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结果还真被陆斯言说中了。
到医务室找校医触诊后,校医便告诉苏向晚:“应该没伤到韧带和骨头。”
苏向晚皱着脸,嘶嘶地倒吸气:“那我为什么还这么痛呢?”
校医道:“里头在出血,你能不痛嘛。”
说完,他起身从冰柜里拿出一个冰袋,拿毛巾包住,递给苏向晚,“别乱动,先冰敷止血,二十四小时后再热敷散瘀。要实在不放心,等会伤处缓解点,可以再去医院拍个片子。”
苏向晚道谢接过冰袋。
正好外面又有人喊医生,校医嘟囔一句“开个运动会连医务室都忙死”,就转身去了屏风外面。
屏风后的空间狭小,刚才就诊时,苏向晚就坐在那张九十公分宽的病床上,陆斯言全程站在她对面的角落,避免碍事。
这会校医出去了,两人面面相觑,不知怎的,都异常沉默。
苏向晚抬了抬眼,刚触及他下颌线,就像被火燎了似的,仓促垂眼。
顿了顿,她抿唇屏息,小心翼翼将右脚抬到床上,而后躬身拿冰袋敷着。
与此同时,她低低开口:“你……”
却不想,陆斯言的声音与她同时响起:“你……”
两人俱是一顿。
苏向晚像是终于找到看向他的理由,这才大大方方抬头对上他的视线:“你要说什么?”
陆斯言却反问:“你想说什么?”
苏向晚也就没跟他客套,哦了声,说:“你要是有别的事,可以先走。”
陆斯言望住她:“我走了,你怎么回去?”
苏向晚一愣,没反应过来:“等会冰敷完了开车回去啊。”
陆斯言下巴一抬,隔空点了点她的右脚:“你打算怎么开?”
苏向晚默了默,旋即恍然:“也是……”
陆斯言面无表情地瞧她一眼,索性拉过刚才校医那把椅子,在床边坐了下来。
苏向晚见他这架势,已猜到他的打算。
她垂眼去看自己开始肿胀的右脚,可嘴上仍矜持地问着:“你待会没事?”
陆斯言抱起双臂,懒散靠着椅背,说:“那我走?”
苏向晚一梗,莫名就有点生气了,也不知是气他,还是气自己,又或是两人重逢以来,每次见面时这种不上不下吊着的气氛。
但她面上仍维持着平静,只轻飘飘说:“那你走好啦。”
陆斯言不语,片刻,被她气笑,说:“我才不走,好不容易看你沦落到这么惨,我怎么也得看够了才走。”
苏向晚是不爱吃亏的脾气,最近几次与陆斯言碰面,难免碍着自己曾经亏欠了他,有点小心翼翼伏低做小的样子。
但到底本性难移,她忍了又忍,还是想怼他几句。
不想,抬头一瞬间,她便对上了他眼底闪烁的笑意,像落进了漫天星子。
她失神两秒,嘴里未说出口的话也就失去了气势,想了想,干脆也就不说了。
陆斯言看她复又垂头,不声不响地盯着脚上那个冰袋瞧。
很莫名地,他心口至软处像被蜗牛或其他什么小动物的触角戳了一下。
思忖片晌,他将椅子拉近了些,伸手去拿她手里的冰袋。
苏向晚正出神,被他吓了一跳,仓惶抬头:“干嘛?”
陆斯言没什么耐心的样子,说:“当然是帮你拿着冰袋,你这样一直弓着,脖子后背不疼吗?……你以为我要干嘛?”
苏向晚将冰袋交给他,人慢慢伸直了,后背靠到床头,一下子舒服了许多。
她小声嘀咕:“当然是怕你揍我。”
她以为自己声音很小很含糊,却没想到,还是让陆斯言听见了。
下一秒,她便听他说:“那不至于,我不跟女人动手。”
苏向晚张嘴,正要说些什么,不料陆斯言拆了毛巾,将冰袋直接放在了她脚上。
苏向晚未说出口的话顿时变成了低呼:“啊啊啊……冷冷冷!快拿开啊!”
陆斯言嘴角勾了下,几分恶作剧成功的意味。
他重新将冰袋用毛巾包好,敷到了苏向晚脚上。
接下去好一阵,两人都没再说话。
过了会,苏向晚收到马思睿微信,告诉她闭幕式已经散了,家长们也带着各自孩子回家了。
苏向晚这才松了口气。
这兵荒马乱的一天,总算是结束了。
不多时,马思睿又在微信上问她:【你还在医务室?】
苏向晚说:【嗯,校医让我冰敷一会,先镇痛止血。】
马思睿发来一句“哦哦”,之后也就没说什么了。
苏向晚收起手机,陆斯言恰好抬眸看她,问:“工作?”
苏向晚点点头:“嗯,我托了一个同事,帮我临时带一下我们班。现在孩子们都已经平安离开学校了。”
陆斯言见她一副“又活过了一天”的表情,不自觉弯了弯唇角,复又低头去看她的脚。
看着看着,他脑中陡然出现一个久远的片段。
那年盛夏他和苏向晚一块去苏城玩,晚上空气闷出几分黏稠,两人就呆在酒店房间没出去。
后来洗完澡,苏向晚戏精上身,脚心轻轻抵着他,满脸无辜地问他:“哥哥,这是什么呀,好硌脚。”
他也就跟她入了戏,说:“好吃的,想尝尝么?”
那晚雷雨阵阵,他极尽所能,真让苏向晚尝到了好吃的,而苏向晚也回以热情,让他感受了被极致拥裹的快乐……
陆斯言不动声色地做了个深呼吸。
怕自己在这想入非非,被苏向晚发现异常,在她面前出洋相,他便动了动腿,又想了个话题,分散自己注意力。
“等会要去医院拍片吗?”
苏向晚说:“不用了吧,我们学校医生看这种跌打损伤还蛮灵的。”
陆斯言点点头,说了声好。
话音刚落,外面又传来一道低低的年轻男声,似是在问校医什么事情。
片刻,脚步声走近,最后在屏风外面停住。
“苏老师?方便进去吗?”
居然是马思睿过来看她了。
苏向晚忙把脚一缩,又倾身从陆斯言手中夺过冰袋,这才应道:“进来吧,马老师。”
陆斯言看看空空如也的双手,再看眼瞬间跟他划清界限的苏向晚,最后才看向屏风外走进来的文气男人。
“苏老师,你脚没事……咦?这位是……?”
马思睿进来一看,还有个人在,只觉诧异。
苏向晚忙笑着解释:“是我班上林见鹿的舅舅,刚才来医务室路上遇到,好心把我送过来了。”
又赶紧岔开话题,“马老师,你过来是……”
马思睿将目光从陆斯言身上收回,只是余光难免还留意他,话却是对苏向晚说的:“我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苏向晚忙摆手:“不用不用。医生都说没有大碍。”
马思睿还想说些什么,陆斯言却在这时开口:“什么没大碍,这么会功夫肿成馒头了。怎么也得十天半个月才能消肿,一个月左右才能正常走路。”
他只看着苏向晚说话。
马思睿闻言又看向他。
苏向晚也朝他看过来,本能地给他使眼色,意思是让他闭嘴。
陆斯言嘴角微勾,只余光朝马思睿侧了一眼,很快又看回苏向晚。
马思睿辗转代课考编多年,惯会读空气,几乎一下子察觉到眼前这两人之间有种不容其他人插足的氛围。
再看眼前的陆斯言,马思睿不得不承认,无论长相气度,他都差了人家一大截。
他顿觉自己的存在未免尴尬,干脆接着苏向晚的话说了句那我回去赶教案了,便跟苏向晚告辞了。
苏向晚不方便起身送他,就坐在病床上跟他说了声“慢走”。
马思睿笑着跟她挥挥手,又留下一句“那你照顾好自己”,才转身出去了。
出了医务室,他脸上笑容瞬间消失,只剩空茫茫的怅然。
医务室屏风后,苏向晚终于忍不住,质问陆斯言:“我跟我同事说话,你乱插什么话,你让我同事怎么想……而且医生都没说什么时候会好,你又知道了?”
这算是重逢以来,她头一次跟他说这么一长串情绪饱满的话,好像当年那个在他跟前撒娇耍赖发小脾气的女孩又回来了。
陆斯言心中微动,不由失神多看了她两秒,这才若无其事说道:“别忘了我也是医生。”
苏向晚似也意识到自己语气有些僭越,当即收敛表情,又轻嗽一声,板着脸纠正:“兽医。”
陆斯言说:“兽医也学临床外科。再说了,你是哺乳类,找我看病的猫猫狗狗,兔子仓鼠马,也都是哺乳类。”
他说这话时,神情渐渐舒展,脸上带了点笑,看上去就有点欠,苏向晚特别想揍他一拳。
这么想着,她也就付诸行动了,一拳搡在了他胳膊上。
陆斯言吃痛,眼底笑意却在不自觉泛滥:“有力气打人,看来脚暂时不痛了。”
苏向晚忙说:“痛,痛得要死。”
陆斯言又作严肃状:“那就好好冰敷,乱动什么。”
苏向晚垂头,掀了掀嘴角,不说话了。
过了会,陆斯言想到些什么,问她:“刚才那位马老师,不会是教语文的吧?”
苏向晚一愣:“你怎么知道?”
陆斯言只说:“又瘦又干,还有种酸唧唧的气质,看着就像语文老师。”
苏向晚无语:“人家马老师招你惹你了,这么编排他。”
又道,“马老师也是青年才俊一枚,之前办公室一位前辈给他介绍对象,女方家里还是拆迁户,自己也在国电工作。”
陆斯言盯着她,说:“你对他的事倒是很清楚。”
苏向晚张嘴想说“一个办公室我当然清楚”,可不知怎的,在触及他沉沉的眸光时,莫名就把话吞了回去。
陆斯言无声弯了弯唇,几分旗开得胜的意味。
他瞥眼她手里的冰袋,又说:“冰袋都化了,走吧,先送你回家。……车钥匙在身上吗?”
苏向晚说:“在办公室。”
陆斯言便说:“那只能开我的车了。”
苏向晚:“为什么?”
陆斯言说:“等你挪到办公室拿来钥匙,天都该黑了。还是说,我去你办公室替你拿,或者我背你去你办公室?”
苏向晚一听他提出后面两个选择,犹豫了一下,还是妥协道:“算了……那还是坐你车回去吧。反正我车放在学校车位,问题也不大。”
陆斯言眉梢轻挑一下,伸出右臂让她当拐杖:“走吧。”
他车就停在学校后门外,离医务室不远。
上了车,陆斯言开了音乐电台,正好在放一首叫不出名字的老歌。
苏向晚顿觉轻松,她不用害怕冷场尴尬,使劲找话题了。
半路经过一家水果店,陆斯言停车下去。
苏向晚不自觉地从车内望着他的背影,直到目送他走进水果店。
不多时,他又出来了,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
上了车,他将塑料袋往苏向晚怀中一送,与此同时,榴莲的香甜气息扑面而来。
“你怎么去买榴莲?”
苏向晚接过袋子,往里头看了眼,是两盒硕大的新鲜榴莲肉,还是她最爱的干包。
陆斯言发动车子,漫不经心道:“看你伤了脚,给你补补。”
苏向晚捏着塑料袋,一时没吱声。
片刻,她想到些什么,又说:“你不是最讨厌榴莲的气味?”
陆斯言心说以前你每次故意在我面前吃榴莲,吃完还要朝我哈气的时候,我讨厌过你吗?
但他面上却无甚表情:“那你扔了。”
苏向晚:“……”
祝宝子们甜甜入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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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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