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克洛沁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些，他转身望着远处笼罩在迷雾中的沼泽，“我们距离那个遗迹应该不太远了，前面的危险必然会越来越多，你自己要小心。”
“有队长在没事的，这一路不也都走过来了吗？”温尼看起来要乐观得多，“真希望我以后也能成为队长那样的人。”
一想到那位沉默寡言但总能掌控全局的队长，温尼不禁有点好奇，“克洛沁，你和队长谁更厉害一点？”
“现在这支队伍里，没人能单凭武力赢过德尔维亚。”克洛沁示意温尼去把之前砍下的树枝收集起来带回去，自己则将面前的尸体扒拉到土坑里准备简单掩埋一下。
在掩埋之前他顺手用砍刀的刀背拨开尸体胸前被挤烂成褐色黏液的菌丝，粗略地查看了一下那道巨大的致命伤。他曾在军队中服役过两年，对于各个国家军中制式武器留下的伤痕十分熟悉。
眼前这具尸体上伤口的形状和走势一看便是本**队统一制式的军刀留下的，这种刀刀背偏够，刀尖则有一点向内的弧度。这种军刀一度是雇佣兵们最爱使用的武器，在黑市上炒出了极高的价格，队伍之中队长和欧里加用的就是这种刀。
“不会这么巧吧？”克洛沁喃喃。
一只正在埋头吃草的幼鹿忽然警惕地动了动耳朵，在察觉到捕猎者靠近的刹那猛地从草丛中一跃而起，很快便又四肢抽搐着摔落下去。
结束它生命的是一支精钢打造的弩箭，短短的弩箭从眼睛位置射入，准确地贯穿了整个鹿头。
艾曼默不作声地走过去把鹿尸捡回来，顺手拔下那支沾满了鲜血和脑浆的短矢插回腰上的褡裢里。
尼坦格瞥了他一眼，咧嘴一笑露出焦黄的牙齿，“瞧瞧你现在的表情，就好像刚刚杀的是你老婆一样。”
“我当初杀自己老婆的时候可是喝了整整三大桶啤酒庆祝。”艾曼心不在焉地拖着鹿尸走了几步，脸上浮现出一丝犹豫神色，“兄弟，我觉得我们该回去了。”
“急什么，我还想再打几只兔子。等等，你说什么？”陡然明白他真正意图的尼坦格用力地踹了脚边的兔子窝一下，满脸都写着不可思议，“你疯了？德尔维亚可是说我们明天就能到达遗迹了！”
“我觉得我们不需要再继续往前走了。”艾曼难得用一种严肃地语气说，“你忘了我们原本的任务了？我们只需要替加姆海威大人找到通往高迪遗迹正确的路就可以领到三千金币的赏金。来时的路线我都已经记住了，现在只要回去就行了”
“我可是看见你从神龛里顺了什么东西出来。”尼坦格冷笑着打断了他的话，用一种命令的口吻说，“拿出来让我看看。”
艾曼从口袋里掏出两个小东西，那是两枚鸽子蛋大小沉甸甸的宝石珠子，乳白色半透明的珠子内部包含着一圈一圈的黑色花纹，表面则密密麻麻刻满了古怪符号，乍一看像是大号的人类眼球。
“它原本是摆放在羊头骨的眼窝里的。”他不知道回想起了什么，迅速将珠子塞到尼坦格手里，“这玩意你先保管着，有它做证明咱们就可以直接回去领赏了。”
“看这宝石的成色应该值点钱，你就不怕我私吞了？”尼坦格粗犷的脸上浮现出一个狐疑的表情，很快便又阴沉下来，“你还想着回去领赏？做梦吧，咱俩要是直接回去了不但一个子都拿不到，搞不好还会被重新扔进牢房等着被绞死。”
“加姆海威大人要的只是一个位置而已……”“别一口一个加姆海威大人了，那些贵族老爷雇佣我们就像雇佣几条狗一样，你真相信他许下的那些承诺？”尼坦格有些不耐烦地说，“艾曼，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天真了？”
“这个地方太邪门了。”艾曼小声辩解着，“我可不想把命搭在这里。”
“看你这副怂样，街头恶霸做久了佣兵那点胆量都用在女人肚皮了？”尼坦格朝着地上啐了一口，“自从看过那个神龛之后你就有点不对劲，你在里面看见自己老娘了？”
“那个羊头骨……在我面前变成了一个后脑勺被锤子砸烂的金发女人的人头。”艾曼看起来有点崩溃，“她还跟我说了一句话……她说你看见我的眼睛了吗？去地板下面找找吧……”
“什么乱七八糟的。”尼坦格神色鄙夷，“我们在外面可是什么声音都没听到。”
“我当然没敢搭话，重点是我认识那个婊子！”艾曼硬着头皮往下说，“一个妓女却敢在我面前炫耀恩客送给她的宝石项链，于是我用锤子砸烂了她的头，分尸时有一只眼球丢了，直到过了一个多月才循着腐烂的臭味在地板的缝隙里找到那东西。”
“那不都是去年的事情了吗？况且一个女人有什么好怕的，先不说她已经死了，就是还活着又能怎么样？”尼坦格对此嗤之以鼻，“要我说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赶紧找到高迪遗址里面蛇发女的巢穴，要是有宝藏的话就更好了，等抓到蛇发女拿走宝藏之后想办法干掉那几个碍事的队友离开这个国家，加姆海威那个猪猡就算有天大的本事还能再把我们抓进死牢不成？”
“那个婊子的脑袋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还在神龛旁边看见了一具尸体，那个人你也认识。”艾曼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满是土屑的硕大银戒指，那戒圈的尺寸是普通戒圈的几倍，夸张的戒面上雕了一只张牙舞爪的鹰，“这是我从尸体手上拽下来的，你应该认识。”
“独眼巨人杰森的戒指？”尼坦格接过戒指确认过上面的花纹之后不由得愣住了。
外号“独眼巨人”的杰森虽然不是真的巨人，却也凭借两米高的壮硕体型在佣兵之间留下了响亮的名号。
“他前几个月不是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拿到了什么遗迹的藏宝图准备去山里寻宝了吗？怎么会死在这种地方？”
“最可怕的是他当时的死状，我看到他整个尸体都已经和神龛融入到了一起，看起来就好像……就好像是从神龛里长出来的一样。”艾曼整个五官都因为害怕而有些扭曲，尼坦格却半信半疑，“你该不是看错了吧？我们在外面可没看见什么尸体。”
“怎么可能？不信你可以自己回去看看。”艾曼不耐烦地说，“抛去这些诡异的地方不说，我开始怀疑那些关于德尔维亚的传言是真的了。”
“德尔维亚怎么了？”
“我听说德尔维亚这个人从前几年开始就分批整合了许多支队伍，每隔几个月就进入乌拉斯山一次，结果除了他自己之外其余那些人再也没有出现过。也正因为这些传言吸引了加姆海威大人的注意，这才把咱们两个从牢里放出来让我们跟着他。”艾曼有些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之前因为一个妓女跟你起过冲突的那个巨斧强尼你知道嘛，听说半年前也是跟着什么队伍进了乌拉斯山，结果音讯全无，八成已经死了。”
“你怀疑德尔维亚是故意带着一群人来这里寻宝，等利用完那些人找到宝藏之后再咔嚓。”尼坦格抬手比了个割喉的手势，艾曼点了点头，“你看他这一路应对危险时的熟练样子，指不定来过这个地方多少次了。他要是真想在这里弄死我们……”
“那又怎么样？”尼坦格掂量着手中的斧头冷笑了一声，横着道伤疤的脸上浮现一丝凶狠，“他要真敢背地里做什么手脚，老子直接敲爆他的脑袋。”
“我的意思是，不如我们今晚找个机会跑吧。”艾曼则咽了口唾沫，“反正都已经到这里了，我们就算自己去找高迪遗迹应该也能找到。”“不行。”尼坦格难得精明了起来，“我看这沼泽有点邪门，要是没有德尔维亚和那个罗盘带路凭咱们两个恐怕走不出去，就算要走也得等出了这片沼泽的。”
艾曼见无法说服他，只得点了点头，“好……好吧。”
入夜后的沼泽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黑暗，无数大大小小的水洼上空漂浮着灰白色颗粒凝聚成的浑浊雾气，在满是星辉的天穹下仿佛巨大的飘带散发出微弱的荧光。
“又一具尸体。”西莱沙看着仰躺在草丛中那具显然已经死去很久，却没有半点腐烂迹象的人类尸体，伸出手在尸体的胸口上划下一道十字。这是最简单的安魂仪式，可以有效地阻止即将到来的尸鬼诞生。
“没用的。”站在一旁的罗萨说，“被拘禁在这里的无论是尸体还是灵魂都注定无法得到安宁。”
“我知道。”看着面前的尸体在净化术的笼罩下迅速融化成一滩血水，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的确“阻止了尸鬼诞生”的西莱沙怏怏地说，“这个地方似乎失去了神的庇佑，以至于死者没有办法安息。”
“耶和华自己都已经——”“别胡说。”西莱沙赶紧在那人手臂上轻轻拍了一下，“恶魔不要轻易在人间念诵神的名字，这很容易引起高阶神族的注意。”
“注意了又能怎么样？”罗萨冷笑，“你害怕神族发现你又和恶魔搞到一起了？”
“我没有在开玩笑，罗萨。”西莱沙神色严肃，“就像我之前说过的那样，人间一直处在神族的监管之中，神族有一套自己的方法可以准确地感知到人间是否出现了什么异常状况，比方有恶魔干扰人类秩序，或者有不明的强大力量以及黑魔法出现。”她顿了顿，“一旦神族判断某种生物或者某个人会对人间的平衡造成影响，就会派出战天使前来将其剿灭，将潜在的危险彻底扼杀在摇篮里。”
“神明还真是偏爱自己的羊群。”罗萨懒洋洋地垂眼看着她，“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我不希望你引起他们的注意。”西莱沙认真地说，“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战天使都是一群什么样的东西，我实在……我是真的不希望你遇见他们。”
“你这是在担心我吗？”罗萨的嘴角抑制不住地微微上扬，却还是努力装出不动声色的样子，“担心一个恶魔？”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西莱沙话还没说完便被罗萨按着肩膀转了半圈，正好对上一张在水中不知泡了多久，连五官都已经扭曲变形了的惨白人脸。
身体应对危机时的本能让她下意识一挥手，银白色的剑光瞬间划破黑暗，扑面而来的怪物发出像是婴儿啼哭一样的尖利叫声，在刺眼的白色剑光中化作一团灰烬。
罗萨猛地收回按在女孩肩膀上的双手，掌心已经是焦黑的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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