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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另有其人?

“当时楚相公行色匆匆,脸上蒙着一块黑布,一见到奴婢便将奴婢打晕。”

春娘有些后怕地说着,倘若楚怀信再疯些,她怕是活不到现在。

夏盈初眼眸一凌,面上却不显,好奇地问道。

“你说,他脸上蒙了黑布?那你又是如何肯定他便是楚怀信?”

“不会错的,那日他穿的衣服是老爷两个月前为花朝节特地赶制的。那白青色缎子本就难得,布庄里也只两匹,前些日子库房失火,另一匹布也在火中毁了。是以,奴婢绝不会认错。”

春娘笃定地点头,夏盈初扭头看向失神的少女,嘴角的笑意淡了许多。

“冯小姐也是因那衣物断定了贼人的身份?”

冯婉琪摇头,取出颈间的红绳,抚摸上润白的玉扣。

“这白玉怀古本是一对,是当年定亲之时楚伯伯赠与婉琪的。另一枚,在他身上。”

“当时,我,见到那白玉怀古从他衣襟处滑落,之后便被他蒙住双眼。”

少女浑身颤抖,眼中满是惊惧。

“我可以肯定,是他,不会错的。那玉上,曾被我磕出一个缺口,不会错的。”

“是啊大人,就算玉有相似,难道连缺口也一样吗?”

春娘跟着附和,想起什么似的翻出钱箱里的锦袋。

“怎么会这样?!玉坠呢?!”

夏盈初快步走到梳妆台前,接过春娘手里的钱袋问道。

“什么玉坠?”

“是从那玉上磕下来的一块,形似月牙。我们小姐便找人做成了玉坠,让奴婢缝在了钱袋上。只是,不知为何,那玉坠不见了。”

春娘惶惶不安地又去绣篮里找,口中不停地呢喃着。见箱子里还有其他钱袋,均是卵色宝相花纹的锦袋,夏盈初眼眸暗沉,扭头问道。

“这钱袋怎的都一样?”

“这是我娘生前最喜爱的纹样,她曾给我缝制过一个,我,素日里都不舍得用,只放在这里面藏着。”

冯婉琪踉跄着站起身,夏盈初上前扶住她的手臂。

“怎会丢失了呢?”

少女眼眶泛红,焦急的泪珠不停地打转。

“冯小姐别急,我一定会帮你找到的。”

女子的声音清淡,却让人莫名的心安。冯婉琪点头,脸颊的泪水也被女子轻柔地拂去。

“冯小姐好生歇息,告辞了。”

“大人慢走。”

夏盈初笑着点头离开,出了房门脸上的笑便淡了。

“大人。”

“回吧。”

孟昭明茫然地看着她仿佛又冷了几分的身影,与送他们出府的春娘拱了拱手,跟上前方的女子。

“大人心情不好?”

孟昭明犹豫着拉住雪梅小声问道,雪梅看了眼茫然的男子,微微摇头。

“主子的心事,我们做下属的还是莫要揣测的好。”

孟昭明讨了个没趣,摸了摸鼻尖,跟了上去。

……

“孟捕头,冯记布庄几日前曾走水过?”

“不错,是七日前的子夜失火。所幸发现得早,只烧了一间库房。”

孟昭明如实说道,夏盈初站在书架前翻找着卷宗,随口问道。

“那是因何失火?又是何人发现的?”

“这,应当是天气干燥,库房里又都是布料,一点火星都有可能引起大火。至于是什么人发现的,似乎是庄子里的绣娘,半夜起夜刚好看到。”

夏盈初冷笑几声,倒真是凑了巧了。

“那绣娘呢?可有受伤?”

“受伤倒是没有,不过好像受到了惊吓,这几日都没有到布庄去。”

“哦?”

夏盈初微微挑眉,孟昭明点头,继续说道。

“那绣娘也是我们青阳县的人,是段屠户的娘子。说来也是可怜,十五年前段屠户上山,被野兽咬死后,段夫人一个女子不仅要挣钱,还要照顾一个刚刚两三岁的孩子。”

“冯老板心善,又见她心细手巧,这才将人留在了布庄。虽不是多高的月钱,却也比她做绣样挣得多。”

“段相公也争气,没有辜负段夫人的付出,只待今年秋闱下场。”

夏盈初一顿,扭头看向毫无所觉的男子。

“你是说,那位段相公同样是今年秋闱下场?”

“是啊,年后已经有人买注是楚怀信能考中,还是段相公能考中。”

真是,好巧啊。

夏盈初眼眸一暗,示意孟昭明将段相公的户籍资料拿来。

“大人是怀疑段相公他……”

孟昭明欲言又止地说着,夏盈初笑着看向他。

“怀疑什么?”

孟昭明一愣,移开视线支支吾吾地说不明白。

他也不知道要怀疑什么,可是夏盈初既然要查段思齐,总不能是闲来无事吧?

“那正好,你找人去查下他最近都去过哪里。记住,不要让人发现。”

夏盈初叮嘱着看起来不太机灵的男子,见他点头保证不会让人发现,这才摆摆手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见夏盈初起身,雪梅笑着问道。

“主子可是要去提审那小毛贼?”

夏盈初瞥了她一眼,提起裙摆跨出房门。雪梅耸了耸肩,紧跟着出门。

……

“大人。”

“把门打开。”

狱卒低头称是,迅速打开牢门又忍不住偷偷去看女子的背影。

奇了,他还是头一次见女人当官的。

对上雪梅冰冷的视线,狱卒连忙低下头不敢再看。

“赵天赐。”

角落里蜷缩成一团的男子抬起头,露出一张满是疤痕的脸。

夏盈初坐在凳子上,直直地看着他瑟缩的模样。

“这钱袋,你是从何得来的?”

女子放在桌子上的钱袋赵天赐只看了一眼,就低下头。

“大人,他是个哑巴。”

狱卒狗腿地说道,随后像是开了话匣一样说着。

“这哑巴赵在青阳是惯犯了,一年到头这牢里他能住个遍。”

“是吗?不会说话可会写字?”

狱卒嘿嘿一笑,鄙夷地看着一言不发的男子。

“就他,哪里认得几个字呦?他爹死得早,剩下一个瘸腿的娘,能活下来就不错了,还认字。”

夏盈初注意到在狱卒提起赵天赐母亲的时候,他的眼睛动了动。

显然不是什么也不在意。

“赵天赐,这次的盗窃不同于你之前的偷摸,还牵连出一件要命的案子。你可想好了,要是解释不出这钱袋从何而来,那你就只能用命去交代了。”

赵天赐猛得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她的脸,随后又低下头。

“哼,酒不吃吃罚酒。来啊,将他押到堂上!!”

女子冷哼一声站起身厉喝道,狱卒一惊,忙低头称是。

……

“赵天赐,你可知这钱袋牵扯到一个女子的性命?”

赵天赐动了动嘴,低头看着手边的纸笔。

夏盈初见他有反应,继续说道。

“你可知,那女子不过十四岁,并且已有婚约?”

赵天赐呼吸微促,又听到她呵问。

“你可知,她差点自缢身亡?!”

黝黑的手指微颤,指尖下意识地蜷缩着。

“你可知,被陷害的男子身陷囹圄?!!”

赵天赐咬着唇,依旧没有动作。夏盈初忽然轻笑,随后赵天赐便听到叮叮当当的锁链声。

下意识抬头看去,只见一个男子被带进了,随后神不守舍地瘫倒在地上。虽然憔悴,却没有受刑。

“他快要死了。”

赵天赐呼吸微滞,眼睛瑟缩地不敢去看楚怀信。

“他本是秀才,今年秋闱很有可能考中举人,明年便是春闱场上的一员。倘若顺利,便是天子门生,未来的官老爷。”

“只可惜,他如今身陷囹圄,陷进这可耻的案子,断送了大好的前程!”

赵天赐浑身一抖,眼中闪过歉意挣扎。

夏盈初眼睛微亮,继续绷着一张脸从堂上下来半蹲在赵天赐面前。

“你知道,你什么都知道。告诉我,那个人是谁。你又为何会拿到这钱袋?”

赵天赐嚅喏着唇,握着毛笔良久也没有动作。

“赵天赐,你看看他。”

夏盈初按着赵天赐的后颈让他避无可避,只能被迫看向如尸首般安静的男子。

“那是他自小心爱的人,他未来的妻子,他孩子的母亲。此刻,那个女子却生不如死,就像现在的他一样。”

赵天赐对上那双空洞晃神的眼瞳,眼中的歉意越发地浓。注意到夏盈初在盯着他,赵天赐连忙收敛起那些情绪,低头一笔一划地写着。

“那钱袋,是我从冯小姐闺房拿走的。我本想盗走些银子,却,色迷心窍地欺辱了冯小姐。”

夏盈初看着上面的字,眼眸越发地冷。

“大人,楚怀信是无辜的,该判死罪的是我。”

赵天赐抬起头恳求地看着冷着脸的女子,随后见她冷笑着。

“是你吗?”

“是。”

夏盈初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惶然的赵天赐。扭头看向爬起来的楚怀信,男子目眦欲裂,满眼不可置信。

“是你?!你这个畜生!!”

孙长礼眼疾手快地压住要扑过去的楚怀信,原本安静的男子此刻却如同癫狂的野兽,不停地嘶吼着。

“为什么?!为什么?!她才十四岁,她才十四岁啊!!”

这个时代女子及笄便嫁人生子的大有人在,可富贵人家的小姐哪一个舍得那么小便将她嫁出去?

冯一睿和楚怀信同样如此,他们本是要再等几年,等她再大些。

可是,这畜生却毁了她!

听到冯婉琪投缳自尽的消息,他连死的心都有了。

他只想到阴间去陪她,再无心管其他。

谁知,此刻竟知道了害她的罪魁祸首,让他如何不恨?又如何平静?!

只恨不能与这畜生同归于尽,却浑身无力,只能被衙役压在地上。

“那块白玉怀古呢?”

“被狱卒拿走了。”

夏盈初眼眸一沉,他果然什么都知道。

“将赵天赐关进死牢,楚怀信无罪释放。”

夏盈初冷眼说道,孙长礼压着越发激动的楚怀信,惊讶佩服地看向女子的背影。

没想到,这位女大人真有几下。竟真的找到了凶手,并且供认不讳。

“楚怀信,冯小姐还活着。”

楚怀信一怔,随后便又哭又笑地泄了力。

“活着就好,太好了,她还活着……”

夏盈初直直地看着男子涕泗横流的狼狈模样,有些怔然地愣了片刻,随后问道。

“她喜欢的人是谁?”

楚怀信擦着脸上的眼泪,良久后哑声说道。

“无论她喜欢谁,只要她欢喜,便好。”

“哪怕不是你?”

楚怀信微微一笑,虽然形容狼狈,却仿若长身玉立般让人侧目。

“是不是我,又有何干系?”

夏盈初轻笑,转身往后堂而去。

“带楚相公去洗漱,好生送他离开。”

“多谢大人。”

楚怀信怔愣地看着她离开,微微拱手谢道。

……

“大人!凶手怎么是赵天赐?!”

孟昭明急匆匆地冲进户房,见女子认真地翻看着什么,焦急地半跪在书案前。

“你说过,那日的凶犯穿着冯老板赠送给楚怀信的衣物。那赵天赐不过是一个小贼,连几两银子他都不曾偷过,何况是那价值不菲的缎袍和几十两银子?!”

夏盈初抬起头稀奇地看了眼焦急的男子,笑着夸奖道。

“没想到孟捕头看起来粗枝大叶,原来这般心细。”

“大人!”

孟昭明无奈地垮下肩膀,认真地说道。

“凶手绝不可能是赵天赐,这么多年来他虽然整日里偷盗,却都是几百文钱的小数目,从来不曾有过这么大笔钱。”

“那,你可知他欠了五十两银子的赌债?”

孟昭明一呆,下意识地摇头。

“不可能,赵老头就是欠赌债赔上了性命,赵夫人更是用一条腿,要赵天赐发誓绝不沾染赌博。”

“赵天赐这人虽不是什么好人,却最是听赵夫人的话,他绝不可能去堵。”

夏盈初笑着将书案上的纸条递给他,撑着下巴说道。

“可是,这上面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不信,你自可到赌坊去核查。”

孟昭明一呆,抓起那张纸看了又看。

“这,这怎么可以肯定是赵天赐的笔迹?他家境贫寒,如何……”

“瞧,这是什么。”

夏盈初将方才赵天赐写的纸摊开,孟昭明又是一呆,却坚定地摇头。

“赵天赐绝不会去赌。”

“你为何这般肯定?”

夏盈初挑了挑眉,孟昭明肯定地点头。

“直觉!”

“噗——”

夏盈初哈哈大笑,直笑得眼瞳微湿。

“直觉?孟捕头,办案要讲证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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