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礼!晏礼!快醒醒快醒醒!”我是被祈安摇醒的,我看着他,一脸不解,他笑了起来,我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睡回了自己的房间,祈安跑过去一把拉开了窗帘,我看见了外面立着两个大雪人,他们手拉手,一个胖一点,一个瘦一点,嘿嘿,祈安指了指外面的雪人,“这个是你!这个是我,我们手拉手,我们是好朋友!”我看着他真挚的眼神不禁也笑了出来。他抱了抱我,“笑了就不可以生气了。”我摇了摇头,“啊!?我大早上起来给你堆雪人,你还生我气!”我连忙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他盯着我看了许久,然后一拍脑袋,“你是不是想说你根本就没有生我气!”我笑了笑,是的,“好啊,你,不生气昨天还突然走掉,虽然你后面又回来睡觉了。”这回轮到我震惊了,我完全不记得我是怎么回来的,还没等我想清楚,祈安那永远冰凉的手已经贴在了我的背上,我瞬间瑟缩,“哈哈让你感受一下我巨无敌冰的手,让你丢下我。”我们在床上打了起来,不能说打,应该说,他要冰我,然后我躲。
尽管我有多么的不想,时间还是在追着人往前跑。初七那天出了太阳,晒得人暖洋洋的。“小礼物,祈安,好了没有?”奶奶在门口催着,我替祈安裹好了围巾,然后牵着他的手走了出去,坐上奶奶的后座,奶奶蹬着自行车,一步一步往前走着,祈安紧紧的抱着我,贴在我的后背。“坐好啦!祈安要抱紧小礼物呦。”奶奶说完之后,我能够感受到祈安抱我抱的更紧了。他的呼吸轻轻地打在我的脖子上,痒痒的却又很温暖。
很快,我们到了派出所,也很“幸运”,这个小破派出所开了门,“干啥的?”坐在门口抽着烟的大叔,瞅了一眼我们,然后接着一脸沉迷于烟雾缭绕中。“同志,是这样的,这个小孩和家里人走丢了,您看看您这边能不能帮帮忙?”奶奶冲那团烟雾笑着,大叔终于从烟雾中走了出来,看了看祈安,指了指他,“你是吧,进来。”
等大叔处理好一堆乱七八糟的手续之后,已经到了中午了。“回去等消息吧,有信我会联系你。”“哎!好好好,辛苦了。”奶奶带我们走了出去。祈安紧紧抓着我的手,低着头跟着我们。“没事的,小安,叔叔他们肯定会联系到你爸爸妈妈的。”奶奶推着自行车,走在前面,我偏过头去看他,只见到了他发红的鼻头。“哎,今天我们去店里吃好不好?小礼物最爱吃的那家烧鹅店开了,让小安也尝尝。”我们走进店里,还是熟悉的味道,“老板,一只烧鹅,两份炒牛河,两份姜撞奶。”“好嘞!这就给您做。”奶奶揉了揉祈安的脑袋,“爸爸妈妈会来找小安的。”祈安抬起了头,“谢谢奶奶。”笑了笑,“也谢谢礼物。”他偏过头,抓了抓我的手,奶奶坐在对面笑了起来,“哎哟,我们小礼物要不舍得小安咯。”他直直的看着我,“你会一直记得我吗?”他问,我也看着他,抓起他的手,一笔一画在他的手心写下一个歪歪扭扭的“会”。
东西很快就上好了,刚过完年,外面没什么人,大家都还沉溺在过年的气氛里,而我和奶奶,还有祈安,也同样的感受到了无比的温馨,我想,我不止会一直记得他。
在焦灼又急切不安的等待中过去了几天,这几天里,祈安似乎是知道自己要走了,更加的粘着我,和我说了好多好多话,比如,“小礼物,我以后,我长大了,我会回来找你的。”“小礼物,你要一直一直记得我。”“晏礼,你不能把我忘了。”“晏礼,我会一直一直永远记得你。”在他每天的碎碎念中,我们终于得到了他父母的回应。“小安,刚刚警察叔叔给奶奶打电话了,爸爸妈妈很快就来接你啦!开不开心?!”祈安高兴的蹦了起来,然后扑向奶奶,“谢谢奶奶!”我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一根木棍,雪差不多要融化了,我也学不了写字了,我把木棍放在了一旁。
这场雪难得下了很久,看着电视播报,明天就会放晴了,挺好的,祈安怕冷,奶奶给他裹了一层又一层,北京应该比这里要冷吧,我看着裹成球的祈安,很难想象他在北京的冬天里得裹成什么样,想着想着就笑了出来。祈安正蹲在火堆旁,看到我在一边笑着露出不解的神情,我想了想,冲他做了一个手语,我用手指了指我自己,然后将大拇指和食指放在颏部点了两下,然后指了指他,“这啥意思?”我想了想捡起手边的木棍,“谢谢你。”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我还以为你要说啥呢,咱俩可是好朋友,有什么好谢谢的。”奶奶坐在一边,笑笑不说话。
祈安爸妈来的比预想中的还要快,把车停在了门口,他妈妈,下了车。天气预报明明说今天会放晴,结果却又下起了雪,他妈妈跑向他,然后用力把祈安抱进怀中,哭了起来,祈安也哭了,紧紧抱着妈妈。他爸爸也下了车,为站在雪里拥抱的母子俩撑着伞,他眼圈也红了。“瘦了,宝宝。”他妈妈带着哭腔说着,祈安用力摇了摇头,“没有!妈妈,奶奶做的菜可好吃了,我都吃胖了好多好多。”她抬起手,轻柔的为祈安擦着眼泪,“对不起,爸爸妈妈来晚了。让你受委屈了”祈安笑了起来,“不委屈,我在这里可开心了,我还交到了一个特别好的小伙伴!”他回过头目光寻找着我。“奶奶,礼物呢?”奶奶回过身在屋里寻着我的踪迹,但没看见我,“刚刚还在这呢,这孩子,不知道又跑哪去了。”祈安抿了抿嘴唇,“他之前答应了我要送我的呢。”妈妈揉了揉他的头,“没事,以后你要是想他了,妈妈陪你过来找他好不好?”“好!”他趴在他妈妈的肩头,“奶奶,我们祈安这段时间给您添麻烦了,这个钱您一定要收下。”奶奶说什么也不要,无法,祈安爸爸只好说,“这是我的名片,如果您以后有什么困难,就给我打电话,我们家无论如何都会竭尽所能帮您。”奶奶接下了名片,“谢谢你们。”他们上了车,我看着车子发动起来,祈安却突然跑下车,拿出了一个精美的吊坠,“奶奶,麻烦帮我把这个拿给晏礼。”奶奶笑了笑,接了过来,然后,他对着房子的后院方向,大声说,“小礼物,我走啦!你不能忘了我!”然后转身跑进了车里,发动机的声音越来越远。我似才活过来一样,全身都觉得冰冷,腿已经麻了,我一动不动,低头看着鞋尖。直到一把伞撑在了头顶,奶奶伸出另一个手把我肩头的雪轻轻拂了。“进屋暖和,小礼物。”我突然哭了起来,焦急的看着奶奶,奶奶把我抱进怀里,“小礼物不哭,小安不会怪你不送他的。”我挣开怀抱,用力摇头,不是不是的,他的爸爸妈妈都很漂亮,特别漂亮,和他一样。
我坐在医院的长椅上,低着头,闻着让人不安的消毒水味。奶奶去拿了我的检查报告,然后牵起我的手,终于走进了这个所谓的超难排上的专家号的办公室。确实很难排,奶奶半夜就拉着我出了门,一直到正午。我坐在一旁,漠不关心,奶奶则坐在医生的对面,焦急的看着他,那个医生非常符合大众对专家的描述,标准的地中海发型,胖胖的,但看起来很慈祥。我看着灯光打在他的头顶上,使他的头变得锃亮,笑了笑。那个地中海医生将检查报告放在了桌上,然后起身蹲在了我身前,卡着我的下巴,拿小灯照了照我的口腔,又听了听我的心跳。皱起了眉头,坐回椅子上。“他这种情况我不好说,他明明具备一切可发音的条件,是他自己不愿意说话。”奶奶愣了愣,看向我,“他是不是小时候遭受了什么心理创伤?”奶奶摇摇头,还是看着我,我无法面对她的目光,只好继续盯着那个医生的灯泡头。专家是不是专家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原来医生也不一定都想着救死扶伤,不然这个事早就应该被知道了,而不是被忽悠着吃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药,或者强制躺在病床上输葡萄糖。
奶奶牵着我的手,出了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消失在空气中,我松了口气。奶奶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习惯性低着头走路,奶奶停下来了我都没注意,撞在了她的背上,我抬起头,愣住了,我看见,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是他不愿意开口,他是不是遭受了心理创伤,医生说的那几句话一直在奶奶心里徘徊。她蹲了下来,抱住了我,“是奶奶对不起你。”我就那么站着,看着她已经花白的头发,突然就慌了,抬起了手,回抱住她。
春天来的很快,我还没来得及悲伤,窗外枝头就已经冒出了新的生命。
奶奶骑上自行车,冲坐在门口晒太阳的我说,“小礼物,你在家里等奶奶回来,不要乱跑,奶奶去去就回啦!”我点点头,冲她招招手。
“老师,这是我们自家养的鸡生的蛋,营养价值很高的,您家里也有小孩吧,给小孩吃了好啊,吃了好。”那个老师不屑的朝那袋鸡蛋里看了看,看到了袋中那一抹红色,顿了顿,然后终是把目光放在了奶奶身上,虽然就一眼,“放那吧,按理说,我们是不能收你这些东西的。”奶奶连忙陪笑,“是是是,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只是我这个老婆子的一点点心意而已。”老师点开了电脑,将我的信息输了进去,“你孙子这个情况很特殊,你心里也有数,之前我们一直不建议他入学就是担心他这个问题,你说,在家只影响自己那没什么好说的,要是来学校了,影响到了其他同学,我这边也不好给那些家长交待是吧?”奶奶眼圈红了起来,她又何尝不知道呢,一直不将我送入学校的原因,怕我在学校受委屈,怕我受到异样的眼光,怕我受到伤害,也想过一直照顾我到长大,直到祈安的出现,仿佛才将这个年迈的只想保护好自己孙子的老人点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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