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外观精美的马车缓缓驶于官道上,銮铃清脆作响,行人自觉避让。车辆停到一户高门宅院前,帷幔掀开,俊俏少年气宇轩昂,轻松跃下车。
婢子探出脑袋,略显担忧的朝少年挥手,吩咐一声,车夫即调转马头。少年手拿折扇,向院门大步行去。
周国公府。
黑漆金字匾额,少年啧啧称叹,定睛望向紧闭大门,了然的摸了摸下巴。周府的确冷清,都无仆从守门。
恰在此时,红漆大门由内打开。穿着宝蓝长衫的周沣伸着懒腰,闲散漫步而出,身后紧随上了年纪的管家,沉着脸,似乎在劝话。
“周郎君!”
徐澜卉欢欣雀跃地跑过去。
周沣停脚,双手置于脑后,吊着眼看她,视线仅停留一秒,他打了个哈欠。吊儿郎当的举动显示,他完全忘记她是谁。
“我们见过的。”徐澜卉无意隐瞒真实身份,但见老管家眼带审视,她刹住话头,合上嘴。
周沣瞟她一眼,“哪见过?我不识你。”
“那就借一步说话。”徐澜卉指了指道路,示意边走边说。
精明如老管家,一听便知此人想支开自己,脸一黑,他向周沣道:“世子爷且收心,怎还结交不男不女之人?”
“欸,怎么说话呢?”某不男不女的挥开手中折扇,挺起胸膛,大声反驳,“您看清楚些,我实实在在是个俏、郎、君!”
说到“俏郎君”三字时,还与摇扇的动作合着节拍。
周沣轻嗤一声,无视徐澜卉,对管家挥挥手,踏下台阶。管家看世子爷没理奇怪少年,他安心了,反身,大力关门。
门前,灰尘四起。
某吃了闭门羹的徐澜卉收扇,去追周沣。
“是顾允之让我来找你的。”
“是么,他刚离开,我怎不知?”
假的吧,这么巧?
此次出门,徐澜卉当真考虑过寻顾允之帮忙,但让小万打听,都没能打听到他的居所。自不好问谢逾,不然得解释,麻烦。
周沣步速极快,徐澜卉费了老大劲跟上,万分庆幸这几日临时抱佛脚,向小雀学点腿脚功夫学得值,体力好歹提升一些。
“好吧,是我自己要来找你。”徐澜卉坦白,“我们真的见过,三年前,万卷书屋,你没一点印象?”
倒非认为自己让人印象深刻,主要周沣是本书男主角,过目不忘的设定不该轻易拥有?
“忘了介绍,我是谢家四娘子,谢蕙兰。”
以为自报家门会让周沣记起,至少看在谢逾的面上,听一听为何找他,哪知周沣依然阔步行走,眼神都懒得给她一个。
但徐澜卉何许人也,追魏祁何等难度,也让她追到了。虽然虚情假意吧,怎么说都是成功一半。
物理意义的追,简单!
徐澜卉小跑着,无视周遭路人的眼光,说明来意,“周沣,你能不能带我去弦音楼?”
不料,前面的周沣陡然驻足转身。
徐澜卉始料未及,来不及停下,眼见着自己将要扑到男子怀中。周沣适时伸手按住她的肩膀,制止了她。
“徐女士,你放飞自我了吗?”
系统淡声吐槽,徐澜卉没空理会,稳住身形,看向一脸桀骜的周沣,后知后觉的呼出一口气,“你答应了?”
周沣沉默,抬手一指。徐澜卉随他动作看去,睁大了眼睛。
“四娘子,我不怕谢二郎知道。你,自求多福。”周沣邪邪一笑,抬步。
徐澜卉惊讶地站在原地,望着与想象中截然不同的弦音楼。
已有嚒嚒发现周沣到来,前来迎他,“周世子总算来了!”她看了看周沣身后,奇道,“今日怎的没骑马?”
“鸢兮呢?”
“可巧,小姐正等您来呢。”
听闻此言,周沣笑了,快步朝内走。
赶在不见周沣身影前,徐澜卉抱着复杂心情,跟了上去。
弦音楼乃是东市附近有名的寻欢作乐场所,官宦、富商们常来此处宴客取乐,不乏文人才子流连此地。
因是生面孔,徐澜卉接连被几人拦住去路,每到这时,周沣就会回一下头,告知旁人她是与他一起的。
那些人眼含不解,也不敢过问。
周沣止步于二楼走廊靠里的一间厢房前,没急着推门,他问:“需我替你寻个花魁?”
“?”徐澜卉有点懵,忙拒绝,“不用。”她看着周沣的背影,摸不准他是何态度。
“你想与我一道?”
“是啊,我从没来过弦音楼,人生地不熟的,想看看你来此,”话说一半,徐澜卉就见周沣转头,一步步向她走来,她的声音低下去,“做什么。”
“来青楼能做什么?”定于徐澜卉半步之外,周沣低眸盯着她,冷笑,“不过赏玩女色,风流快活。”
“嘴放干净点!”徐澜卉觉得这人有点可恨。
周沣未予辩驳,倒退几步,脚向后一踢,门呼啦开了,他道:“果不其然,你们这些无聊的小娘子远比不了我的鸢兮。”
“你才无聊,你还低级趣味。”
“周世子,鸢兮从不属于你啊。”
两句不同的话几乎同时出口。
徐澜卉一怔,惊讶望去,随即,眼前一亮。
几米远外,身穿鹅黄衫裙的女子徐徐走近。两弯新月眉下,额间一片花瓣花钿,红唇淡淡,秀美绝伦。
“鸢兮!”周沣扬起笑脸,全然像换了副面孔,没两步跑过去,他搂过女子细腰,“你怎么没在房里等我?”
语气竟带了点委屈。
徐澜卉低低“切”一声,看戏。
端着茶饮的婢女见怪不怪,绕过沉默对视的两人,进了厢房,没一会出来,再绕过。
那两人还在对视,鸢兮目光专注,周沣亲昵含笑。
徐澜卉定睛看着,这大概就是观看男女主互动的绝佳位置吧!
“为何要等你呢?”末了,鸢兮挪开周沣双臂,拍拍他右脸,“世子爷该找正经事干,总跑我这做甚?”
她嘴角扯了个弧度,转而,绕过周沣,向徐澜卉走来。
什么?
徐澜卉那个激动啊,左手负于身后,右手甩开扇子,表现得风度翩翩。她忽略周沣并不友善的目光,主动向前,以便拉近距离,看清鸢兮模样。
一待面对面,鸢兮微笑的弧度放大,右手抬起,指尖轻触徐澜卉眼下红痣,道:“好俊俏的小郎君。”
俊俏小郎君喜滋滋,这副打扮果然很帅嘛!
周沣咬牙。鸢兮认不出此人是女的吗?不对,男的更不可以!
徐澜卉骄傲抬头,就见周沣怒气冲冲疾步而来,她努了努下巴,伸出双手圈住鸢兮腰肢。
看她如此动作,周沣气炸了,一把拉过鸢兮,将她牢牢抱于怀中,对徐澜卉道:“哪来的哪呆着去!我的人,你也敢碰?”
“啪”,徐澜卉合上折扇,说:“鸢兮不认。”
周沣眉一皱,低头。
鸢兮笑眯着眼,推开他,“周世子,我不是你的人。”
“怎么不是?”周沣不满,要抱。
“若还动手动脚,鸢兮不再给世子跳舞。”
此话一出,周沣立即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放开了手,垂头丧气得像个被主人丢弃的宠物。
徐澜卉觉得有点好笑。
“徐女士,鸢兮是周沣软肋。莫管周沣言语,你只需应付鸢兮,她更可能掌握你要的信息。”
何须系统提醒,徐澜卉早已看穿这个事实。鸢兮既是弦音楼乐伎,定比周沣更了解唐曜有否来此。
鸢兮转身,牵起徐澜卉,“跟我来。”
徐澜卉顺从的被她拉着,跨过门槛。
周沣愤愤然,也想进屋,但还没到门前,“砰”,房门将他隔绝在外。
“鸢兮,她是个女的,你竟喜好女色?我好久没听你弹曲,你让我进去啊!”周沣猛拍房门。
然而,毫无回应。
哪有贵客被乐伎挡于屋外呢?但因是周沣和鸢兮,其他人不以为奇,特意绕行,不敢问询,以免周世子一气之下殃及池鱼。
先前领周沣进来的嚒嚒候着,冷汗涔涔,一句话不敢说,被周沣瞪了,她急急的告饶赔罪。
片刻后,柔媚入骨的女声说:“是谁又惹我们世子爷不快了?”
周沣下巴一昂,凉凉的视线落于走来的丰腴美人身上,倨傲不答。
美人笑了,让嚒嚒下去,道:“又与鸢兮吵嘴了?”
周沣依然沉默,却自觉让开,他脖子一扭,背过身去。美人眼中划过一抹淡嘲,轻叩房门,“鸢兮,是我,我是伊儿姐。”
房内布置文雅,色调清新。墙上悬挂两幅书法佳作,屏风绘着山水画,花几上有一青瓷花瓶,其内放着两束粉色海棠。
环视一圈,徐澜卉心情大好,悠悠哼起小曲。
“小郎君,请坐。”鸢兮看她一眼,笑着指了指座椅,走到琴桌边,坐下,“可有想听的曲子?”
徐澜卉哪懂古曲,收了声,说:“你随意。”她把折扇别于腰间,坐下,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耳边响起悦耳曲调,徐澜卉闭眼感受,不懂,她睁眼,目光再度转向鸢兮。
女子弹奏投入,优雅可人。
这一曲极短,弹完,鸢兮眉眼一弯,“刚学不久,让小郎君见笑。”
“好听。”徐澜卉鼓了鼓掌。
鸢兮仰眸,专注的看她一会,起身走近。女子分明带笑,徐澜卉却不懂她笑的含义。鸢兮来到她眼前,微微弯身,视线与她平齐。
“不记得我了吗?”
没曾想,她是为说这样一句话。徐澜卉忽然意识到,今日打扮似乎没能糊弄任何一个人。
“记得,我当你真以为我是郎君。”
鸢兮忍俊不禁,坐到徐澜卉对面。徐澜卉亦一笑,替她满上茶水。
“你一个女孩来此做甚?”鸢兮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不妥,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默不作声喝完一杯茶,徐澜卉道:“你呢,为何到了弦音楼?”
小姑娘说的能做之事,难道就是卖身为乐籍?
“娘子谓我自轻自贱?”
“没有。我觉得,这也不该是你来的地方。”
鸢兮默然,摇了摇头,她站起来,走到花几边,折下两朵海棠,折返至徐澜卉身前,低头,替她簪花。
徐澜卉安静地任她动作。
退开两步,鸢兮看着自己的成果,满意一笑,“娘子,鸢兮从没认命。”女孩眼神坚毅,眼藏光芒,似蕴含无限力量。
只这一句,徐澜卉就相信她了,“我信你。”
“既信我,那娘子为何来此?”
略微斟酌一番,徐澜卉大大咧咧说:“鸢兮,你认识唐状元吗?”
按理来讲,她不该堂而皇之发问,至少得来往一段时日,但徐澜卉莫名觉得鸢兮投缘。
“自然听闻,那可是众人津津乐道的才子啊,引得多少姑娘为一睹风姿,甘愿等候万卷书屋。”
竟还有这样的事?道貌岸然的唐曜有什么好看?徐澜卉腹诽,却见鸢兮笑意盈盈瞧着自己,她轻咳一声,“他可来过弦音楼?”
她知晓唐曜与弦音楼定有牵扯,这样问一是试探,二为判断他们的交集在明处还是暗里。
既然鸢兮是本书女主,唐曜与她会存在联系吗?
鸢兮却摇头否认,“状元郎是真正的君子,从未来过。”她脸上露出诧异,坐下道,“娘子怎会如此问?”
不知道,还是说谎?
徐澜卉沉默的看着身旁女子,没从她脸上看出隐瞒痕迹,她抓耳挠腮,思索恰当答案。
鸢兮笑道:“好奇?”
“额,算是吧。”徐澜卉应和这个答案,想着快些糊弄过去,她端起茶盏喝茶。
鸢兮眼眸一转,好像明白什么,她看向窗外,只唇边的笑意,比起先前,多了一点耐人寻味。
这时,一道柔媚声音传进屋内。
徐澜卉立刻站起,“我去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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