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盟研究所最近出了一件新鲜事——莱特博士拥有了一个伴侣机器人。
“很好奇莱特博士会怎么称呼他的Eros，想象不出博士顶着冰山一样的脸叫001亲爱的或者宝贝的样子。”
“有什么想象不出的，对着001那张脸，就算叫老公都有可能。”
“那也是，我也想拥有一个001，为什么其他Eros不能做到001那么完美的外形呢。”
“每个Eros出厂前销售人员给购买者发放喜好调查表，绝大多数人都是很浅显地填驼峰鼻、丹凤眼、薄唇......肯定比不上001呀，那可是莱特博士一个一个数据点调整出来的建模。”
“那不就完全按照莱特博士的审美创造出来的？我觉得莱特博士会爱上001的。”
......
话题中心的本人并不知晓外人对他及他的伴侣机器人的讨论，因为意外激活了001莱特不得不加班写实验报告及结果分析。写到激活原因时键盘声刹那消失，莱特也想不通001为什么会识别自己当主人。
见他面无表情地扭头看过来，001冲他笑了笑，“工作结束了吗？”
“没有。”
“那......是累了吗？”001努力思考人类工作到一半停下动作的理由，“还是饿了？”
莱特静静看着他，这张脸上每一根细小绒毛的位置他都知道，许多个加班的深夜他累了会倚靠着一号玻璃舱出神地盯着里面漂亮的人偶，就像现在这样。不同的是，如今漂亮的人偶睁开了眼。
唇瓣上下蠕动，莱特缓慢道：“都不是，就是不想工作了。”
“没有原因吗？”
“没有，人类经常会做没有原因的事情。”
001恍然大悟点了一下头，大脑自动把莱特的话翻译成数据刻入信息储存中心——莱特经常会做没有原因的事情。这个区域被001命名为“莱特主人的行为法则”，通过记录观察，已经有三条数据写在上面。
1、莱特不喜欢其他人靠近他一米范围（001除外）
2、莱特遇到难题时喜欢看怀表
以上法则并没有得到本人的确认，其真实性有待考究。
“莱特不想那就不做，我们去做莱特想做的事。”001往前走了两步，牵起他的手，问：“莱特现在想做什么？”
莱特没说话，001稍稍弯腰展开双臂抱住他。瘦削的身躯有一瞬僵硬，“你在做什么？”
“拥抱。”
“为什么拥抱？”没等他回答，莱特再次开口，语气仿佛凝结了冰霜，“你在分析我。”他补充道：“不要分析我。”
001歪脑袋枕在他肩上，视线穿过鬓边碎发看向微微颤动的眼睫，告诉他：“我的分析面板没有录入莱特的信息，所以不能分析莱特。”接着他回答上一个问题，“我想拥抱莱特所以拥抱。”
伴侣机器人被设计为天然亲近主人，看见莱特工作疲劳，001给他一个拥抱无可厚非。只不过莱特不想接受这样程序设定的拥抱罢了，下一秒，莱特用力推开001，转过身去接着写实验报告。
001抿了抿唇，思考是否要把法则一括号里面的内容删掉。
经过三天检测，001被确认完全激活，可以进入人类社区，但是需要定期参加Eros协同会开展的机器人社会化课程。社会化考核通过的Eros可以得到人类社区身份证明，可以在没有主人陪伴下做一切合法的事，甚至是给自己找份工作。
当然，每个Eros的主人非富即贵，根本不需要工作。除了两个被娱乐公司老板申请购买的Eros，他们的主人花重金买下后就把他们扔进娱乐圈。其过分出色的美貌以及几乎完美的性格一经推出就收获大量人气，许多人有样学样，研究所研究所也因此才收紧了购买资格并制定更多约束法条，防止有人拿Eros牟利。
·
从研究所离开的这天是一个阴天，鹅毛似的大雪簌簌飘落，第一次见到没有天花板的世界对001来说很新奇。
当然，对001来说最让他感兴趣的还是莱特。
“不要再看我。”上车半小时莱特的右脸就被盯了半小时。
“那我要看什么呢，莱特？”
莱特忍无可忍地放下平板，“我没有给你下限制指令，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001想也不想就回答：“我想看莱特。”好像这是刻在他心底的条件反射——只要莱特在身旁，他的目光就会不自觉追随。
“不要看我。”
“......好吧。”主人下命令了，001不得不遵循，“那我要看什么？”
“车子、建筑、广告牌随便你看什么。”
001嘴角垂下很细微的弧度转过头看向车窗外，过了一小阵，他报幕一般的语气毫无起伏地说：“A712高架右边有168栋灰色建筑，55栋红顶建筑，广告牌63个，其中有5个是同一件产品......”
“停，我没让你汇报。”莱特打断他，001闭上嘴，眼珠子悄悄挪过去看莱特的脸。
经过三天调试，他已经能够通过微表情分析人类的基本情绪及浅层想法，不过莱特不喜欢被分析，001很认真地遵守指令——没有运用精密的大脑进行分析，只是用心去看去猜想。
“莱特不想带我回家吗？”001问。如果不是这样，那不能解释为什么上车后莱特略显焦躁的情绪。
眸光一沉，搭在膝盖上的五指收紧，莱特偏头，“你又在分析我。”
“没有分析。”001握起那只收紧瘦削的手，按在心脏位置，“我在猜想，苏利博士给我调试的时候说人类与机器人最大的不同就是爱胡思乱想，我在学着胡思乱想。”天空一样洁净的眼眸倒映着莱特苍白的脸。
诡异的死寂在车厢内蔓延，001按下一点车窗，随后轻轻拉拽黑色的西服衣摆。待莱特的目光转下去，001摊开手掌，掌心中躺着几片晶莹的雪花，“A712高架上还有雪，A713高架也有，到处都有，数不清的雪花。”
顿了一下，语调稍稍扬起，“很漂亮，我很喜欢。”
这是001第一次表达对事物的评价以及喜好，莱特有些意外，他不由自主伸手去触碰那几片001觉得很漂亮很喜欢的雪花，触到一手冰凉。
001能够控制身体局部温度，他把手掌调节为0度以维持雪花形状，这样的结果就是为了维持躯体平衡其他部位会过热。
莱特碰了一下他的脸，果然像发烧一样，口吻稍稍加重，“扔掉，恢复正常体温。”
虽然要扔掉雪花有些可惜，但莱特总算理理他了，还对他产生生动的表情，001很开心，“好吧。”
六芒星般的雪花渐渐融化，被热气蒸干、消失，如同让机器人捉摸不透的人类情感。
下了高架，车辆渐渐远离城市，夹道的树木多了起来，积雪掩盖苍绿，如同进入一个无边的森林雪境。001手趴在车窗上探头出去，“这里好多雪，没有建筑，也没有广告牌。”
“莱特，这是松树吗？”
“嗯。”
“那上面有没有松鼠？”他的大脑有基本的常识，但不多。
“不知道。”
001惊奇地啊了一声，“原来莱特也有不知道的事情。”
莱特撩起眼皮横了某个好奇宝宝一眼，可惜对方专心观察全新的世界没有接收到。001突然兴奋转过身，自然地揽住莱特的肩头把他往另一侧拖动少许，手指指向不远处的树干上挂着的松脂，说：“莱特的眼睛。”
蜜糖色晶莹剔透的眸子轻眨了眨，瞳孔稍稍聚焦，但可惜人类的眼睛并不能在飞速行驶的车上看清几十米开外的小小松脂。
莱特认为很有必要给001开启知识模块，不然他老是碰见一点新奇的东西就大惊小怪，“那是松树的汁液。”可莱特又有私心，既然001已经登记为自己的伴侣机器人，那他所有接收的东西，无论是知识抑或是其他外在的什么都该是自己亲自赠予，而不是通过什么快捷方式灌输进去，那样没有意思。
从内到外，都要刻上莱特的记号才行。瞳孔因为一些隐秘的兴奋微微收缩，突然，眼球触不及防被触碰，莱特条件反射地闭上双眼，眼角沁出泪水。
“不能直接摸人类的眼球！”他拔高音调道。
话罢，眼眶因为外来袭击迅速飘红，莱特眯着左眼垂下头，等待不适感过去。001手足无措愣在原地，原来触碰眼睛会让莱特感到疼痛，粉红之星铸就的心脏泛起难以言喻的刺痛，仿佛千万只蚂蚁在啃食他的零部件。
离开研究所的第一天，001学到的第一件事情是，太美好的事物往往不能直接触碰，比如雪花、比如莱特的眼睛。
·
莱特的房子是一栋城堡般的建筑，坐落在山上，远处有一片冒着雾气的湖泊。山上的云没那么拥挤，日落时分，山顶如同涂着一层薄薄的蜂蜜，绚烂且刺目。001做错了事，不敢再随意触碰未知事物，亦步亦趋随莱特走进家门。
一个精神矍铄的白发老头等在门口迎接。
“少爷，欢迎回来。”周伯在威尔家服务了二十多年，从前是威尔夫人的管家，夫人去世后自然而然承担起照顾小少爷的责任。本该找个宜居星球颐养天年的年纪，但因莱特少爷有个科研梦想，为了照顾少爷，他特地随莱特来到这个气候并不多么可人的科技星球。
莱特点了下头，轻抬下巴，“带他去客房。”
周伯前半辈子在世外桃源般的威尔庄园，如今就在这栋远离人烟的莱特堡，并不太能分辨人类与Eros的区别，看到001时灰白的眼球微微收缩，嘴唇蠕动似乎很多话要说。要知道别说是人，就连一条小猫小狗都没见他家小少爷带过回家。
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周伯压着上扬嘴角保持管家风度，“您好先生，欢迎来到莱特堡，我带您上去房间。”
“莱特不一起吗？”001向莱特投去殷切目光。
“让你去就去。”莱特把外套扔给佣人，头也不回地往电梯走。001长腿一迈三步并两步追上去，在莱特抬脚进轿厢前抓住他的手，“莱特！”
“说。”
某个机器人自以为隐蔽地掠了一眼石化的周伯，俯下身贴近莱特耳沿，悄声道：“我要跟你在一个房间，不要跟那个老人家！”
“周伯只是带你上去房间，不是要跟你呆在一起。”
“那也不行。”说着001手脚并用地把莱特团团搂住，如同得了拥抱综合征的树袋熊，伤心道：“我不能离开莱特。”
尽管当今同性恋婚姻已合法，但对于周伯这样上世纪出生的老人家来说还是有些难以接受。他家少爷从小品学兼优，一直拒绝家族联姻，也不谈恋爱，他一直以为只是沉迷于科研和工作，没想到竟是喜欢男人。他本还希望可以侍奉少爷的少爷，现在看来可能是等不到了。
但，就算少爷喜欢男人，怎么会喜欢这样一个轻浮的男人！
某个轻浮男人没等到莱特的回答，不高兴地捏了捏他的腰，“苏利博士说莱特带我回家，我最重要的任务是陪莱特睡觉的！我不能好吃懒做！”
周伯：？？？
周伯：少爷终究还是长大了，是一个有需求的男人了。
周伯：要是少爷告诉我，我肯定能给他挑更加懂规矩的绅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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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带他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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