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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哎,听说村里来个老师,说是免费给上课,去个人就成,你说要不让小弟去一下,这成天在山上野的,真怕给蛇咬去了。”

又快又响亮的一长串话噼里啪啦的,阿妈很少给阿爸打电话,每次说起来都像过年村头的鞭炮。

“啊呀,我也是说,这现在还得是读书才能有出息,在村子里这辈子也没个盼头。”

“什么?写个书能赚那么多啊?都上新闻啦!哎呀,不跟你说了,这话费没打几次就烧得厉害,你在外面开车小心点,别老想着多跑几趟就死命开,挂了挂了。”

话音刚落又点起来,云青本来想往外走,还是被崩了个跟头。

“阿青你怎么坐在这里偷懒,衣服攒了那么多也不知道拿去洗,多大的人竟然也睁眼瞎。”

阿妈的话又快又厉,拧得紧紧的抽过来。云青瞟一眼坐在床上玩的小弟,沉默地背起洗衣篓,搂了一小把肥皂头,湿滑滑的皂头团在一起,什么颜色都有,像山上冒出来的菌子。

小弟听着阿妈骂她也好像得了什么威风,冲着云青的额头就是一拳。

云青轻轻一侧身,扭过去了,不管后面传来的哭喊声有多尖,自顾自地出去了。

于是阿妈又骂她死人脸,成天欺负弟弟。

好像这样的日子总是不停不停地重复。

说什么有读书的机会,他们家当然是不会让她去课堂的,交不交钱的另说,家里少了一个干活的可怎么办?

所以云青读了个小学就跟着阿妈走一遍一遍的山路,走熟了就可以当家了。

现在弟弟却被拧着送去上课,半天功夫,笔直的铅笔,柔软的橡皮都备好了。她从小卖部走过去的时候见到了好多婶子,每人身边探出来一个小毛孩的头。

山里的人家,读书当然是很难读出头的。

尚小的孩子跟着熟门熟路的大娃在田埂山头玩,再大一点就可以砍猪草,偶尔也捡野果子吃,但是很少有能忍着馋带回家的。

等到十五六岁就算大人了,要帮衬家里,被填进代代烟火熏出来的这间小房子里。

云青是顶能干的一个。

谁看了都说手脚麻利,眉毛就长得黑,从小到大也没生过什么病,从丁点大的一个小孩踩着板凳烧火开始安安静静地跟着爸妈下田,去镇上卖芒果都是一句苦都没有的。

但是云青的命是苦的。这个家里男人太多又太少。

阿爸在外面跑车,命拴在深山盘旋着的白带子上昼夜不停才攒出来一家人吃饭的钱。

阿哥的婚事正是一家人最操心的事,这么大人了还游手好闲,找什么工作都吃不下苦,没个定性。

小弟刚**岁,正是野的时候,每日只想着捞蝌蚪捉鸟的小孩脾气。

只有云青不一样,云青从来是把自己看做家里那根顶梁柱的,竖在那里,直挺挺的,不需要说话,已经扛起来一间能住得下一家人的房了。

就像现在,背着衣服往河那边走的时候,云青既不会想回嘴说自己刚做完饭,连饭都只扒了两口半饱,也不会找补说自己都要拎起洗衣篓了。

晚上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月亮已经在天中了,只是阿妈的话总是更快一步,快到什么话都没必要说出口。

月亮很好啊。

蓝盈盈的月亮挂在天上,朦朦胧胧也能照着习惯走到河边。

没人家大晚上跑这么远洗衣服,水都干净,没一会荡好衣服的云青一转身却吓一大跳。

瘦长一个人影矗在后面,白花花的衣服裤子,活像个纸人。

“谁?”她往边上摸,云青晚上上山总是带一根竹竿壮胆,“谁在那里!”

人影好像反而被她惊了一跳,四处打量一圈才看见蹲在河岸的云青。

陌生的一张脸,又白又嫩,多半是城里人。

“你是不是迷路了?”云清松下一口气,手里的竿子刚好遥遥一指,“你就顺着踩出来的这条路慢慢摸下去,哪里没草哪里就是路。”

水生冲着她微微一笑:“不是的,我就是上山来看看月亮。打扰到你了,不好意思。”

云青把竹篓背带调好,听到这话才认认真真看了眼这城里人,年纪轻轻,看起来不像脑子有问题的。

月亮在哪不能看,非要走到山上看?

好像他也看出来云青的无语,遥遥指了一下稀云中朦胧的黄月亮,“不是很美吗?”

一篓子湿漉漉的衣服透过竹编沁在粗布衣服上,凉得皱了一下眉的云青也没好气地拿竹竿遥遥地指了指水生:“没事早点回去,太晚了虫蛇都多,等被咬了就只能躺着看月亮了。”

路过这个怪男人的时候云青还闻到了一股很淡的香气,幽幽的像从溪水里蔓上来的草荇。

这个出现在月夜的陌生男人,年轻而古怪,这个时候的云青还只因为他莫名奇妙的一句看月亮而侧目,她还不明白这个像山鬼一样的男人会如何颠覆她的人生。

快走到院子口的时候云青忍不住也回头望了一眼天上的月亮,快到七月半了,又圆又大的月亮也带着几分森冷,那么近地压下来,让她莫名想起那股香气。

她轻手轻脚地把衣服拧干,展平,挂起,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生怕屋子里躺着的娘俩又大发雷霆。

月色笼满的院子里,云青站在那,好像被聚光灯照着。

坡上的水生隐在一棵树后,黑沉沉的眼睛落在云青身上,观察她洗得发硬的绀色衣服,粗黑的头发,瘦而有力的手臂。

一个半夜还要出去洗衣服的女孩,连回家都要保持安静,在这样的深山里太容易猜出有什么样的故事,平庸到无聊。

所以,水生决定稍微改写一下她的人生。

他的脸上慢慢吊起笑容,远比在溪边他们相遇时要真实,甚至真实到瘆人。

因为他的黑眼睛仍然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院子里的女孩。

第二天一大早,刚四处转悠弓着腰捡完鸡蛋的云青就被揪进房间。

阿妈扫了云青一眼,从枕头下掏出那叠她压得平平整整的纸钞,反反复复数了三遍,才塞进云青手里。

阿妈说,你去和新来的老师说点好话,让他好好带带小伟。

又嘟囔着什么这孩子很聪明,只是心静不下来,和他哥一样,就是需要老师多上心,我看那老师年轻得很,也不知道肯不肯用心。

云青接过钱,微微低着头。

那纸钱明明是冷的,也许是点的遍数太多,她总觉得在掌心微微发着烫,好像现在她的脸一样。

生气?伤心?说不出来的情绪酿在心里,透出脸皮上的一点热,云青把钱塞好,到底是没问出自己能不能去。

只是讨个没脸,还是不问了。

小的时候她还会在合上眼后偷偷爬起来,借着窗外透来的一点点月亮光,仔仔细细看阿妈的脸。

从眉眼看到鼻子再到嘴巴,一边看一边摸自己的脸,她觉得自己和阿妈长得很像,光光的大额头,圆的鼻头,鼻子下面是一道小小的凹痕。

为什么妈妈就只不喜欢我呢?

这个问题小时候云青想不明白,长大了也还是想不明白,只是想通了,不想了。

阿妈说云青是个锯嘴葫芦,云青不爱说话,在家里都说不了几句,出门又哪懂怎么说话。

但是阿妈现在要云青和一个新来的老师说那样的话。

她扫在她身上的眼上像在掂量一只鸡的轻重。

云青早知道她在阿妈眼里已经抽条成一个女人,而不光光是一个好用的女儿。

云青不知道老师是什么样的人。

阿哥读了书,没读下去。

和阿爸跑了一年车,说太苦。去新开的甘蔗厂半年,说太累。

学习什么在阿哥嘴里都比在云青家里从早到晚弯着腰还要辛苦。

以前云青读小学的时候有一个胖胖的、很斯文的老师,他很喜欢云青,会在课间把云青叫出去,偷偷给她塞一块巴掌大的糕点,又软又嫩的黄色糕点,两口好像就混进肚子了。

老师再三嘱咐说不要跟家里人说,他的手划过云青的脸,那双满是手汗的手又腻又冷。

而云青只记得那块两口吃掉的糕点,她没有和任何人说,她连味道都想不起来了,她只能回忆起那只手的触感,又软又嫩像那块糕点。

云青的胃惴惴,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这件事。因为她已经很久没有读过书。

她踏进村东的土房,闲置的这间房被村子里商量来作教室。

重新敞开的木窗里,云青一眼对上一个高瘦的男人。

是昨晚那个男人。

挂着一副细伶伶的银色眼镜,细布纹料子的白色薄衫。清早雾一样的阳光照下来,这个昨夜看着失心疯一样的嫦娥,竟然也显出几分温柔来。

“有什么事吗?”

云青抓钱抓得太紧,手指关节都僵得发酸。

好心的男人摆出和善的表情,裹在柔软的白色里的他轻声问,“是想来上课吗?没有钱也没事,这是免费的。”

钱没有送出去。这个戴着细框眼镜的四眼仔拒绝了云青的钱,说他是来支教的,这是他应该做的事。又问云青有没有读过书,识不识字。

云青看着他身上很白很白的薄料衣服,像很好的棉料,她不懂什么是应该做的事,是像她在家里一样从早到晚干的活吗?那为什么他看起来一点都不累,还那么开心?

不过有件事云青是知道的,那就是她想读书,想识字,想走出去。

阿妈说女孩子不用读书,读书对嫁人没用,又说云青能干得很出名,谁都会喜欢她的。

云青不想要别人喜欢她。

“一点也没读过吗?”

四眼仔依然倚在窗边,天气慢慢热起来,云青感觉脸上蒙了一层汗,又腻又热。

她听见一声暗示,“那你要不要也来听听课?这个不收钱的,你来听就好了。”

云青摇摇头,七点多了,房间里挂着的钟两根指针都黑沉沉的,陆陆续续来了很多小孩,那么熟悉的脸,都是一圈男娃子。

被团团围住的云伟露着一副天真的笨,趴在课桌上不耐烦地大喊什么老师还没来。

云青觉得有点丢脸,继续攥着那一把钱,退到了门口,这个地方照不到太阳,“不用了,我读书没用的。”

其实云青没有走,鬼使神差地,她就站在屋子的阴影里,等待里面稀稀拉拉的问好声响起,好像自己还是扎着稀疏的麻花辫的小女孩,那个时候她也坐在一样的木头桌子里。

黑板上划过粉笔顿挫的声音,沉闷得像一只哑声的蝉。

云青瞄到了这个穿着白衣服的人叫水生。

“同学们好,我是来给你们上课的老师。希望我们能一起度过一个美好的夏天。”

大多数时候她只能靠听的,这个角落里探头的风险太大,何况里面还坐着一个不停东张西望的小摇头鬼——云伟的屁股总是刺挠,他坐在这里只是因为阿妈答应好奖励他十块钱。

但是夏天总是太吵。

水生的嗓子又偏偏太低,云青略带不满地贴近,什么声音都隔不住的老旧门墙,这个时候倒是很厚重。

“我们绝大多数人的一生中并用不到多少课本上的知识,那些拗口的诗歌和复杂的公式并不会直接变成钱财和食物。”

水生扫过毛头小子们,他们大多面黄肌瘦,带着天真的恍惚,敛下眼睛,他平淡地翻开书页。

“但是,学习至少能为你们带来一个机会。”

他思考了一下,在脱口而出的比喻里挑出一个更适合这群宝宝们的,“学习就像七夕的鹊桥,它能托起一些轻飘飘的梦。”

叽叽喳喳的小雀们快从条凳上玩到条凳下面去了,水生点点课本,在粗糙的黑板上誊下今天教学的诗。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

云青猫在窗户下,屏气凝神地露出一双眼睛来,她还隐约记得这首诗。

在邻村上小学的时候她们是两个人共用一本书,印着字的那一面刚好在同桌那一半,斜着眼瞟的云青看了大半节课自己这边的插图。

“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

水生写完字标好拼音,无所谓底下的动静,像走一个设定好、不容出错的流程一样继续带着为数不多的老实学生跟读,慢悠悠的语气里好像每一个字都被抻开。

墙角的云青也在摇头晃脑念,久违的文字重新被点亮,好像真的是七夕的晚上闪烁的银河。

水生站在讲台上读完,漫步走到窗边,倚在窗棂边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外面。

云青吓得又往下缩了几分,听见男人轻笑了一声才抬起眼。

那窗户缝在她眼前合上,水生敲敲黑板,“村子里的生态环境很好啊,连小鸟都好学,大家不能落后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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