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跟你老子我做对是不是！”
李晋佳坐在校长办公室，一手将成绩单摔在黑色流光的办公桌上，梳理的工整的头发被大幅度的动作带着翘起一根。
有点滑稽。
李朝晖站在办公桌前，噗嗤笑出声：“爸，你头发翘了。”
李晋佳：“嬉皮笑脸，没一点样子，要是让你叔叔伯伯知道你考这点分数，不把我这脸皮笑没了。”
李晋佳拿起手机，借着前置摄像头将翘起的那撮头发压了下去。
李朝晖双手背在身后，身高腿长一身校服穿在身上充满了少年人蓬勃的朝气，他一笑，办公位上的李晋佳就消了一半的气。
李晋佳：“这一次我就不追究了，马上就要期末考，你大过年的不给我考到正常水平，压岁钱一分都别想，更别提什么旅游，做梦！”
李晋佳刚说完，咚咚两声，有人敲门。
李晋佳：“回去上课。”
李朝晖鞠上一躬：“遵命，校长大人。”
高二一班，渭水中学重点班，华大苗子培育基地，能进重点班，说明半只脚跨进了华大的校门。
讲台上的老冒中指曲着敲了敲讲桌，他中间的头发已经掉的精光，围绕着中间的一片空地，四周的头发已然花白。
老冒，刘冒，高二一班的班主任兼物理老师，人称笑面佛。
刘冒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张白花花的纸张，纸张正面印着这一次期末考试的考场分配。
他看了一眼坐在第一排中间的李朝晖：“你小子，去，把纸给我贴公示栏上。”
同桌杨雨闷着俯下头，侧眼看向好基友李朝晖，捂着嘴笑。
一下课，班上的人蜂拥着挤到公示栏的位置。
“靠，真掉了，我居然落魄到第二考场了！”
“隔壁班最近猛着学，他们那班主任像打了鸡血一样，上一次班平差点超了我们。”
“对啊，我们以前班平都领先隔壁班好多分的，这一次真是丢大发了。”
“唉，你看。”
公示栏前的同学面面相觑，视线扫荡到最后一名。
李朝晖，十二号考场，座位35。
……
杨雨拍了拍趴着假睡的人，哼笑着调侃：“朝朝啊，你看看你，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堂堂渭水中学重点班的学子，竟然被分到吊车尾的教室”他凑上前，差点贴到李朝晖的脸上，压着声音，“你说，是不是你爸又哪里惹你生气了，故意挂你爸面子。”
李朝晖：“闭嘴，谢谢。”
杨雨转着笔，“我叔真是辛苦啊，有你这么调皮的儿子。”
李朝晖：“欠打，出去我们单挑。”
杨雨：“别别别，谁能打得过你啊，壮的跟牛似的。”
杨雨自小体弱，站在李朝晖旁边矮半个头，跟个小鸡仔一样。
半个月之后，期末考试正式开考。
高二，十二班教室。
年轻的班主任指了指后排打瞌睡的人，“后面那几个，把垃圾桶的垃圾倒了。”
“其他人把座位空出来，别觉得就在这间教室考了就懒得腾空书桌。”
“还有些跟隔壁十一班串通的，把你们桌上的小抄给我擦干净，你那点小抄能赚几个分啊，被校长逮到了分直接清零。”
教室里乒乒乓乓的，教室尾的两个人听到命令，懒散着起身收拾垃圾，潦草的扫了扫，短头发的女生点了点沈静的后背。
“走吧。”
座位上写写抄抄的人停下手中的笔，站起身校服空荡荡的，感觉走几步能灌一肚子的风。
短头发的是沈静的同学，名字叫贾娇娇，两年来身为同桌的两人统共说话没超过一百句，其中，嗯嗯啊啊哦哦占据多数，剩下的以短句，点头为主。
但是两个人颇有默契，双方看似你跟我不熟我跟你不熟，实际上可以称得上最铁。
因为，整个班上，就没人跟沈静说过几句话，沈静太静，静的像个哑巴。
三个人提着一个大桶一前一后的出了门。
还没靠近垃圾库，一阵臭味就进了鼻腔，贾娇娇捂着肚子，一脸难受的看向自己的同桌。
沈静低下一眼，面色无常，心照不宣，“快去快回。”
沈静一说，贾娇娇就捂着腹部，一溜烟的跑没了踪影。
梁伟捏着鼻子，嗡嗡抱怨：“每次都是，一倒垃圾就跑厕所。”
沈静没说话，提着桶走在前面。
她长的瘦长，一张脸也没多少肉，眼窝比寻常女孩子要深些，显得鼻梁高眼睛大，眼尾仔细看染着一抹红，淡淡的，天生的，寒风一吹红色更深。
渭水中学的垃圾库修在北门，靠近男生宿舍的角落，整个场地被一堵墙围着，隔开寝室和垃圾池。
D二男寝早先抱怨颇多，校长无奈，将一楼二楼统一作为公共洗漱区域。
两个人相对无言的排着队，沈静站在一个男生身后，视线垂着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出神，没有，沈静很少出神，她在数着男生脚后跟的几只蚂蚁。
蚂蚁顺着鞋底一点点爬上裤子，紧接着顺着裤缝钻了进去。
男生感受到一阵瘙痒，蹦蹦跳跳的，弯下身扣着脚踝。
杨雨：“朝朝，快点倒吧，我脚脖子好痒，此地不宜久留。”
李朝晖回过头，杨雨正勾着身体，手臂朝后，猛抓脚踝，抓完之后改成蹭，两只脚脖子缠在一起。
他喉结上下一滚，眼角弯弯：“你别把人同学撞到了。”
杨雨转过头才发现，背后站着一女生，安安静静的像个午夜幽灵似的。
杨雨：“不好意思啊，撞到你了吗？”
沈静后退了两步：“没有。”
杨雨：“那就好。”
三个人提着空荡荡的垃圾桶圆满回归，扑通一声垃圾桶归位，各自回了座位。
梁伟埋着头收拾着抽屉里的东西，原本塞满的抽屉片刻之后空荡荡的，终于干净了不少。
沈静坐下之后又埋头写写画画，短发遮住了小半张脸，贾娇娇从侧面看去能看见半截儿笔挺的鼻峰，还有捏着签字笔的一只修长漂亮的过分的右手。
贾娇娇叹了口气，审视了几秒自己胖乎乎的小圆手，丧丧的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三袋辣条，又从裤子口袋里捞出两根棒棒糖。
下晚自习，高二，十二班的教室已经准备妥当，后排垒起高高的书桌墙，杂乱的书本堆在四方。
沈静从卡在最角落里的书桌下面拿出一个黑色挎包，安安静静的随着人潮下楼，回家。
老式居民楼内，声控灯时而赏脸时而不赏脸，看着自己的心情上班。
掉了灰的破落墙壁一阵明一阵暗。
楼梯口窄小，一次过两个人都要错一下身位。
沈静跨着空荡荡的裤管上楼，声控灯似乎听话了些，明明细微的脚步声也亮了起来，一直持续亮到沈静推开二叔家的门。
晚十点多，客厅里已经没了人，饭桌上扣着一碗冷的差不多的剩饭，沈静穿过客厅，进到一间十几平的“房间”，这是他在二叔家的住处，一方小阳台改装而成，狭窄的，私密的，一应俱全的。
她把书包往床上一放，脱下校服外套挂在干净的墙壁挂钩上。
转身，将饭桌上的晚饭撬开，半边白米饭半边土豆丝，还有点余温。
懒得热了，沈静到厨房抽了一双筷子坐在饭桌上扒拉起来。
三两下吃完，片刻洗漱后，倒在自己的小窝上，瘦削的手腕，腕骨突出，沈静从书包口袋里拿出要看的书，拉开自己的小灯，拉上自己的小帘子，沉入了自己的世界。
临近期末考试，六点，人来人往的校园里冒着一股热气。
一些学生靠在走廊背着考点，死一般的秩序被即将到来的考试打破。
人似乎有了点活气。
七点下了早自习，八点开考。
第一堂语文，学生陆陆续续从自己的班级奔赴考场，一路上擦肩接踵。
杨雨坐在高二一班的位置上，对着出门的李朝晖挥了挥手，调笑道：“朝朝考出好成绩啊”
八点的深冬，风刺着脸，走一步嘴里冒出一股白气。
长青树上的绿叶被冻的脆生生，上面还挂着冰锥。
李朝晖一路寻到末尾的考场。
提着笔袋和准考证进了通红的教室门。
刚跨进去，一阵难以忽略的气息声从教室的四面八方扑向他的脸。
李朝晖捏着准考证的手抬起蹭了蹭鼻梁，视线下垂，看向最近座位上角的考试号。
顺着号码，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倒数第二排的位置有点窄，他想将准考证和笔袋放进抽屉里，才发现抽屉装的满满的。
手直接卡在书缝中，拔了半天。
这就是尾考场的风格吗？潇洒。
抬眼，讲台上的挂钟显示距离考试还剩五分钟。
一旁的女生突然拍了拍他的考试桌面。
沈静：“方便拿一下抽屉里的笔袋吗？不好意思。”
李朝晖侧眼，总觉得女生的脸有些熟悉。
“你的桌子？”有点废话
沈静：“嗯”
李朝晖也不耽误，费力弯下腰从一侧的缝隙中拔出一只笔袋，笔袋很轻很瘪，轻到他觉得里面根本就没有笔。
他递过去，视线跟随着没有收回来。
女生拉开笔袋，果然，里面只装了一支一元钱的黑色签字笔，全新的。
收回视线，手放在鼓囊囊的笔袋上捏了捏，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浪费。
卷子下发下来，写完名字学号，李朝晖进入了状态，大过年的还是不要给李晋佳同志添堵的好。
距离考试还有十五分钟的时候，李朝晖停下了手里的笔，视线从头到尾扫了一眼答题卡，十分满意的合上了笔盖。
收卷，监考老师从头到尾，依次下来，李朝晖手指扣着桌面，视线不经意停在了隔壁桌的卷面上。
白，太白了，简直闪瞎了他的眼睛。
作文就点了个标题，整个背面溜光水滑，像新的一样。
监考老师毫不在意的将考卷拾起压在手指下面。
卷子收完，考场的人相继散去。
沈静坐回了自己的座位，将坏掉的黑色签字笔丢进身后的垃圾桶。
贾娇娇凑过来半掩着嘴：“静，你知道刚才坐你座位的是谁吗？”
沈静抬眼不言。
杨雨一拍桌面，轻声道：“年级第一啊，李朝晖，今年开学典礼上拿特等奖学金的那个，不知道这一次怎么分到了我们班？”
沈静：“开学典礼我没有去。”
……
贾娇娇：“你不觉得他帅的有点超过吗？就是那种简单的帅，不装逼的那种！可懂！”
沈静将笔袋合上，“不怎么懂。”
无趣无趣无趣啊啊啊啊啊。
贾娇娇爬回座位，眼泛桃花，期待着下午的数学考试。
两点，李朝晖准时坐在了座位上。
这一次他只带了准考证尺子两支笔，颇为简约。
不受控制的侧眼一看，隔壁的女生桌上还是只有一只黑笔一只**，连橡皮擦都没有。
李朝晖内心，强，太强了。
卷子下发，李朝晖收回心绪。
一颗颗黑色的脑袋，专注着卷面，手中的笔飞速的计算着，差不多同一时间，翻页，填写，翻回。
不论对错，大体的答题时间段每一个学生都烂熟于心。
时间一点点流逝。
算不出结果的题，绞的人满头大汗。
距离收卷还有二十分钟，李朝晖在试卷上画下最后一笔。
圆满收官。
不知道为什么，旁边的女生身上像是有吸铁石一样，他克制着自己的视线，以免别人觉得自己是个变态。
试卷收完，李朝晖站起身，女生坐在考试的座位上没动，似乎在等他离开。
最后，他还是瞥了一眼，桌上的草稿纸摊着，上面的草稿工工整整且极其简洁，只一眼他就看出那上面写的是最后一道压轴大题的解题思路。
只写了解题思路，没有算出答案。
不是他看不起十二班的同学，因为最后一道大题是他叔叔亲自出的，学校数学组老组长，含金量不是一般的高。
按往常，完成一套数学卷子，他最多可以省下半个小时的时间，但是今天直接砍了十分钟，就因为最后一道大题。
这最后一道题，估计连高二一班的有些人都解不出来。
李朝晖停的久了，稍微回过神来视线与沈静对上。
一双无波无澜的眼睛，对视一眼就想这人一定不好相处。
他记起来了，这个女孩子是那天倒垃圾，站在杨雨身后的女生。
瘦瘦的，长的比较高，不爱笑看起来很冷，眼睑下红红的，风一吹就特别显眼。
蚂蚁?爬啊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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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尾考场深藏不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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