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儿踩着梯子几步上了房顶,玉霓随之而至。谢明青身法非凡,衣袂飘动,翩跹已至,一时间,院中只余黎风烨与连长洲两人。
身无武功的连长洲望望房顶,又看看黎风烨,“阿烨……拜托你了。”
黎风烨瞥向那把架上房顶的长梯,帮连长洲扶住梯子,瞧他上了屋顶,这才跟上。
屋宇不大,六人同在房顶,自然有些逼仄。
众人眼神交汇便有了主意,瑾儿与玉霓留在主屋屋顶,丹娘退后旁观,其余三人来了侧房屋顶,观望两人准备比试。
近来雨少,屋瓦不算湿滑,黎风烨眼瞧谢明青与连长洲一个个走过去坐稳,落座之前,先扫了圈四周。
但看东南方远处有座钟楼高矗,视野之内,毫无遮蔽,这院落选址倒是妙极。
思绪间,扛酒上房的丹娘放下酒坛,拍了拍它,笑道:“我这十五年的凤翔柳,可比如今秦川酿的凤翔柳更烈更暴,小娃娃们,咱们公道些。”
“小姑娘,第一回合,先饮三碗,一百息之后,你再与我徒儿比武。”丹娘与玉霓说完,转头看向另外三名男子,“第二回合,六碗,第三回合,便是饮下九碗。”
玉霓应声:“好。”
谢明青与连长洲不可能出战,黎风烨望着丹娘点点头,“晚辈亦无异议。”
“爽快!”丹娘笑罢,瑾儿飞碗出袖。
持碗倒酒,三碗饮下,玉霓神色平静,瑾儿双眼发亮,吐着舌头叫道:“好喝,当真好喝!丹娘,你藏着不让我喝,果然如此美妙!”
丹娘笑着斥了瑾儿几句,拎酒退远,坐观二人比武。
一百息后,瑾儿面上红晕未退,扬鞭啪啪挞了数下房瓦,神采飞扬,“霓姐,来吧!”
玉霓抱拳一拜,反手按住刀柄,道:“瑾姑娘请赐教。”
话落,周遭风声大变,鞭如闪电袭向玉霓,玉霓左手拔刀,右手持鞘,转刀抡圆挡在身前,竟自成一阵,教软鞭无机可乘。
瑾儿当即变招往她身后攻去,玉霓后背长了眼睛似的不退反迎,后掠数步,轻松避开瑾儿攻势。
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玉霓巍然不动,仅仅背手挥鞘一砸,便敲在了瑾儿肩头。
少女痛呼一声,丹娘大笑:“小瑾,认输吧!你本就不精于武艺,这小姑娘更是高手!”
黎风烨看在眼里,听在耳中,心底煞是认同:瑾儿虽以马鞭防身,却下盘不稳,发力不均,步子时急时慢。两人踩在屋瓦上相斗,更显其劣势。
他早知玉霓武艺高强,此时再看,竟发觉玉霓身法仿佛江上划舟,海上翩跹,涟漪点点,凌波微步,轻柔而缥缈,令人熟悉。谢明青一身好轻功好步法,如风似水,与其颇有相近之处。
黎风烨不由得望向谢明青,却看谢明青双唇开开合合,道:“玉霓,丹前辈说的是,你亦收手吧。”
闻言,被玉霓一刀架上脖颈的瑾儿做了张鬼脸,收回马鞭,“那也得怪丹娘你不怎么教我你那一身本领!”
“哟,小丫头,长大了会顶嘴了?老娘我什么本事没教给你啊!”丹娘笑骂。
“哼,霓姐,我认输。”瑾儿转头笑盈盈地对玉霓说起话,“霓姐,你好生镇定,这滑溜的瓦片仿佛对你毫无影响,好厉害呀!”
玉霓收刀。双刀背回腰后,她稍稍颔首,道:“曾经受过些许训练。”
“训练?什么训练呀……”
眼瞧瑾儿小脸红扑扑地跟在玉霓身后,像条小尾巴似的,丹娘佯怒着啐了一口,连长洲见机说:“丹娘,时不待人,继续下一回合可好?”
“自然!”丹娘一跃而起,落在玉霓身边,一手便抓起瑾儿拎到背后。
她笑看玉霓,道:“小姑娘,左手运刀可非易事,何况你双刀齐长等重,更是难上数倍。小姑娘野心不小!”
玉霓道:“习惯而已。”
“方才见你抡刀挥鞘,这双刀当真妙极俏极,看得老娘竟觉得自己有些手生,不大敢使一样的法子了!”丹娘朗笑数声,翘腿仰身,倒挂金钩,抬起酒坛,“小姑娘,莫要觉得老娘为人不公。规矩早已定好,你我再饮六碗,再动刀兵,你看如何?”
酒坛凌空一转,坛口微倾,又为陶碗洒满酒香。
玉霓半蹲捡起酒碗,道:“我不畏战。”
丹娘抚掌道:“好!江湖儿女,本当如此!”
随即,她望向爬着梯子往院里走的瑾儿,道:“小瑾,把老娘的兵器拿来!”
一旁的谢明青与玉霓对视,缓缓颔首,黎风烨念及对手,便随丹娘视线望去,但看瑾儿靠近院墙,摘下一把花枪。
“来咯!”那花枪几乎比瑾儿人还高上些许,瑾儿只得双手捧它,纵身上屋,掷向丹娘。
破空声起,花枪宛若一道流星飞来,丹娘巍然不动,原地接住花枪,紧攥在手。
如此配合看得黎风烨咂舌,难怪丹娘负有“忽雷鳄”盛名,连她不过十四岁的小徒儿都受人敬仰,果真强悍!
身边的连长洲也是嘴巴未停,诗兴大发。
两人再饮再战,六碗过后,花枪红缨飞舞,好似一头赤红神龙披荆斩棘,上天入地,无所不能。而玉霓红衣墨发,刀黑如夜,与丹娘拆下数十招,难分胜负。
晴空之下,罗绸交织,红缨红衣,胜似残阳血,亦如牡丹花红,美极艳极,天地失色三分。
一炷香后,两人热汗淋漓,烈酒余韵迸发,玉霓喉头一呛,踉跄两步,立马被丹娘捉住空隙,枪尖挑开刀刃,一点额头,直逼玉霓命门。
“技不如人,我输了。”玉霓并不恋战,当即收刀回鞘,出声认败。
红缨一抖,“唰”地一声,丹娘倒提长枪而立:“小姑娘功夫不差,只不过酒量稍逊老娘一筹,情有可原!”
她语气狂傲,众人见她方才枪法出神入化,心中全无不满。此人的确是高手中的高手。
玉霓点点头,平静回到谢明青身后,抱臂而立,变作素来的护卫模样。
四人与丹娘瑾儿各居两头,瑾儿拍拍坛口,神气道:“最后一回合,你们还有谁来?姓黎的,该你了吧!”
丹娘擦去嘴角酒痕,“小娃娃们,这可是你们最后一次机会了!想好了,若败给老娘,方圆百里,再无人领你们入蜀!”
黎风烨当即起身,背上刀匣,两步上前。
看他走近,瑾儿咯咯直笑:“丹娘,这就是如今江湖上的‘刀剑双绝’!”
“哦?你这刀匣……”丹娘眯着眼打量他,目光停在刀匣徘徊不去,“呵,不是唐门铸造,却有三分唐门精髓?小子,你可知老娘出身唐门?”
“晚辈当然知晓。”黎风烨答。
“敢用唐门的机括之法来挑战老娘,小子,看来你信心十足啊!”丹娘扬眉道,“这一回我们加些赌注,你可还敢与老娘比试一番?”
许久不曾与人动武,黎风烨也扬眉笑道:“有何不敢?”
两人一拍即合,身后的谢明青反倒出声,问:“等等,丹前辈,敢问是何赌注?”
“哈哈,小白脸,你说晚啦!”丹娘抚掌大笑。
瑾儿早已会意,从兜里掏出两团皱巴巴的黄纸。
她捋平纸团,捏着边沿举起,众人定睛一瞧,竟是两张状纸,其中内容,更是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不及黎风烨开口,谢明青道:“生死状?此事不可——”
“阿烨!”噔噔脚步声传来,连长洲一面走近一面喊,“大不了我们自行入蜀便是,绝不能拼命!”
说话间,丹娘划开指尖,滴血为注,晕染状纸。
她看向黎风烨,“如何?小子,你若不愿,大可离去!”
黎风烨抬眼,霎时与谢明青视线交汇。
谢明青抿唇看他,“黎大侠,万万不可。”
黎风烨早有主意,摇摇头又是一笑,反问:“有何不可?”
他丢下刀匣,仅仅取出问水流,走上前去,刃尖一抹,血珠挤落状纸。
“相逢一场,比便比,无须多言。”丹娘近在眼前,黎风烨对她说出此话,却是说给谢明青和连长洲听。
闻言,谢明青默然不语,转身退回原位,连长洲扶额无奈,抱起黎风烨丢下的刀匣便跑到谢明青身边。
连长洲叹道:“阿烨,你真是,还是那般儿戏!”
丹娘高兴不已,“这才是好汉!小子,你是个有种的,难怪那家伙愿意赠你凤翔柳。”
听她好似是江翎旧识,黎风烨将疑问按在心中,待血止住,转头捧起酒碗,“丹前辈,仍是九碗?”
“不错!“丹娘也捧起酒碗,“小子,干了!”
“好!”黎风烨应声。
十五年陈酿凤翔柳果真烈极,饶是黎风烨遍饮天下好酒,五碗下肚,喉间照样渐起灼意。
观他神色,丹娘笑吟吟地开口:“呵呵,你竟不用阔刀?”
“丹前辈莫非是怕了?”黎风烨挑衅。
丹娘不以为意,“老娘有何可惧?那笨重玩意傻得慌。”
黎风烨探手拍拍问水流剑柄,“刀剑双绝,自然也擅剑。”
一碗饮尽,丹娘再倒酒,目光瞥向搁在一旁的花枪,道:“小子,你想好了,这是生死状。”
“你也好好考虑,老娘一手花枪长而快,你阔剑沉重尚能先占几分上风,这短剑却全无优势。”
丹仪说罢,黎风烨老神在在,道:“晚辈自有把握。”
随后九碗见底,两人皆不见醉态,各自远退,一人擦枪,一人拭剑。
百息之后,丹娘长枪在手,向天一举,喝道:“小子,出剑吧!”
黎风烨握紧问水流。
霎时,枪缨飞散似花,张牙舞爪地逼至面门,乱红迷眼间,一道寒芒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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