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
联邦实验高中教室的玻璃窗还上蜿蜒着细长的水痕，空气闷得像被水浸过得棉被，任凭空调的抽湿开到最大也无所作为。
顶楼的积水顺着排水管哗啦啦地淌，那声音把趴在桌子上睡觉的一个同学吵醒了。
他睁开眼睛，发现教室已空无一人。刚刚直起来的腰有些发酸，他悠闲的扭扭脖子，脖子不堪重负的发出咔咔的响声。
他拿起手机，开始回消息…
sq12:阿真你就别装好学了…你一个月能去学校完整的上一天课吗？今天你直接睡死在课桌上喊都喊不起来，不知道你有多喜欢学校呢[白眼]
R:刚醒，我现在回家
lxc:我和思齐去喊你了，但是没把你喊醒。思齐说把你打包带走，但是我拒绝了。
R:好的，我刚醒，马上就回家
回完两条消息，他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肩膀，拿起挂在靠背上的书包，书包空空如也，像是没有重量，再看桌洞，一样的干干净净。
他把桌子上的笔记本塞到书包里，接着背上书包，动作的声音在空旷的教室里格外清晰。
坐着透明电梯，看着学校的建筑一点一点的上升。这时，他的电话响了…
“少爷，您在汇江区买的房子已经办理好了，最后还需要您的一个签字，签完今天就能入住了。”电话里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那声音听起来很可靠。
“好的，罗文先生。我现在在学校，麻烦你过来接我一下吧。”他不紧不慢地回着话。
“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听完罗文说我这句话，他就把电话挂掉了。
电梯门开，他走在连廊里，心情是无比的自在。
承平实验高中的面积在承平的高中里算是数一数二的。承平不大，可联邦实验高中建在启明去的西南郊区，再往南走十几公里几乎就能到平远。所以当他散步式的走到校门口，罗文的那辆显眼的飞光已经停在了路边。
拉开副驾驶的门，他把书包扔到后座，接过合同，在上面签名的地方写了“应识真”三个大字后递给了罗文。
车辆缓缓启动，罗文开口道:“是要去新家吗？”
“是，”应识真阖眸靠向椅背，阳光透过玻璃窗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影，“老宅和常家主宅你想回哪个我不在意，不过我让外公在新家附近备了套房子，钥匙在中控抽屉。”
罗文闻言低笑，他手指在悬浮操作台上比划着什么，然后飞光升空，驶入飞行轨道。“那我肯定选第三个方案。”
窗外是整个城市的俯视图，城市的喧嚣、车水马龙的车辆、形形色色的人群全都尽收眼底。应识真垂眸看着，突然开口:“你想说什么?”
罗文咳嗽一声试图掩饰自己的尴尬，他从又看了一眼少年平静的侧脸，镜片后的目光带着了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
“少爷，您的安全永远是第一位的。403小区的安保级别我已亲自确认过，并做了额外加固。只是它的安保系统远远不如老宅先进，甚至不如其他普通小区，我有点害怕您父亲担心你…”
“他现在应该多担心担心自己，”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终结意味。“而且你不是我妈妈带过来的管家吗？”
罗文不再多言，只是微微颔首。“预计十五分钟后抵达‘403小区’。指纹、虹膜和声纹锁已经录入您的信息，所有生活必需品也已按照您之前的清单配齐。”
飞光车在渐深的暮色中平稳飞行，下方灯火渐次亮起，汇江区高耸入云的摩天楼群在远处显现，玻璃幕墙反射着落日余晖和初上的霓虹，这是一片钢铁森林。
飞光停在了403小区17号住宅的门前，应识真下车，罗文伸手拿起书包，递给应识真。“您总是这样记性不好，原谅常小姐老实向我吐槽您这点。”罗文叹了口气道。
应识真沉寂下来，缓缓开口:“如果她现在也能和你吐槽我就好了。”罗文拍拍他的肩。
罗文的手掌温暖而厚重，落在应识真略显单薄的肩头，那力道带着一种无声的安慰，也像在试图压下某些翻涌的情绪。少年眼底那丝转瞬即逝的落寞被很好地掩藏起来，罗文看到他这样，一股情绪涌了上来。
曾经那个跟在常小姐后面的小豆丁突然就变成小大人了，成长了这么多，罗文只好感慨时光走得太快，把好多东西落下了。
应识真接过书包，随意地甩在肩上，“走了。”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淡，听不出波澜。
“有任何需要，随时联系我，少爷。”罗文站在车旁，身形挺拔，目光追随着少年走向那栋在新区别墅中显得普通的17号住宅。
安保？罗文心里苦笑，那扇看起来还算结实的合金门，在他眼里形同虚设，他只能寄希望于自己暗中布置的那些非官方手段足够有效。
他回到车内，打开中控抽屉，一个崭新的钥匙躺在那里，他笑了笑，驶向不远的307小区。
罗文驾驶着飞光，平稳地汇入空中车流，很快消失在鳞次栉比的楼宇之间。
应识真收回目光。
窗外远处的霓虹依旧喧嚣，但室内的智能调光玻璃已将大部分炫目的光线过滤，只留下柔和的光晕。他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眼角渗出一点生理性的泪水，那股挥之不去的倦怠感再次如潮水般涌上。
卧室宽敞简洁，一张大床，嵌入墙壁的衣柜，一张悬浮书桌。他拉开衣柜，里面挂着几套崭新的、符合他尺码的衣物，风格是他惯常的休闲款，标签都还没拆。
他随手拨弄了一下衣架，发出轻微的金属碰撞声。挑出睡衣，他要去洗澡了。
浴室里各种智能卫浴设施一应俱全，镜面显示屏待机状态显示着时间和室内外温湿度。他按了一下镜面上的“雾气清除”按钮，镜面瞬间变得清晰，映出他略显倦怠但依旧清俊的眉眼。
头顶的花洒启动。先是几滴温热的水珠试探性地落下，砸在肩头，随即，强劲而均匀的热水柱便倾泻而下，瞬间包裹了他。温热的水流带着恰到好处的力度冲刷着皮肤。
他微微仰起头，水流顺着脖颈、锁骨、胸膛一路蜿蜒而下。他闭上眼，长长的睫毛被水打湿，贴在脸颊上。热水带来的舒适感让他绷了一天的肌肉渐渐放松下来。水声在不算小的浴室里回荡，形成一种白噪音般的屏障，暂时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和新环境的陌生感。
他站在水流中，一动不动地冲了好一会儿，似乎很享受这种被温暖水流包围的感觉。直到皮肤开始微微发皱，他才伸手关掉了花洒。
回到卧室，倦意来得更加汹涌。几乎在闭上眼的瞬间，他的呼吸就变得悠长而平稳，陷入了无梦的深度睡眠。
新区的灯火在他窗外无声地流淌，像一个巨大的、永不疲倦的万花筒，却再也无法侵入这个被温暖和洁净包裹的、沉沉睡去的角落。
第二天。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应识真的脸上，将他从睡梦中唤醒。
他睁开眼睛，微微眯起，适应着清晨的光线。昨夜的疲惫似乎还在身体里徘徊，但他还是缓缓坐起身。
他下床，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走向浴室。简单的洗漱后，他换上一套干净的休闲装，走出卧室。
早餐准备好后，他简单地吃了几口。
“少爷，今天有什么安排吗？”罗文的声音突然从楼下传来，应识真趴到窗户旁，看到管家已经换上了一身整洁的制服。
“没有特别的安排，”应识真回答道，“你去忙你的吧，我可能待会儿出去走走。”
“好的，少爷。如果需要车，随时联系我。”罗文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罗文离开后，应识真然后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几条未读消息。
sq12:明晚我提前办一下我的生日party，我就找了一些好朋友，不会请那些无聊的大人的~
real:哪里?
sq12:汇江区望云山庄[爱心]
real:好。
再往下滑，十几个未接电话弹了出来，署名都是一个叫“应崇明”的人。
扬起的嘴角瞬间凝固，他滑进联系人的页面，把这个叫应崇明的人拉黑加删除。
他转身走向卧室，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外套，随意地披在身上。然后，他拿起钥匙，走出了家门。
外面的空气带着一丝清晨的凉意，让他微微打了个寒颤。
他的脚步最终停在了一个僻静街角的花店前。
玻璃橱窗里，各色鲜花争奇斗艳。他的目光却越过那些热烈与明媚，落在角落一束纯白的马蹄莲上。花瓣纤薄，姿态清雅，不沾一丝俗艳，像极了记忆中母亲书房里案头常摆的那一束——那是她为数不多允许进入她严谨数学世界的鲜活点缀。
“麻烦，一束马蹄莲。”他的声音很轻，没什么起伏。
花店的小姑娘手脚麻利地包扎好，递给他时，脸上带着职业的微笑
他识真接过花束，指尖触碰到冰凉的包装纸。他谢过后转身融入街道的人流。那束白花在他臂弯里，像一个沉默的、小小的灯塔。
他叫了一辆普通的悬浮出租车，报出了一个位于启明区边缘的墓园地址。车子驶离繁华的汇江，窗外的景色逐渐变得疏朗，高楼大厦被低矮的绿化带和更开阔的天空取代。空气似乎也清新了些，带着雨后泥土和青草的气息。
承平市西郊，长青墓园。
他母亲的安息之地。
墓地的入口处种满了白色的花朵，它们在微风中轻轻摇曳，脆弱不堪。
应识真走进墓地，沿着一条石板路缓缓前行。他的脚步很轻，仿佛怕打扰了这里的宁静。
不多时，他来到了母亲的墓碑前，墓碑上，简洁地刻着“常安”两个字，没有冗长的头衔，没有虚伪的颂词，只有她的名字，她的身份，和她最本质的称谓。
还有一张她生前的照片。照片上的母亲微微笑着，眼神温柔而坚定，仿佛还在注视着他。
一场意外夺取了她母亲的性命。
一个月前，那个在讲台上逻辑清晰、思维缜密，将数学之美娓娓道来的身影，永远定格在了这里。
应识真蹲下身，将手中的马蹄莲轻轻放在墓碑前。他伸出手，指尖缓缓拂过墓碑，冰冷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一直凉到心底。
记忆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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