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阳台外的路灯还黄澄澄的亮着,新买的物理练习题才刚动笔做完一页。今天的任务一再推迟,耽误了睡眠,明天只会更加没有精神。
沈静合上练习题,弯腰将书塞进床头下,整个人缩进被褥中,长长的眼睫在灯光下犹如一只扑闪着翅膀的飞蛾。
六点,沈静准时从床上爬了起来,客厅外传来关门的声音,沈峰丛已经出门。
以往这个时候沈峰丛还没有起床。
她收拾好书包,掀开帘子,饭桌上沈峰丛用过的碗还放着,几个剩下的包子散发最后的热气。
婶婶系着围裙,头发披散已然一副没有睡好的样子,见她出来笑了笑,“今天就别去外面摊子买了,婶婶做了饭,锅里还热着。”
沈静:“辛苦了。”
沈静的早中晚饭,除了晚饭,其他两顿都在外面或者学校食堂解决。
沈军每周会给她一百块的生活费。
沈静吃的少,一周下来还能有剩。
剩下的钱除了买必需品就是买练习题,书。
刚买的物理练习册花光了沈静上个月存下来的所有钱。
六点多的天还是黑的。
沈静到的时候,教室里还没什么人,开了饮水机,接了杯热水,沈静坐在座位上。
渭水中学有一个传统,早读必须站着,且朗读背诵要大声,最好是把嗓子喊哑的那种。
但是这种规章制度,一旦执行下来,总会变更一些细枝末节,毕竟人是活的规矩是死的。
就好比现在,教室前排的学生站的歪歪斜斜,贾娇娇在凳子上垒了二十米高的书垫,悠闲的坐在上面,小腿时不时晃荡。
讲台上,语文老师正襟危坐,眉眼像摄像头一样三百六十度扫射。
距离下课还有一半的时间,语文老师敲了敲讲桌,“坐下吧。”
林立的人条一窝蜂坐了下来,板凳在地上拉出一阵声响。
贾娇娇看着沈静又从抽屉里拿出了那本黑色日记,埋着头奋笔疾书,恨不得陷到日记本里去。
沈静写东西的时候,贾娇娇会自觉闭嘴,因为她觉得只要沈静拿出了黑色的日记本就一定是遇到了不开心的事情,朋友要学会给朋友**。
晚上回到家,沈静坐在餐桌上吃着晚饭。
房间里的沈峰丛传来声音:“妈,给我倒一杯水。”
隔壁的人应该是睡了,没有动静。
沈静吃完最后一口,从厨房倒了一杯温水,敲了敲沈峰丛的房门。
“进。”
沈静站在门口,声音清冷:“婶婶睡了。”
房门打开,沈峰丛接过水,什么也没说,关上了门。
叔叔婶婶不在,沈峰丛装都不会装一下。
月末放假,沈静进门,正在打扫的婶婶侧过头:“回来的及时,帮我搭把手。”
沈静不明所以,放下书包。
“我说给你表哥换套被褥,一个人怎么都弄不好,你跟我进来,帮我扯着两个角。”
沈静跟着进了沈峰丛的房间,这是她自寄住在二叔家之后,第一次进沈峰丛的房间。
宽大的席梦思床垫,书桌上放着很多书。
还有散乱的试卷,桶里丢满了草稿纸。
沈静收回视线,抬手扯住被褥的两个角。
被褥更换好了之后,婶婶让她等着,进了隔壁的房间。
她捡起地上的废纸,想着扔进垃圾桶,婶婶抱着新枕头进了门。
见沈静在收拾地上的垃圾。
“你表哥啊就喜欢乱丢,我这几天忙的云里雾里的,都忘了给他收拾。”
沈静:“婶婶我把地扫了吧,这床套也换的差不多了。”
“好好好,我这腰正酸呢,还好有你帮我。”
沈静从客厅拿了把扫帚,婶婶已经收拾好换下的被套,进了厕所。
散乱的纸团扫成一堆,一张满是墨迹的试卷吸引沈静的注意。
今年江源市数学竞赛原题。
李家的饭桌上,李晋佳翻起扣在桌面上的透明酒杯,李朝晖随即满上。
“父亲大人,请用酒。”
李晋佳啧一声,眉头向下一撇:“别贫,跟个小孩子似的。”
徐文立坐在一旁,手背抵着唇笑。
徐文立是李朝晖的母亲,任教渭水中学,科目语文。
李朝晖眉眼间的那一点温柔清秀全来自于徐文立基因,徐文立生的白,李朝晖也天生皮肤白皙,两个人一笑,眼中的亮斑都能瞧出血缘关系来。
李晋佳尝了口酒:“你小子这次竞赛怎么样?有没有信心?”
李朝晖打了个响指:“有,超级有,一定为老李家争光!”
徐文立夹上一筷子排骨,轻轻放在李朝晖的碗中:“这阵子瘦了,多补补。”
李晋佳放下酒杯:“他哪里瘦了,你儿子你还不了解,再累都不会亏待自己。”
徐文立:“我说瘦了就是瘦了,是你眼拙,看不出来。”
李晋佳夹起一筷子菜放进媳妇碗里,眼中笑意盈盈:“是是是,徐老师慧眼如炬,爱子心切,李某甘拜下风。”
一个月后,竞赛结果如期而至。
李朝晖一等奖,高二一班班长刘瑞华获得三等奖,沈峰丛落榜。
老冒当着高二一班全体同学的面,将获奖的消息分享了出来。
高二一班掌声雷动,隔壁班则是针落可闻。班主任坐在讲台上,低头准备着教案,讲台下的学生大气不敢喘,闷声自习。
讲台边的沈峰丛头埋的很低,隔壁班掌声越响,他的脸就越疼。
高二十二班,最后几节晚自习,有的桌面上铺着本小说,有的撑着脑袋已经睡了个回笼觉,有的拿着笔看着试卷发呆,剩下的苟着精神例行公事的完成着老师布置下来的作业。
而沈静又拿出了她的黑色笔记本,埋头苦干了起来,两耳不闻窗事,哪怕现在外面有丧尸她都不会眨一下眼。
一旁的贾娇娇心血来潮翻开了化学卷子,一道题一道题的磕着,憋到后面的大题,指尖签字笔一丢,深深叹了口。
“这是人做的题吗?不是我不做啊,是做不来,救命。”
她侧眼看向沈静,又叹了口气收回来。
爬着桌子打算来场睡到世纪末的长觉。
下课铃响完很久,沈静才合上笔记本,教室的人已经走完,她将笔记本放进抽屉,站起身才发现贾娇娇还趴在桌上睡觉。
口水顺着嘴角淌下。
贾娇娇生了张娃娃脸,笑的时候,脸颊会鼓起,露出鲜红色的上牙龈,从来天真烂漫,从来无忧无虑,她的同桌似乎经常跟美好挂钩。
沈静从贾娇娇桌上抽出一张纸,塞在她的嘴角下。
“醒醒”沈静中指点了点软软的面颊。
“嗯?”贾娇娇吸上一口气,哼出个问句,待视线清晰,登时坐直了身体,“我的妈,怎么都走光了!”
沈静挎着书包在一旁等着。
贾娇娇忙收拾东西,两人一前一后关灯锁教室出门。
街道上已经没什么人,与贾娇娇分开后,周遭更加静了,沈静走着,路灯下的细雪打着圈,沙沙声在旷野里格外清晰。
这静一直持续到沈静走到二叔家的门口。
冲天的摔门声,将楼道里老旧的铁栏杆震的晃出了残影。
她手停在冰凉的门把上,一时间不想进去。
楼道拐角的风刮着,蹿进她的袖口,耳蜗,她的眼睛起了一层雾,一眨巴就掉了一滴泪,从她平静的内眼角滑了下去。
太冷了,沈静旋转了门把。
客厅的沙发上坐着婶婶,皲裂的手捂着眼睛,听到门边的动静后,看向沈静。
婶婶哭了。
婶婶是不爱哭的女人,她很坚强,能让她掉眼泪的只有沈峰丛,沈峰丛的喜怒哀乐就像连通了婶婶的整个躯体,一有动静,她的情绪总会比沈峰丛来的猛烈。
“回来了,我里面盖了饭,还是热的。”
沈静只点了点头,多余的询问关心只会让终于平静下来的人找到下一个情绪爆发点,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时间会将全部稍有颠簸事情抚平,然后悄无声息的埋下,下一场激荡的伏笔。
讲台上的英语老师终于忍受不住,用教条甩了黑板一巴掌。
“沈静,你不听课,在抽屉里弄什么?”
贾娇娇急得额头冒汗,她从没见过沈静着急过,今天第一节课沈静就不对劲,问她也不说。
沈静停下翻找的手,整个人都不动了。
英语老师收回眼神,继续上课。
下课铃响。
贾娇娇就一腿蹲在沈静桌旁,声音软软的问:“静静,你是在找那个黑色的本子吗?是不是带回家了?”
沈静视线垂着:“没有带回家,本子我从来不带回家。”
贾娇娇:“你别急”她呜咽一声,“我帮你找找,会找到的,监控,我们去找老师调监控!”
前排的女生闷着听了个大概,“监控上学期就坏了,学校一直没修,查不了。”
贾娇娇软乎乎的手盖住沈静的手背,一时间也没了办法。
午休,男生厕所。
三四个男生挤在最后一个蹲位,中间的男生手里拿着一个本子。
“快看看,写的什么啊,不会是什么暗恋小作文吧。”
梁伟:“急什么。”
“能不急吗,沈静天天不说话就捣鼓这个东西。”
日记本翻开第一页。
空白的什么都没有,整洁如新。
翻开第二页,上面贴着两张高一时候的错题,旁边还有红色的批注。
一个男生急了:“这踏马的不会是错题本吧”
“你翻快一点,说不定东西藏后面呢,这些玩意儿都是打掩护用的。”
梁伟加快了翻阅的速度,一页页纸张刷刷翻过,除了数学题还是数学题。
“沈静数学差的跟狗屎一样,居然会收集错题?”
另一个男生不屑道;“收集了又怎么样,不还是无用功。”
他指了指上面的密密麻麻的数字和公式标注,“你看,这些东西,她估计只会抄了吧,懂不懂都不知道。”
梁伟合上本子,又从头到尾翻了一遍,沉默着没有开口。
“真没意思,还以为搞什么呢,丢了丢了。”
黑色的本子被扔进厕所大垃圾桶,白色的纸张堆中过分显眼。
几天后,人潮涌动的食堂。
杨雨:“哥,你能不能好好吃饭啊,几秒钟看一眼几秒钟看一眼,吃口饭东西又不会丢。”
李朝晖:“你不懂,有些时候你这样想,转眼东西就没了。”
刚说完,失物招领台一个女生拿起了黑色的本子,整个人欢喜的蹦蹦跳跳。
李朝晖啪嗒一下放下本子,激动之余眼神又黯淡了下去。
不是那个人。
难道他真的想错了?可字迹都差不多。
李朝晖不甘心,就在女生快要经过他们时,李朝晖伸出手拦住了女生的去路。
“同学,这东西是你的吗?”
杨雨跟着站了起来,两个男生一高一矮将贾娇娇堵在过道。
贾娇娇后退几步,嗫嚅着说:“不是我的啊。”
杨雨声音严肃起来:“不是你的,你为什要拿?”
贾娇娇眼眶兀地红了,兔子一样啪嗒掉下几滴眼泪。
本来刚才看到日记本就激动想哭,现在终于哭出来了,只是情感变化有点大。
贾娇娇:“我朋友的不行啊。”
杨雨又追问:“你怎么证明。”
贾娇娇眼泪一下子收住,生气的指着男生:“我凭什么要证明!”
李朝晖一肘子打在杨雨的腰上,“我朋友说话直,但这东西很重要”,李朝晖看了一眼笔记本,抬起眼笑了笑,笑意中带着请求,“可以带我们去看看你朋友吗?”
回过神的贾娇娇才认出身前的人,刚才泪水糊了眼,又被杨雨气懵了,一心只想护住沈静的日记本。
“你,李朝晖,好。”
李朝晖眉眼一亮:“你知道我。”
贾娇娇低下声:“知道。”
李朝晖:“那谢谢你了。”
贾娇娇瞥了一眼刚才冲自己发火的男生,抬起手:“他,冤枉我,他要跟我道歉。”
杨雨无奈道:“我怎么冤枉你了,我不就让你证明一下吗?”
贾娇娇跺了跺脚:“你凭什么凶我!我爸爸妈妈都没凶过我。”
李朝晖又是一肘子,“少说两句。”
杨雨:“行行行我跟你道歉,大小姐对不起行了吧。”接着敷衍鞠躬四十五度。
贾娇娇:“那,你们把盘子放了,我在这等你们。”
李朝晖:我的直觉告诉我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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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掉马一号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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