你们两个上课还偷偷牵手啊?”
班里的同学雷达一动，视线纷纷投过来，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声语气荡漾的“哦”。
姜严在心里“操”了一声,心说老师你怎么亲自下场搞事啊,连忙把手撤开。后桌的女生清楚地看见姜严的耳朵绯红一片。
他手心还残留有李池轩的体温，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周珩的方向偷偷瞥了一眼。其他人全都在看戏吃瓜，只有周珩一人目光落向别处。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姜严还是没逃过被人打趣的命运。他只好扣住打趣他的人的手高高举起，破罐子破摔道：“现在我也牵了你的手，满意了吧。”
“不满意，你手怎么这么凉。”
姜严没好气道：“这话说的，大冬天的手凉不是很正常？我的手又不是火炉。”
他转过身，突然注意到不远处有人偷偷摸摸不知道在干什么。
偷偷摸摸不知道在干什么的邵斌左右张望着仿佛在观察敌情，见周围没有人注意他后突然从桌底下出一袋薯片。
包装被撕开发出“刺啦”一声脆响，一股浓郁的番茄味瞬间散发出来，没一会儿弥漫整间教室，离得近的同学们全都闻到了，转过头盯着邵斌手里的东西，眼里闪着光。邵斌默默地把东西往桌下藏了一点，心里暗道不好。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邵斌就像一个好心的游客撒下几粒粮食，无数只鸽子扑扇着翅膀冲过来抢夺，大家左一只手右一只手伸进来抓薯片。
邵斌眼睁睁地看着袋子里的薯片越来越少，尤其是齐梁锐，第一下甚至抓了一大把，邵斌急忙拍了一下他的手，阻止他瓜分走大量薯片。
“我草你们土匪啊。”鸽子们抢得太猛，薯片渣全部洒在邵斌裤子上。
“对,打劫，还不快快把薯片交出来。”齐梁锐没脸没皮地回他,又伸手掏了一把薯片。
“哈哈哈哈！”不知是谁在旁边放肆大笑，嘴里还嚼着薯片，如同没封好口的气球噗噗噗地往外漏气，边笑边往外喷薯片渣。
邵斌一个人承受了大半伤害，嘴没吃到，全让衣服先吃到了。邵斌看着自己一身的薯片碎特么的想揍人的心情都有了。
直到许多只鸽子满意而归,邵斌瞅了一眼袋子。
还算有良心,给他留了一点。
姜严抓得也比较多,他没有全部吃完，给李池轩留了几片,一扭头便发现周珩坐在座位上与世无争。
他走过去,伸手在周珩眼前划了划:“吃吗？”
明明周珩脸上没有表情,但姜严就是感觉到了周珩有些不高兴。
为什么呢？
姜严滴溜溜地转了转眼珠,将薯片递到周珩面前。
按照平常,周珩应该会用手接过来。但令姜严没想到的是,周珩看了一眼薯片,低下头就着他的手咬了过来。
粉红的舌头一晃而过，牙齿将一片薯片叼走咬在嘴里，发出清脆的“咯吱”响。
“……好吃吗?”
“味道不错。”
姜严飞速收回手,捻了捻指尖。周珩咬的那块薯片少，舌头直接舔到姜严的指尖，柔软温热的舌头轻轻触碰一下他的手指,舔走手上残留的调料。
姜严走去洗手间打开水龙头将手上的东西洗干净，脖子耳根几乎红透。刚才周珩评价“味道不错”时，姜严能看到他藏在阴影下的舌头若隐若现。
明明只是无意间被舔了一下手指，他脑海里一瞬间却闪过一些奇怪的想法。
疯了，他到底都在想什么。
终于写到小周意识到自己的喜欢了[捂脸笑哭]
小姜要加油了嗷[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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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汹涌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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