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假回来的当天晚上，桑小叶睡得很轻。
白沉星紧紧抱着自己，一刻也不松手。
他将头埋在她的后背脖颈处，炙热的喘息落在皮肤上却一阵一阵的发凉。
桑小叶缩缩脖子。
白沉星睡得不踏实，额头冒汗，桑小叶甚至可以感受到他的身体在小幅度的颤抖。
转过身一模，额头凉得很。
“小叶？”
白沉星的怀抱空了，模模糊糊睁开眼。
“我在，睡吧。”桑小叶说。
白沉星又没声音了。
桑小叶一整晚都没有睡着，她总觉得自己男朋友变了。但她又确认，这具躯壳的灵魂深处仍然是白沉星。
屋内很暗，双层窗帘遮住光线。
她睁着眼睛躲在被窝里玩手机。
凌晨五点，楼上响起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兀，应该是住家保姆已经起床开始准备工作了。
不知道是天花板还是地板，嘎吱嘎吱响。
有点吵，桑小叶缩到白沉星怀里闭上眼睛休息。
早上八点。
白沉星准时起床。
他们要前往上京市第六人民医院查看洪青青失踪的情况，从昨日失踪到现在，警方和医院都没有找到人。即使白沉星不是洪青青的紧急联络人，但桑小叶也执着认为有必要去一趟。
她要弄清楚，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白沉星精神不错，做好早饭，完全没有重度抑郁症的症状，没有精神萎靡，没有躯体化，没有陷入自己的思维模式。
反倒是桑小叶因为一直没睡，哈欠连天。
两人打车前往医院。
阳光照在身上有一种不切实际的美梦感。
第六人民医院在靠山的郊区，从外面看很现代化，与印象中的精神病院不搭边。
墙壁很白很新，每一扇窗户外都安装了防盗网，防止人跳楼。医院大门的保安也十分严格，无死角监控，应该不会出现有病人凭空消失之类的事。
那洪青青是怎么失踪的……
等一下。
桑小叶想到了一个更无法理解的事情。
洪青青和白沉星虽然关系还算不错，但洪青青有男朋友啊，为什么紧急联系人会写白沉星的名字？
寒意如同附骨之疽，顺着桑小叶的小腿往上爬。
不会真的有什么奸情吧？
不可能啊，洪青青那个嫉恶如仇敢爱敢恨的性格，怎么可能当小三？况且，洪青青也不喜欢白沉星这个沉静的性格，总觉得是个文质彬彬的学霸研究员，相反自己和洪青青倒是可以玩到一起去。
那更没有理由填写白沉星作为紧急联络人了。
难道。
洪青青的男朋友出事了？
她迫不得已只能联络白沉星？
桑小叶抿了抿嘴，给手机里一个粉色卡通头像的联络人发送了微信。
桑小叶：【姐，帮我查个人。】
【帮我查一下洪青青的开房记录，这个人失踪已经上报了。我想知道她男朋友是谁，叫什么，什么样子？】
她没有打探别人**的习惯，所以只模模糊糊听见过洪青青男朋友的名字。
但想不起来。
对面秒回：【她和你什么关系？你要捉奸了？】
桑小叶不置可否：【我觉得沉星最近不太对劲。】
对面：【哪种不对劲？】
桑小叶：【说不上来，没有证据。姐，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对面正在输入中……
【杀了他。】
桑小叶：……
桑小叶：【您还是查好后告诉我吧，谢谢您，笔芯】
【……】
进入医院，一股消毒水味呛得鼻子疼。
白沉星说：“张蔷护士在三楼，我先去个厕所。你去吗？我给你拿包？”
“不去，你去吧。”桑小叶站在厕所拐角的走廊处。
走廊里是男女厕所，外面是医院科室长廊。
她可不原意面对厕所气流，那感觉全身都脏了，索性站在斜对角。
等了两分钟，桑小叶视频都刷了五个了，还没见白沉星出来。
桑小叶发微信：【肾虚啊？】
白沉星没回话。
桑小叶皱眉，看了看走廊，又瞧了瞧厕所方向，没有白沉星的身影。
两人经常做一个游戏——在商场或者其他工作场所，一个人上完厕所后趁着另一个人等待玩手机的间隙，偷偷溜走，看那个人能不能发现自己。
这就像一个简易版捉迷藏，两人都玩出心得体会了——从厕所出来后像普通路人大摇大摆离开就，不容易被等候之人的余光发现。
不过有时候，明明发现对方溜走了，也假装不知道，看谁进入了谁的圈套。
不会刚才自己看漏了吧？
消息也不回，在附近和自己躲猫猫呢？
也许是不太舒服或者厕所排队吧。
桑小叶继续玩手机。
此时。
余光瞥见，白沉星从厕所出来了。
他果然没有看自己，径直离开自己面前。
桑小叶抬眼，果然又无聊玩起这个游戏了。
桑小叶轻轻追着白沉星的脚步，他脚步飞快，左拐右拐进入了无人的走廊。
他要去哪里？
这里灯光比较暗，空气中充满一股酸腥潮湿的霉菌的味道。
脚下黏糊糊的，像有什么东西融化了黏在鞋底下，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
走廊尽头是一面墙，白沉星停下脚步，背对着桑小叶。
桑小叶双手插兜，看看白沉星还能耍什么花招。
自己都抓到他了，还不愿意回头。
桑小叶上上下下打量着男朋友，浅灰色帽衫和深灰色运动裤慵懒随意，白色板鞋还是和自己买的情侣款。
扫视到白沉星露出的脚踝，她忍不住屏住呼吸，那白色板鞋黏糊糊上面是什么玩意，红唧唧的，就像是被碾碎的棕红色蚯蚓，那些血肉和泥浆混合成一起，看得人心里恶心。
不洗鞋就别回家了！
桑小叶也不愿意玩了，正要说话，手机震动。
白沉星：【你在哪？】
白沉星：【我没找到你啊，你上厕所去了？】
白沉星：【肚子疼？】
桑小叶：【我在你背后，回头o(*￣▽￣*)o】
然而，身前的人并没有回头。
仍然面对墙壁一动不动站立着，和墙壁呈现出两条平行线。
走廊没有窗户，没源头的风忽然灌入，仿佛一只冰凉的手扼住桑小叶的脖颈。
白沉星：【别闹】
白沉星发来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行人很多的走廊，两旁主治医生的介绍灯箱闪闪发亮。
但自己面前的走廊光秃秃什么都没有，斑驳的宣传玻璃窗后是一些褪色的红色海报，海报上的照片因为年久的缘故看不清，合影上医护人员的五官模糊不清，像被小孩用彩笔涂黑了一样。
这不是白沉星？
那这是谁？
桑小叶浑身冰凉，目视前方，透过侧面的宣传玻璃窗隐约可以看见倒映出的“白沉星”的面容。
当桑小叶看向玻璃窗的时候，“白沉星”突然扭头，对着她缓缓咧开嘴。
嘴吧越长越大，像一个吞噬万物的黑洞。应该是牙齿的地方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色苔藓，苔藓好像被某种浓酸腐蚀，发出一阵阵恶臭的白烟。
“白沉星”扭过头，一张惨白的脸猛然出现桑小叶面前，扭曲，像白花花的囊肿，眼睛在阴影下像两个黑漆漆的大洞。那人嘴巴一张一合，好似费力呼喊着什么，但他无法出声，嗓子里冒出一股股黑色的、粘稠的、腐烂的红色液体，咯咯哒哒的顺着他的嘴巴、脖子、往下流。
“她爹的！”
桑小叶大叫一声，甩开身子往后跑。
耳边响起追逐的脚步声。
桑小叶头也不回，奋力狂奔。
“小叶！”
是白沉星的声音。
“小叶！”
白沉星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一把拉住慌不择路的桑小叶：“怎么了？”
“有，有……有疯子！”桑小叶胸口起伏，脸色苍白，“你刚才去哪了！”
“我找你呢。”白沉星稳住她的肩膀，“他吓唬你了？”
“你和我看看去！”桑小叶有了白沉星，就像有了铠甲，男朋友带来的安全感是任何武器都无法比拟的。
两人往刚才的地方走去，但那里早就没了身影。
桑小叶抓着头发：“那个人嘴巴里是红的，脚下也是。对了，我怎么可能把人认成是你！明明你穿的是白短袖那个人是灰色，我为什么会认错？”
白沉星帮她揉揉太阳穴：“你昨晚没睡好。六院出现精神病人很正常。”
“可是，奇怪。”桑小叶欲言又止，虽然在很久以前她也出现过类似的毛病——有一天鬼使神差跟着一个小男孩进错了单元门，等到了自己家的楼层才发现根本不是家门口，而那个小男孩也不见了。不过这和见鬼没什么关系，大概就是心不在焉。
但认错自己男朋友这件事，也太耻辱了。
白沉星捏了捏她的后脖颈，像放松小猫一样：“别怕，晚上吃点好的。或者我先去找张蔷护士，你去外面晒晒太阳。”
“我和你一起。”
桑小叶靠近白沉星，但刚才那股潮湿腐烂的味道仍然在鼻腔中挥之不去，像墙皮返潮的味道，就连闻白沉星的胸口都吸不到洗衣液的铃兰香气。
到达三层。
张蔷护士已经等候多时。
“我以为咱们十一点五十能开始，现在都十二点五分了。我记得你们不是十一点四十就到了吗？”张蔷说道。
她今年四十岁，在精神病院什么病人没见过？但是从刷卡才能出门的病房内失踪，还是第一次，所以也希望洪青青的朋友能告诉她究竟是怎么回事。
桑小叶看看表。
明明他们十一点三十就到了，刚才耽误了半个小时？
白沉星笑着道歉。
孟辞：杀了他。
桑小叶：姐，也不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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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精神病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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