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琰！起床了！”
许麦拉开姜琰房间的床帘，又一如既往地打开房间的窗户透气，转身见那人裹着被子一动不动，于是深呼一口气：“姜！琰！起！床！了！”
“啧。”床上的人不耐烦地皱了皱眉，依旧躺着不动。
许麦早有准备，拿起放好的锅铲和菜盘，快速敲击：“姜琰哥哥！姜哥哥！起床了！姜哥哥！姜哥哥！”
叮铃哐当的碰撞声和贱兮兮的“哥哥，哥哥”在房间里此起彼伏。姜琰这才爬起来，脸皱成一团，估计鸡皮疙瘩也掉了一床。
果然，这招屡试不爽。
见他拿起枕头作扔状，许麦赶紧溜出去。
他手脚利索地开火，将面糊倒进锅里，开始摊蛋饼，噼里啪啦的滋油声让早晨的房间醒了过来。
姜琰那边传出洗漱的水流声。
许麦哼着轻快的旋律，心情甚好。因为读高三的姜琰要开学了，以后的整整二十天，这个家里白天就只有他一个人了！
他比姜琰小两岁，自从他上初一，这个房子里就只住了他们两个。姜琰是他父母从孤儿院收养的。
在许麦两岁的时候，他们的父母就出车祸去世了。后来，陈生敏——他们的姑姑，站出来抚养他们。
陈生敏喜欢到世界各处探险，但为了哥哥的孩子，甘愿束手束脚十年。
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她的不易。所以当他们有自理能力的时候，就催着她赶紧走。
许麦把金黄微焦的蛋饼挑进盘子，突然想起昨天晚上姑姑给他们打视频，整个人看上去年轻了十岁不止，不禁弯了弯嘴角。
当他把丰盛的早餐摆好，姜琰刚好走出来，白净似雪的脸上弥漫着黑沉沉的怨气，可怜的高三牲啊。
“怎么不吃啊？”
姜琰随意坐在椅子上，却并不动筷，连热腾腾的粥都不喝。
“快吃啊，再不吃就凉了。”说着，许麦贴心地夹起一片蛋饼喂到他嘴边，眉眼间俱是明媚。
姜琰接过后叹了口气，即使这弟弟厨艺再好，现在吃起来也味同嚼蜡。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晚上放学之后，我会检查昨天给你布置的作业。”
“啊？哥！我还没上高中呢！初三的暑假，应该是没有作业！没有压力！无忧无虑的一个假期！哪个新生从现在开始就要学习啊！”许麦咧开嘴巴，夸张地控诉。
“哪个？很多新生在中考结束两周左右就开始补课，更多的人，一直在自律、预习。”控诉无效。
“你已经玩了两个月了，还有二十天就要开学，开学之后两个月会有分班考。虽然你中考成绩是倒数第一，通过分班考升班的概率不大，但努力之后不是没有可能。实验班的学习资源和学习环境比普通班好，现在努力总是不会错的。”
即使在说十分严肃的事情，姜琰的声音也和他的神情一样，平静淡如水。
许麦挠挠头，垂下眼睫乖乖应下：“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有数就好。”姜琰将碗里的粥一饮而尽，装上几片蛋饼，拿上书包飞速出门。
已经七点整了，就算从他们小区步行到二中只要五六分钟，也快迟到了。高三的早读从七点十分开始。
许麦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滑来滑去，最后点开微信，初中同学周康睿给他发了条信息：“麦哥，下午出来打球吗？”
他迅速回复：“好啊。”
两人约定好时间地点后，许麦才起来把碗筷收拾好。
他回到房间，倚在门框上，桌上那几张他哥用红笔批注过的卷子分外夺目。
小的时候，许麦就意识到了他和姜琰之间的巨大差距。
而现在，这种差距更是日益明显。姜琰常年稳居年级第一，与第二名的分差大得吓人，是校园学神。至于他嘛，从小学开始就是年级倒数，到了二中就成了不折不扣的倒数第一。
不过许麦不是个纠结成绩的人，他每天做的事和其他同学一样，认真上课、写作业，考试临近买本习题练练。
但是效果嘛，不如其他同学好。
许麦忍不住想，他爸是医生，妈是讲师，怎么一点聪明的脑细胞都不给他留呢。
盛夏的阳光把房间照得热烘烘的，他拉开椅子，开始写题。
他哥给他准备了两张英语卷，题型是高中的题型，还有四张考察初中知识的数学卷，用来活络脑子。
四天之后，他哥就会带着他预习高中知识，主要是数理化，但两张英语卷是固定的。
数学还好，稍微回想一下，大部分基础题没问题，至于压轴题他看都没看就跳过了。
时针转到十二，四张数学卷上所有他能写出来的题都写了。
许麦感觉良好，看来，就算过了俩月，这知识还是在脑子里面的嘛。
吃过中饭，他躺了一会儿后跳起来写英语，登时就傻了眼。当真是……熟悉又陌生，这些单词他分明都见过，但绞尽脑汁都想不出来意思。
他把手机摆在旁边，边查单词边做题，进度十分缓慢。一个倒装句，他看了好几分钟才理解意思。
三点了。“靠！不想做了！”
许麦把卷子一推，背上球就往二中走。
二中的教学成绩比不上一中，但它的学校环境确是白舟市最好的，米白墙蓝顶的教学楼，圆柱形图书馆，钢琴形艺术楼。
寸头许麦走在林荫道上，穿一件纯白体恤、一条黑色运动短裤，脚上是一双鲜艳的玫红色篮球鞋。
和姜琰不同，他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甚至因为两个月的运动，变黑了不少。虽然才高一，但已经长到了和他哥一样的高度。
烈阳下的篮球场地泛着金闪闪的光，周康睿、尹松还有张逸早已等在那里。
“麦哥，怎么才来？！”尹松扯着面前的体恤，满脸通红。
许麦把球扔过去：“你们怎么不带球啊？我差点没带。”
周康睿稳稳接住，跑着拍打几下：“嘿，要不说麦哥靠谱呢。”
三人张开手，在他周围形成包围圈，要阻止他投进第一球。谁料他原地起跳，朝着篮筐抬手一扔，空投三分！
“哈哈哈，不好意思了。今天我不用请客了。”
“别高兴太早啊，”许麦抢先到篮下握住球，只过靠近的张逸一人，半场投篮，进球：“是我不用请客了。”
他允许别人耍帅，但……不能比他帅。
四人笑了一秒，立马切换状态，紧张地争夺场上那颗唯一的黑色篮球。
操场天际的刺眼金黄转为橙红色，草坪跑道上多了很多同学。
二中目前只有高三在上课，这个时间，是放他们下课吃晚饭了。
一些学长加入了进来，刚好分成了两队，场上更加激烈。一些学姐被他们奔跑和抢球的身姿吸引，站在场外围观。
“叮铃铃……”上课铃响，高三生回到教室，他们也分别回家。
也许是今天用了脑子，许麦深感整个人神清气爽，风吹拂面，格外心怡。
他吃过饭洗过澡，把下午剩的英语题写完，便窝进沙发打游戏。
突然间，他想起了什么，看了眼时间:“八点二十五”。他哥快放学了，因为是补课期间，放学比平时早很多。
于是他从冰箱里拿出一块西瓜切好，又跑下楼买了几袋饼干摆到茶几上。做好这一切后，他又将试卷工工整整地摆到茶几中央。
姜琰一回家，就看到自己的弟弟眼巴巴地守在客厅里，抬头看到自己回来，黑色眼瞳骤然生出细碎星辰。
再一走近，茶几上诡异的摆放吓了他一大跳。
“哥，快过来看，我今天好好完成任务了！”
姜琰被他摁在矮凳上，书包还没放，就要欣赏他那“棱角分明”的字。
许麦的字看到是能看，但每一个字的拐角处他都要写成一个直角，那些丿之类的，更是直接被他处理成了直线。
数学难题不说，做出来的基础题很多都是错的，可惜在方法是对的，但结果错了。
英语卷称得上“惨不忍睹”，勾画圈点不少，但凌乱不堪，答案也和卷面一样不忍直视，好几道阅读题选了一眼就能排除的选项。
蹲在一旁的许麦眨巴着眼睛，期待他哥张嘴。
姜琰生了一双桃花眼，左眼下一颗泪痣，鼻梁弧度柔和，笑起来蛊惑人心。但偏偏他很少笑，就连许麦也没怎么见他笑过。
他大多时候神色平淡，琥珀色的眼睛看不出什么情绪，高兴的时候，也只是嘴角略微弯一弯。
所以许麦有点紧张，他哥一直把这几张卷子翻来覆去地看，一个字都不说。他叉起一块西瓜递过去，也被忽视了。
“许麦，你做的很好。万事开头难，至少你认真了。”
“嘿嘿，那是。那正确率怎么样？”他哥也不知道从哪儿找的题，搜题软件都搜不到。
这时姜琰才开始吃西瓜和饼干:“嗯……较低。明天早上我把数学的答案和解析给你，上午纠错，下午做剩下的难题，晚上做新的英语。解析看不懂的话，晚上我回来给你讲。”
“唉，”许麦瘫坐到地上，不敢想象明天的生活，“那今天的英语呢？”
“你等等。”
他从房里拿来一本答案，还有一个巴掌大的单词本:“以后英语做完，就自己对答案。看不懂的问我，生词和短语要写到这个本子上。有空的时候多看看。”
“今天的，你等会儿就可以做。英语这门注重积累，如果坚持，不只是分班考，对你未来的所有考试都有帮助。”
“好，我记住了。”许麦拿着这些回到房间，呼出一口气，如果坚持了，真的有效果吗？
初三也是姜琰手把手教他的，结果……唉。
窗外的灯越来越少，许麦打了个哈欠，关灯睡觉。
白灯一熄，对面房间门缝里的光束便照射进来，仿佛还能听到笔尖摩擦纸面的沙沙声。
翻卷的声音渐渐盖过他的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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