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嗣君,我要你这辈子都忘不了我。”他的眼睛是红色的,皮肤却很苍白,活得就像是一个幽灵。
“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我摇了摇头,并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也不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
“你会后悔的,真嗣君。”他丢下了这句话,然后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我想他应该是被我气哭了,所以他一次也没有回头,因此,在他走后我内疚了许久,以为是自己的话语伤害了他。我常常将他人的过错归咎于自己自身的不足所导致的,正是因为如此,我也时常陷于对自己的问责中。但是我总以为事情到了明天就会变好的,所以我常常逃避事情的真相,以至于我等到了最后一刻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令我意外的是,薰在第二天没有来上学。我以为他是病了,向老师打探了关于他的消息,得到的结果并没有让我很满意,他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就像是人间蒸发般消失了,没有留下任何的线索。如果不是我保留了和他的合照,我会怀疑他只是我中学时期的一场梦而已。
“真嗣君,你好像变了。”
“什么?”我疑惑地抬起头去看说话的人,是老师。
“你总是喜欢一个人自言自语,我以为只是你喜欢的一种宣泄方式。”老师欣慰的点了点头,“合理地宣泄自己的情绪也是调解自我的一种方式。”
这个人在说什么。我的内心不由自主地对这个人产生了一种厌恶的情绪,但是面上还要维持了礼貌性的体面,“多谢老师关心。”然后赶快的想法设法的找一个借口和这个人分开。
没有人相信薰是真实存在的。当我得到来自外界的否认时,我也不自觉地对这个世界产生了莫大的厌恶。他们总是想要向我的头脑灌输某种思想,让我思想为他们所用,以至于我的思想与身体都成为了他人的奴隶。
‘薰,你去了哪里。’
‘秘密,不过我们很快就能够见面。’
手机上的短讯令我得以安心,打消了我对他并不想见我的疑虑。
薰是唯一能够谅解我的人,因此,我也要对他抱有同样的情感,无条件的去信任他。
薰走后,我的生活没有任何变化,不同的是,现在的我会很想他,想知道现在的他在做什么、相处的是什么人、过得开不开心。只要是关于他的一切,我都想要知道。当我意识到这一点时,我才注意到自己发生了变化。
学生时代的情感是懵懵懂懂的,爱情与友情的界限是很模糊的,在不懂爱的年纪渴求着爱,追寻着爱。从前的我觉得薰是我最要好的朋友,现在的我已经不确定自己对于他的情感到底是怎样的情感。我们之间从来都是朋友以上、恋人未满,但是我并不认为我们之间只是用爱情与友情来简单定义的。
有时候,我觉得我们就是彼此的影子,拥有着同样的灵魂,却是不同的自我。
这种情感让我觉得非常的羞耻,因为同性之间的情感是不为外界所认可的,更何况我怕我的喜欢会伤害他,我也不清楚他对于我的情感是否与我的情感是同一种,所以我才否认自己的喜欢。
我突然想起了那天薰送我的花,是水仙花。
“真嗣君。”薰突然喊了我的名字,然后脸红的将那束花快速地送给我手里,没有让我有拒绝的机会。
“薰,你知道我是男孩子吧。”我害羞的接过那束花,低头也不是,抬头也不是,莫名的觉得手中的花非常的烫手,但是也舍不得放下手中的花,“男孩子收到花什么的一点也不帅气。”我以为他是将我当作了女孩子一样对待,或者他可能有了喜欢的人,总的来说,我并不认为这束花是送给我的。
“真嗣君,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他的眼睛是红色的,很湿很凉。
我才想起来,那一天我伤害了他。
我在渴求爱的同时,也拒绝了爱。
事实上,我将那束花带回了家,用我的爱去浇灌它,等到来年春天时又会开花,我就也有了送给他花的理由。遗憾的是,我没有来得及将那束花送出去,薰就消失在我的世界中。直到我长大后,我都觉得这是一件很遗憾的事情。
我上高中时,我选择直上原来的学校,没有选择在外地读书。
即便那个电话已经是空号,我也认为这只是他的失误,相信不久后他就会回来。只要我不离开这里,他就能够轻而易举地找到我。
“喂,你知不道我们读中学时有一个叫渚薰的孩子?”我得到的结果总是不尽人意。所以,薰到底去了哪里?我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到任何的可能。
我要你一辈子都记得我。我又想起了他和我说的最后的话。我确实是感到后悔了,如他所愿,但是薰还是没有回来。有时候,我会觉得他只存在在我的脑海里,当我每想起他一次,他就会又活了过来。
也许,他只是我学生时代的幻想朋友而已。一直到我成年工作后,我才不得不屈从于现实当中。那束水仙花最后被我的爱浇灌死了,没有来得及等待春天,我就将它埋葬在泥土中,犹如我死去的初恋以及爱。
我也是在后来才知道水仙花是有毒的,轻则致幻,重则死亡。可是我还是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要种植一朵有毒的花。爱和温柔同样也是可以杀死一个人。
薰,你原来是想要杀死我的吗?我不禁对我从前的信任产生了怀疑。
我不相信任何人说的话,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要让他亲自告诉我他真实的想法。
“你和我从前认识的一个人很像。”
我抬头去看说话的人,他的眼睛是红色,很湿很凉。
消失多年的人重新又出现在我的面前,就像是死在记忆中的人活了过来。
“这个送给你,你一直都很想要不是吗?”他强硬的将他捞起的金鱼送到我手上,容不得我半分拒绝的话。我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过我希望在夏日祭能够得到一只红色的金鱼,这是少年的我从前所渴望的。
“谢谢你。”我避开与他的视线,当我看到他的那一眼我就吓了一大跳,以为是我消失的挚友,我害怕我多看他一分,我心里的喜欢就忍不住跳了出来。
“初次见面,我是薰。”他主动伸出他的一只手,手上的皮肤很苍白,活得就像是一个幽灵。
“真嗣君。”我也牵上了他的那只手,我能够感觉到他手上的温度冷冷的。
“很高兴认识你,真嗣君。”他笑了,笑得温柔而又平静。
我勉强的挤出笑了,然后快速地将自己的手收回。
我曾经想象过与他重逢时的很多场景,但是等到我和他再次相遇时,我没有想过他忘记了我,只有我还记住了他。这是我应得的报复。
“为什么薰会出现在这里?”我小心翼翼地试探他。
“我回来找一个人。”他依然保持了体面的笑容,似乎并没有将刚刚的尴尬放在心上。
我觉得他变了许多,从前那个固执孩子气的少年长大了,身上的气质安静了许多,变得温柔而又平静,让人忍不住亲近。
他就像是一片海,温柔的掀起风浪,慢慢地将你吞噬。
“你要找的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
我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去看他,他却继续这个话题。
“我只是记得要去爱他,这好似成为了我的习惯。”
手上的金鱼在装满水的塑料袋里不停地吐着泡泡,在狭窄的空间里挥动着漂亮的尾巴转来转去,就像是我此刻的心情一样。
他的一句话,就像是在我的耳边炸开了烟花。
“薰。”我突然喊了他的名字,“我爱你很久了。”
他突然抱住了我,在我的肩膀处流泪。
我清楚的听见他说:真嗣君,我生来就是为了与你相遇的。
我终于想起了一切。
这个少年是为我而死的,一次又一次的死在我的面前。
我14岁那年,我遇见了一个死去的鬼,他的眼睛是红色的,活得就像是一个幽灵。
“真嗣君,只要你愿意的话,我可以作为你的同伴。”
“你会无条件的爱我吗?”
“当然,我就是另一个你。”
于是,我和他做了交易,他在教会我爱的同时也学会了爱。
但是,他已经不是这个身体很久了。
他的身体长大了,内心却还是一个孩子。
其实,忘记他的人永远都是我,他一直都记得我们的一切。
他被爱困住了太久,以至于他丢失了自我。
“薰。”
“我在。”
“对不起。”
“没关系。”
“我应该记得你的。”
“我也是。”
直到最后,我也忍不住流泪,眼睁睁地看着薰逐渐地消失在我的面前。
我是他一生中最大的夙愿。
“真嗣君,我们来做个约定吧,看看谁是第一个找到对方的人。”
“你还是没变呢。”即便要消失了,他也要我一直念着他。
我偶尔会去看望他,在他的墓碑前会说很多话,送一束水仙花陪伴着他。
事实上,我还是很想念他,但是生活还是要继续。
“喂,真嗣君,你有没有爱着什么人?”醉酒的同事拍着我的肩膀,我只能无奈的搀扶着他。
“他的眼睛是红色的,活得就像是一个幽灵。”
“真是搞不懂你的想法。”
我只能微笑的摇了摇头,不再说起关于那个人的一切。
那条金鱼没有活过三天,我将它埋葬在泥土中,回归到大地中,或许它会在来年的春天又活了过来。等到花开一次,它就又活了一次。
“初次见面,我是渚薰,你可以叫我薰。”
“我叫碇真嗣,你叫我真嗣君就可以。”
他的眼睛是红色的,很湿很凉,就像是那片红色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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