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结束,我盯着祝瑜看了又看,想不明白,他身边怎么会没有春暄这个人,站得那样近,日后散得远得找不到了吗?好可惜,想不明白想不懂。
饭局结束,我们小辈的几个跟在后头,我和祝瑜之间隔着师兄,我探头对着祝瑜问:“你认识春暄吗?”
我觉得我认错了人。
祝瑜停下脚步,像是瞬间石化,转头过来的时候眼睛通红,一双眸子有了情绪,全是痛苦。我不知道,会有人听到一个名字就会痛苦。
师兄觉得他大概精神崩溃,站在我前面护住我。
祝瑜问:“你认识春暄?”
我说:“不认识。”
祝瑜剧烈喘息,额头青筋鼓起,眼睛流下泪来。
我说对不起,没想到你反应那么大。
祝瑜说:“没关系。”
他看着不像没关系,越过我们往前走,脚下踉跄,像是下一步就要摔倒。
师兄没多问,叫我少管闲事,拿到工作就离这些人远一些。我说好。
我不是故意要掺入这个故事的,我告诉自己一遍又一遍,我不认识春暄,不认识她的家人,甚至和祝瑜也可以说不认识,前几十年根本没有交集。我走到半途,认真找寻我的生命内容,要填充空荡荡只有悲伤的包裹,全心全意地找,分不出一丝心意去翻阅别人的故事,却找到春暄的一本缺块,她的十几年,是命中注定,命中注定我来补充完整结局。
回到住所翻阅《春山笔记》,也许一看结尾就能知道结局。但我看书从不先看结尾,结尾留到结尾的位置,走进去,最后出来的时候才正式地关上门。
从第一春山笔记往下看,古文晦涩,从来不是我的强项,一本古书经典,我能看一个月。第一春山笔记翻页,是占了两面纸的图画,群山包围的一个山谷,房屋之间隔得有距离。往后,记录了春山的开垦、房屋建造、祭神、占卜,以及全面的封闭,不再和外界来往。
有人拿朱笔圈画注释,斑驳黑字旁方方正正写下无数解释,恭恭敬敬地渴望破解每一条春山笔记的奥秘。我大概看出从春山稳定之后,撰写的人开始记录长寿、永葆青春、和自然联系的巫术。
我没什么兴趣,数十页囫囵吞枣翻过。
春应龙说春暄是春山的最后一任寨主,如此,有关她的记录应该在最后。
从乾隆四十九年,到清朝将亡、民国,春山在新中国初建不足三年,再次开放,被外人来访。这期间,有春山内的人出逃,见到外面战火纷飞,一身伤痕逃回春山。也有出逃之人成为一方富翁,钱财之外还想长寿,带兵找寻返回春山的路,暴毙于山林。此外,还有数十位寨主先后去世。
原来,寨主的选择既不通过血缘,也不通过能力选拔,而由神树做下不可更改的抉择。前寨主将亡之时,将不满五岁的孩子、包括新诞下的婴孩带到神树前,祭祀仪式之后,神树将落下一枝枝干,降福于新寨主。
我匆匆翻页,终于瞥见“春暄”这个名字,心脏剧烈跳动。为什么会感到害怕?我捏着泛黄的书页一角,几乎要浸入我的冷汗,我的眼睛只能抓住“春暄”二字,其他字眼扫入也无法辨识其中意思。
我能承担这个故事的责任吗?其实,我不想承担任何责任。我和师兄讨论过,如果我不想承担某一种责任,那就应该做到不靠近不触碰,在我的眼前了,也不应该多看一眼。一旦触碰,我们就不得不担心受怕,因为一切都在变化,如果保持天真的理想主义的话,物是人非的时候你就无法负起责任。原本幸福的鲜花,一日日**了,也会发出臭味。而触碰关于人类,就将变得极其麻烦,人类太复杂了,仔细说起来,好像又不是那么复杂,我们只需记住,这个世界什么人都有,当你遇到不可思议的人类时,你万不可过于慌张、惊讶,否则就显得太过愚蠢了。
第一次见面,矜贵、天真、无害的人,在后来也可以是阴暗、故作智慧、或故作无害的。
我离这个故事仍有最后一步,要进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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