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莱沙困惑地眨了眨眼睛，“什么东西？”
“恶魔啊，就是恶魔。”克拉拉一把抓住她的手，几乎压抑不住自己语气里的兴奋，“他叫罗萨对不对？你是怎么抓住他，让他成为你的仆人的？”
“仆人？不不不，他并不是我的仆人。”西莱社赶紧否认，克拉拉却不满地撇了撇嘴，“得了吧，我都看到了，他可是对你言听计从。恶魔怎么可能对人类言听计从？你们之间一定缔结了什么契约吧？”
“当然。”一个男声突兀地响起，迎面走来的罗萨伸手拨开身前碍事的植物，带着戏谑的笑意定定地望着西莱沙，“主人，抱歉让您久等了。”
西莱沙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果然……你是怎么驯服他的？被你囚禁在身边他难道完全不恨你吗？”克拉拉仰头望着西莱沙，表情看起来即兴奋又期待，“菲里奥特就一直不喜欢我限制他的自由。”
“恨意并不能阻止我继续爱她。”罗萨走到西莱沙身边，用一种带着怜悯的神情居高临下地看着克拉拉，“爱情本就应当如同死亡一样热烈，我爱她和我想杀了她这两件事并不冲突。”
克拉拉扬起下颌傲慢地打量着眼前的黑发男人，大概是将他的话当成了挑衅。尽管极力想表现出轻蔑的态度，她还是没能掩饰住在一瞬间流露出惊艳的神情。
“他真漂亮，西莱沙。”克拉拉显然并没有将罗萨当成值得交流的对象，像是旧时代那些从不将奴隶视作是人的领主，“我真羡慕你。”
罗萨大概是第一次被人彻底的无视，好在他并不在意他人无理的态度，只是似笑非笑地注视着身旁的西莱沙。西莱沙沉默地看着眼前满脸天真却又带着与生俱来纯粹恶意的女孩，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为什么不回答我的话？”克拉拉将她的沉默当成了傲慢，表情因为感觉被“冒犯”而愤怒地扭曲起来，“你不过是仗着一个——”“克拉拉。”跟在罗萨身后的菲里奥特及时阻止她说出下面的话，“再不赶路就要追不上队长他们了。”
“哼，这个人真无聊。”克拉拉用混杂着鄙夷的高傲神情瞥了西莱沙一眼，“菲里奥特，我们还是去找队长吧。”
直到那一对主仆走远了，西莱沙这才皱着眉说，“我总觉得你不应该这样骗她。”
罗萨一脸无辜地歪了歪头，显然在良心上没有任何不安。
“魔鬼是一种危险的生物，当然，我不是在说你。”西莱沙赶紧解释，“可看她的样子似乎将魔鬼当成了某种可以驱使的东西，这实在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实在是太荒唐了。”
“人类通过奉献灵魂来达到目的，魔鬼则因为贪欲而来到人间供其驱使，就像一个签订了合同的雇佣关系，我不觉得这件事有哪里不对。”罗萨忽地向前迈了一步，有意无意地将西莱沙圈在树干和自己的身体中间，“况且单从处境上来看，你现在比她更危险。”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不该这样。”西莱沙显然还在思考克拉拉的事，对于罗萨悄然逼近的举动毫无反应，“如果有可能，我还是希望她……唔……”
猝不及防的吻打断了接下来的话，柔软的触感和冰凉的呼吸像是甜蜜的毒药，西莱沙不得不拼尽全力才抵着对方的肩膀将他推开。
“你喜欢我。”罗萨笃定地说，“为什么拒绝我？”
“那你喜欢我吗？”西莱沙原本搭在他肩头的手慢慢下移，虚虚地抵在对方的胸口，“这伤是谁给你留下的？”
罗萨想后退，西莱沙却没给他这个机会，用另一只手绕过他的身体按住了他的后腰。
“爱情的前提是坦诚，你什么都不肯说的话，别人是没办法走进你的内心的。”西莱沙看着他对方的眼睛，认真地说，“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爱情不应该和死亡画上等号，你的观念需要改改了。”
罗萨僵立在原地，过了几秒钟才生硬地侧过头，似乎在努力控制自己不去看她。
“你脸红了？”西莱沙有些惊讶地说，然后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你该不会也喜欢我吧？”
罗萨默不作声地挣脱她的手，恼羞成怒似的转身就走。
“哎等等！”西莱沙赶紧跟了上去，她不敢再取笑罗萨，怕对方被激怒之后一走了之，“罗萨，你说那个恶魔会和他的同伴揭露我们的真实身份吗？要是被发现我们就没有办法光明正大地跟着他们了。”
罗萨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冷冷地开口，“你觉得那些人类算是他的同伴？”
“应该不算，不过我觉得菲里奥特好像很在乎克拉拉。”西莱沙说，“看那两人相处的样子不像是主仆，倒像是一对恋人。”
罗萨停下脚步，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怎么，我说错了？”西莱沙有些不安地问。
“是恋人不是很正常吗？魔族单凭那个方面就足以让伴侣离不开自己。”罗萨面无表情地说。
西莱沙过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哪个方面，有点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连你我这样曾经敌对的种族如今都能成为同伴，菲里奥特就算喜欢克拉拉也没什么吧？”
“那你敢不敢跟我打个赌？”罗萨忽地提议说。
“赌什么？”
“就赌你认为是情侣的那两个人，他们会不会反目成仇。”罗萨挑衅似的看着她，“我赌爱情不足以让一个恶魔保持忠诚，他会在一个月之内杀了那个人类女孩。”
“我不相信。”西莱沙果断地说，“我接受这个赌约，赌注是什么？”
罗萨低低地笑了一声，漂亮的蓝色眼睛里流淌着月下海洋一般的光华，“你可以向我提任何要求。”
“如果是我赢了，希望你能告诉我你的过去。”西莱沙严肃地说，“当然，你也可以有所保留，我只是好奇，但不会窥探你的**。”
“如果我赢了呢？”罗萨打断了她的话，“你准备支付什么报酬？”
“条件你随便提。”西莱沙坦然地摊开手，“反正我所有财物都在灰铅笔，现在可以说是一贫如洗。”
“如果是我赢了，你要和我去一个地方。”罗萨倒并没有借机提什么暧昧的要求，而是用一种志在必得的口吻说，“你输定了。”
当最后一株高耸入云的巨树从眼前消失时，温尼下意识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森林。午后热烈的阳光却并不能穿透那片区域，枝叶绵延的树木投下的晦暗的阴影，其中仿佛藏着某种令人敬畏的黑暗魔力。
大概是打从心底害怕那些黑色鬼影再次出现，众人不敢在森林边缘停留，队伍又向前行走了几百米这才停下来稍做修整。
“总算离开那个鬼地方了。”欧里加一屁股坐到地上，从袖口和裤脚处扯下几粒苍耳，“等回家我就把之前盖的那个树屋拆了，这辈子都不想再住在森林里了。”
队长沉默地眺望着前方，森林的尽头并非平原，而是一片湿地沼泽。此时虽是白天，沼泽的上方却笼罩着一层灰蒙蒙的雾气，让人看不清远处。
“各位，我在前面发现了一点东西。”开口的是刚刚探路回来的克洛沁，银发青年的脸色看起来有点凝重，“很难形容那是什么……你们最好还是自己过来看一下。”
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棵早已干枯死去了的榕树，同林中那些参天大树相比，只有五六米高的它矮小得近乎可怜。无数成人手腕粗细的气根从树冠上垂下，宛如一根根利剑深深扎入地面。
奇怪的是周围随处可见散发着腐烂恶臭气味的泥塘，这棵榕树却像是已经在沙漠中躺了几百年那样失去水分毫无生机。
透过枯褐色皲裂的气根，隐约能看到榕树的主干下面有一座小小的黑色建筑，那建筑的形状很奇怪，乍一看就像是一棵寄生在树干上的丑陋毒瘤，让人全然没有过去探索的念头。
温尼侧过头聆听了几秒钟之后得出结论，“里面很安静，没有活物的声音。”
“我担心那里是什么祭祀的场所，所以没敢靠近。”之前探过路的克洛沁将手肘搭在身旁一块方形石头上，“这里有座石碑，不过上面只有一枚看不懂的符号。”
“这不是符号，而是一个字。”骤然想起的沙哑声音听得人后背一凉，鲁尔迪低低笑了一声，“而这个字的含义是，祈祷邪神降下诅咒杀死自己的敌人。”
“你能看得懂这些鬼画符？”欧里加吃了一惊，“你可别忽悠我，一个鬼画符能有这么多含义？”
鲁尔迪显然不想同他争论这些，抬手一指榕树的主干，“那应该是一座神龛，里面供奉着他们的神像。”
“神龛？我听说有些有些游猎民族的神像都是拿黄金打造的……”艾曼的眼底闪过一丝贪婪的光，见队长没有阻拦，他刺溜一下侧过身子从榕树气根的缝隙之间挤了进去，过了几秒钟又带着满嘴脏话回来了。
“呸，真是见鬼了。”他没什么好气地说，“神龛里面就放了个一碰就碎的羊脑袋，他们高迪人把这玩意当神供着？”
“我听说高迪人供奉邪神黑山羊。”欧里加短促地笑了一声，“你刚刚敲碎了人家的神像，当心这邪神晚上来找你。”
“晦气。”艾曼看起来有点害怕，赶紧小声念叨了几句驱邪的咒语。克拉拉用轻蔑的眼神瞥了他一眼，“一个羊头骨就能把你吓成这样？”她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柄丝绸的折扇轻轻摇晃着，“恐怕没那么简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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