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万星缀月,影影绰绰的灯影透过绸白的窗纸洒了一地银辉斑驳。
随着浮白云升,一缕晨曦似鲤鱼翻滚入白浪,染红半边天。
同往常乘坐着马车来到国子监的宝珠明显察觉到每个人落在自个身上的目光都带着嘲笑,像针扎般令她感到不适,可在她转过身时,那些目光又在顷刻间消散。
以至于令她怀疑,是不是看错了。
背着熟杏色书袋走进鳣堂的宝珠看见自己的书桌上被人乱写乱画,还堆满了秽物时,当即气得涨红了芙蓉面,一脚踹开书桌,怒目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是谁干的!”
鳣堂里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笑嘻嘻的说不知道呀,说不定是看不惯你的人做的。
随后宝珠一眼锁定后进来的沈归砚,气得上前拽过他的衣襟质问他,“是你,是你做的对不对!”
他肯定是在报复,昨天她带人去欺负他的事。
今日换上一袭月白对襟锦袍,织竹白玉腰带的沈归砚垂下深邃的眼皮,似笑非笑的一根根掰开她拽着自己领口不放的手,语气一脸无辜:“我做了什么,我只不过是要回本应属于我的一切,你霸占了我的身份,享受了我的荣华富贵那么久,不应该还回来吗,小偷。”
“什么你的身份,你在说什么,本小姐怎么一个字都不认识。”被当面揭穿自己不是盛国公府真千金的沈宝珠梗着脖子,瞪大着眼睛否认。
母亲说过,他们会一直把自己当女儿的,所以她还是盛国公府的大小姐也没有错!
和沈宝珠不对付的人,上前推搡了她一把,抬起鼻孔看人,“沈宝珠,你装什么装啊,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就是个贪慕虚荣的假货!”
“自己亲娘不检点偷换了盛国公府小公子的身份,女儿还带头欺负真正的少爷,果真是什么样的娘,生出什么样的女儿。”
“天底下怎么会有那么不要脸又恶毒的人,白占了人家那么多年的荣华富贵不道歉就算了,还想要把人给赶出去,真是心肠歹毒,像这样的人活该拉去五马分尸。”
脸色难看的宝珠看着往日对她阿谀谄媚的人,在得知她不是盛国公府的大小姐后都换了一副嘴脸的丑态,攥紧拳头,厉声警告道:“胡说!我才是真正的盛国公府大小姐!他才是假货!你们今天骂我的话,我一定要告诉我爹娘,大哥和二哥他们听!”
谁知道宝珠的一句话非但没有平息他们的嘲笑,反倒是她被人用力一推,和她的书桌一起摔倒在地,引得周围人一片哄笑,眼神肆虐得像是在看猴戏。
“就你,还盛国公府大小姐,你该不会还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就是个贪慕虚荣的假货吧。”
“大家快来看啊,有小偷偷了人家的东西还不承认,真是不要脸。”
“像这种人怎么还有脸待在国子监啊,我们把她赶出去好不好。”
“我早就看不惯她了,以前是盛国公府大小姐,我忍着就算了,可她又不是真正的沈家血脉,我可不会让着她,她一个假货哪里配得上那么好的东西。”少女说着,上手就要去扯宝珠脖子上戴的长命锁,还有人要去扯她的头发,衣服。
很快,簪子,长命锁都被抢走,头发乱糟糟,连衣服都被扯烂的宝珠气得上前甩了其中一人的巴掌,抓着她的头发就往锐利的桌角撞去,满脸戾气,“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抢本小姐的东西!我要让人把你拖下去,剁碎了喂狗!”
“不,我要把你们的指甲全部剥掉,然后往上面洒辣椒粉!再把你们身上的肉一片片剐掉!”
“宝珠,你怎么能对同学说这种话。”忽然间,宝珠听到了在熟悉不过的声音,也令她浑身的血液因此倒流。
浑身发冷,连呼吸都骤停的宝珠硬着头皮抬起头,对上的是父亲,母亲,还有大哥,二哥们满是失望的脸。
松开手的宝珠张了张嘴,她想要解释,误会,这都是误会,真相不是他们看见的那样,可她解释的话就像是卡在喉咙里。
沈母决绝又冷漠的转过身,“宝珠,你真的太令我们失望了。”
沈父皱起眉头,官袖一甩,“我们沈家没有你这样心肠歹毒,恶毒成性的女儿,从今往后沈家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我沈亦泽的弟弟只有一个,那就是沈归砚!”
就连最疼爱她的大哥也是掩不住的满眼失望,他虽然一个字没说,可该表达的意思已经在明白不过。
他们不要她了,因为她不是真正的沈家血脉。
沈归砚带着得意,满是张狂嘚瑟的抢过她书袋,从里面取出她的课本,撕成碎片从她头上洒下,“当日沈小姐是怎么欺负我的,我可是一直铭记于心,也时刻想着怎么报答沈小姐的恩情。”
“沈小姐,不,你这种心肠歹毒的小偷怎么配姓沈!”
“啊!不要!不要!”
“我才是沈家大小姐,你才是冒牌货!!!”
惨白着一张脸的宝珠从梦中惊醒,冷汗打湿轻薄的小杏色内衫,勾勒出玲珑饱满的少女曲线,芊细的指尖攥得云蚕丝被抽丝,骨指泛白,都压不住那个噩梦给她带来的恐惧。
那个贱种怎么敢那么对她,她可是堂堂的沈家大小姐,盛国公府如假包换的真千金!!!
贱人!
睡在暖阁外的雪苹听到声音,立马惊醒的点起一盏琉璃灯来到紫檀木雕花大床边,隔着拢下的丁香色缀珊瑚流苏帷幕,忧心的问:“小姐,可是梦魇了?”
宝珠听到声音,吓得像惊弓之鸟缩成一团,抄起手边的鹅黄色缠枝勾兰软枕砸过去,“滚出去!”
“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进来,听到没有!”她的声音还残留着因梦所致的胆颤,急促不安。
雪苹捡起砸过来的软枕,嘴上应了是,心里想的是明儿得让夫人请个大夫来给小姐看一下才行。
随着点燃的烛火再次熄灭,连清冷月光都吝啬照入室内方寸。
咬着手指头,把自己缩在被窝里的宝珠一想到梦里,大家得知她不是盛国公府的大小姐,而是鸠占鹊巢的假千金后的下场,眼里溢满滔天的恨意。
她都当了沈家大小姐那么多年,他为什么还要回来!为什么不直接死在外面!
娘亲也真是的,早不发现,晚不发现,为什么要在她带着人把他欺负了一顿后就找到了,她敢肯定里面一定有那贱人的手笔!
不行,她绝对不允许自己失去盛国公府大小姐的身份!更不允许自己被人嘲笑,落得个和梦里一模一样的凄惨下场!
从做了那个梦后,宝珠已没有半分睡意,待熬到天一亮,就遣丫鬟打听母亲昨晚上把他安排到了哪个院落。
身为一等大丫鬟的雪苹和冬儿虽不明白小姐为何好奇起昨日来府中借宿的公子,也如实的打听回来。
人被夫人安置到了鹿鸣院。
鹿鸣院旁是二哥的寒松院,而且鹿鸣院可是娘亲说好了要给自己新盖的院子,为什么便宜了那个贱人!
他今日敢抢走她的院子,明天就会抢走爹娘,大哥,二哥们对她的宠爱,后天是不是就会把她给赶出沈府,让她沦落街头!
越想越心慌的宝珠认为不能坐以待毙,连早饭都没吃,就气冲冲的跑去鹿鸣院。
穿过垂花拱门,走过九曲回廊,提起裙摆小跑得气喘吁吁的宝珠一推开门。
首先见到的满架蔷薇攀着红墙绿窗,白玉小阶落英缤纷。
随后看见的是晨曦朦胧中,身着毛青靛箭袖的少年正结束晨练后在吐气吸纳。
许是起得太早,致使他的发梢染上一层湿润霜意。
那装模作样的姿态,看着就令宝珠生厌得直翻白眼。
昨日她因为实在讨厌这人,都没有细看他是扁是圆,今日细看之下,才明白母亲为何会一眼认出他是沈家人。
只因他生了一双同沈家如出一辙的桃花眼,五官里也有沈家人的影子,反观她,不说同沈家有半分相似便罢了,读书上的天赋更是没有遗传到一星半点儿。
“喂,你过来。”双手叉腰的宝珠来到院中,眼底是遮不住的厌恶,但一想到等下就能把人给赶出去,心里是说不出的畅快。
收势回拳的沈归砚睨都不睨她一眼,径直抬脚往屋里走去,“第一,我不叫喂,第二,我叫沈归砚。”
他稍停顿一下,随即讥讽,“沈大小姐应该不会贵人多善忘到,连我们昨日才见过的事,都忘了吧。”
“本小姐没有忘,也不用你假惺惺来提醒我!”气得牙根直咬的宝珠就知道这贱人肯定是故意的!
心里虽害怕得直打鼓的宝珠深吸一口气,绝不能让自己露出半分怯意,捂着鼻子满脸嫌弃的抓住他快走的一抹衣角,趾高气昂中又带着一丝警惕,“我告诉你,就算你是爹娘真正的儿子又怎么样,爹娘,哥哥们最疼的人只会是我,沈家的大小姐也只有我一个,你识相点就快点自己滚。”
“要不然等大哥二哥回来了,他们可不会像我那么好说话,我警告你,你更不要妄想一些不属于你的东西,听明白了没有。”
比如沈家大小姐的位置,二哥的世子之位。
沈归砚转过头,目光似笑非笑的落在拉着他衣角不放的一只手,搭在靛青袖口上的小手不可否认生得极为漂亮。
指如葱削,修剪得圆润的指甲泛着好看的樱粉色。
他不说话,就那么望着宝珠。
宝珠被他那双漆黑如深渊的眼睛看得发毛,仍是不忘不能漏了怯,恶狠狠地瞪过去,伸出一根手指,指着他鼻子骂,“你这个登徒子乱看什么,你识相点就快点滚出沈家,你也不想要让大家都讨厌你后在把你赶出去吧!”
“哐当”是茶盏落地的清脆一声。
“宝,宝珠,你刚才在说什么。”一道诧异的女声不合时宜的至宝珠身后响起。
那声儿轻轻的,细细的,像一缕青烟织成的絮线,却能让人听着脊背生寒,四肢僵硬。
沈宝珠刚得意洋洋的说完,结果一扭头对上的是母亲失望至极的眼神。
此时母亲的失望和梦里失望的几张脸相叠合,一度令宝珠分不清如今是梦境还是现实。
寒风里萧瑟的沈归砚垂下长睫,难掩落寞,“母亲,既然宝珠不喜欢我,你让我留下的话还是不要再说,对我来说,我能重新遇到母亲,知道自己并非是街边无人疼爱的乞儿,就已属幸福,多余的,我不敢在强求,更不敢不自量力的和宝珠妹妹抢什么。”
他的声音低低的,透着被威胁的可怜,像极了被人丢弃在路边的落水小狗。
“你宝珠妹妹是在和你开玩笑的,沈家是你的家,你不回家还想要去哪里住,你大哥和二哥知道你回来了,肯定很高兴。”沈母本就对丢失了多年的小儿子心怀愧疚,现在那愧疚更像无处不在的丝线缠得她喘不过气来,心里头也埋怨起宝珠的不懂事来。
“宝珠,你归砚哥哥刚回来,你理应要和哥哥好好相处才是,怎么能对哥哥说这种话。”
沈归砚对上宝珠气得因愤怒染上殷红的眼尾,无声的挑衅,“宝珠妹妹,母亲说的是真的吗,你刚才都是在和我开玩笑。”
一旁的宝珠气得连后槽牙都要咬碎了,恨不得冲上去把他撕成碎片!
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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