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下起了雨,痛快滂沱,一整天的憋闷和灰尘统统被冲刷干净。
颂通大厦,39楼的高度,天空揉成一团缥缈的雾。
“雨汽能窜这么高,地面肯定更大雨,”姜秘书在说话,“崔总,俞总给回复了,明天的行程请您过目。”
“蛋糕呢?”
姜秘书“嗯”一声后迅速反应过来,“李老师处理了。”
崔钢铁不肯吃,李清梨直接拎到茶水间,两磅的蛋糕也不大,切成几小块,让姜秘书和几位在场同事当下午茶分了。
方方正正的欧培拉蛋糕,中间三层浸过咖啡糖浆的牛油、鲜奶油和巧克力酱,口感浓郁丰富,入口即化,唇齿留香。
一口让姜秘书秒回留法岁月,对清梨的烘焙手艺连连称绝。
清梨交代,如果崔予颂问起来,就说丢垃圾桶了。
姜秘书摸摸肚子,一言难尽:人形垃圾桶???
清梨笑出浅浅的梨涡,“我的表达失误,姜秘书别误会。对他来说,这蛋糕只能扔掉。可我亲手做的,我当它是珍贵的食物。谢谢你们跟我一起分享。”
处理了?崔予颂确实理解成:丢了。
他不知道茶水间里的后续故事,只记得清梨那么殷切的目光。丢掉也好,否则年年这么来一遭,他疲于应付。
崔予颂沉默良久,目光一错不错,落在天空尽头的雨雾里——这是收音师李清梨会喜欢的天气。她说过下雨可观、可听,声比碎玉,淅淅沥沥。
手机在掌心里偎出了温度,和清梨的聊天界面还停留在一周前,她计划进山采风,叮嘱他喂猫浇花。崔予颂隔日才看见,回复了一句【注意安全】,再无下文。
妻子的内心像外面的雨,阴晴不定。他一度以为自己是天气预报,无所不晓,实际全靠猜。
“Cici来了,今晚饭局取消。”
意味着可以早点下班,姜秘书喜滋滋地应好。
*** ***
崔林夕到达时间正值下班高峰期,外面雨势磅礴,崔氏叔侄决定哪儿也不去,留在办公室里点外卖。
“奶奶肯定又要说你偷懒。”
崔予颂轻轻哼了一声,揉一把少女的脑袋。
“别碰乱我的刘海!”崔林夕嚷嚷,那可是她的本体。
活蹦乱跳的少女给清冷天气带来一丝热力,崔予颂不自觉露出笑意。
姜秘书进来时,只见这对亲叔侄动作一致,抱起双臂齐齐站在窗前赏雨,嘴角勾起微微上扬的同款弧度,居高临下,看起来从容淡定。
暮色阴沉,雨雾被五颜六色的都市霓虹取代。
崔予颂脑子里闪过一句:【高处不胜寒!】
崔林夕想的则是:【外卖怎么还没到?】
今天下午李清梨来时,恰逢事故处理会议在即,崔予颂异常沉默,气压低得让人不敢靠近。虽然并不让人觉得冒犯,但礼貌而疏离的模样,从头到脚都透着冷淡。
许是有崔林夕在的缘故,男人褪去周身那股寒气,久违地带上了父爱的温暖,眉眼温煦却不拘,上翘的嘴角,冲淡了几分他眸子里透出的肃沉之气。
等等?父爱的温暖?
后背一阵冷风吹过,姜秘书打了一个寒颤,禁止大脑给他输送这种奇奇怪怪的词组。
*** ***
“小叔,你现在有没有爱她一点点?”
少女歪头,甜甜一笑,用手肘轻轻撞了崔予颂一下。新婚三个月,该磨合的,都磨合了吧?
“我说过,结婚的理由不一定因为爱情。”
他有钱,不在乎对方是否有钱。外貌也是,结婚又不是选美。
“我总觉得亲手把清梨推进了火坑。”崔林夕喜欢李清梨,不希望她因为婚姻而受伤,尤其这相亲是她大力促成的。
崔予颂扯了扯嘴角,自己被比喻成火坑......
“Cici,我和清梨是成年人,不会做勉强自己的事。”言下之意,相亲和结婚都是他们自愿的。崔林夕并不是关键的决定因素。
双方各有所需,各取所需。
男人的表情很淡,安静地站着,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懂,天时地利人和,在对的时间遇见对的人。”少女噘嘴,“但是,因为开车受过别人带来的伤,而拒绝下一位乘客上车,这样很懦弱哎。”
崔林夕听到清梨试着给崔予颂送生日蛋糕,这个行为本身就很冒险。
可惜,她没成功。龙不允许有人触碰它的逆鳞。
所以崔林夕也有挫败感,崔予颂同意相亲、甚至结婚,让她产生出了希望的错觉。她以为他走出了过去的阴影,可以开始新生活了。
难道崔予颂真的还对过去念念不忘吗?崔林夕紧盯他看。
崔予颂抬指,戳她眉心,把歪去天边的思路抓回来,“假设我养了一条黄金蟒,非要送给你,让你白天抱、晚上搂着睡。你若不收,就说明我俩是塑料父女情,对吗?”
崔林夕挑眉:“可是,你和奶奶不是教过我,如果别人付出了真心,我们要诚挚地说一声谢谢。你有跟清梨说谢谢吗?”
“没有。”
“那你说了什么?”
“不要浪费时间。”
“......果然如此。”崔林夕扶额,颂通郁金香,名不虚传。
他想表达的应该是:【清梨啊,你出差终于结束,快点回家好好休息。不需要在他这边浪费时间,他准备开会,正忙着。】
简而言之,浓缩成冷冰冰的六个字,是铁直崔予颂的风格。
“全部人在等我开会。对成年人来说,不能任性而为。”
为了争取项目专利的合同签署,他们和核心团队已经夜以继日转了大半年,齐心协力等待扬帆起航,任何时间点都非常关键。
崔林夕一时无言以对。
好吧,成年人崔予颂什么时候能尝尝爱情的苦?
崔予颂听不见侄女腹诽,夹了块最饱满的金枪鱼给她,用公认的帅脸再次说出最简洁冷峻的话:“快!吃!”
崔林夕单手抵住太阳穴,轻叹一口气,只盼望清梨也能懂得某人面冷心善。她和他其实都是非常好的人,好人应该得到幸福。夫妻还是得培养感情,相亲速成的更得培养。
她琢磨着:他俩已经产生感情了,只是当事人自己还没意识到。崔林夕没有谈过恋爱,但读过的爱情小说太多了。真不在乎的人,才不会生气呢。
“别用你奶奶那种眼光看我,”崔予颂伸手把她脑袋转了个弯,“之前我说对你的成绩无要求,现在收回。毕竟是学生,该有学习的样子。”
崔林夕直觉她这个狐狸叔叔要说些什么了。
果然崔予颂一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她下学期的零花钱与绩点直接挂钩。
“我大一了哎,及格万岁。”
“当年我读大学年年拿First Class Honours。”
“我怀疑你公报私仇!”
“你即将成年,从法律角度我们可以不用养你了,”崔予颂笑得不以为意,“你也该自己去实习挣学费。简历已经帮你发了,实习Offer也拿到了,不用谢。下周直接去上班吧。”
崔林夕震惊,原来邮箱里那封不是诈/骗邮件。
“我是来陪你共商大计的!”崔林夕问,你不好奇你老婆做的蛋糕是什么口味的吗?
“看来你时间很闲,不如......”
“叔,你最棒,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崔林夕跳起来比爱心,匆匆抛一个飞吻,“雨停了,我回家了。”
*** ***
办公室一秒切换回宁静模式。
但只有崔予颂自己才清楚:有的事,自己心里明白是一回事,被其他人再提醒一遍,就变成另一回事了。
他打开家里宠物监控,猫不在客厅,也不在他的书房。
还有一处只有他知道的监控设置在另一间书房,猫小时候最喜欢挤在书堆里晒太阳,尤其钟爱那种大部头的辞典。长大后,胖橘猫无处藏身,才寻了新的根据地。
镜头里熟悉的身影一闪,不知道弄倒了书柜上的什么东西,让它在地板上咕噜噜地滚了好几圈。听着她制造出来的噪音,崔予颂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微笑。
崔予颂点击放大画面:清梨以为躲在无人知晓的角落,从帆布袋里取出一个相框,塞到了书架最角落。把东西放好后,她才重新坐下来,擦了擦眼泪。
男人凑近屏幕,确定自己没看错:她哭了。
怎么?没有吃那口生日蛋糕,她就流泪了?委屈了?伤心了?
脑袋里晃过下午的画面,清梨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只倔强地仰头看他。
床上最动情的时候,要得狠了,她也不哭,咬紧嘴唇,红着眼眶看他。乌黑长发瀑布般铺在身后,手无处借力时,指尖陷进他后背,也不跟他撒娇。
背脊传来一股熟悉的酥麻感,崔予颂心重重一跳,抿唇,拉成一条看起来非常冷的直线。
崔林夕暗示他补一句“谢谢”,有用吗?
他现在才去想:清梨是用怎样的心情处理那个蛋糕的呢?
他们婚后经常各自出差,很少待在一起,已经错过了很多个瞬间。如何像其他平凡的夫妇一样,随时随意向对方展示自己的真心?有些话虽然没说明,但他莫名笃定清梨能够理解。否则自己每次巡入她身体里那片汪洋时,她不会温柔地抚摸自己头发。
清梨抬手把额前的碎发别在耳后,露出耳机,正在跟人讲电话。
她双手抱膝,坐得稳当,大多数时间在倾听,娴静素雅的模样。
信息声忽响,姜秘书发来待批复邮件。
崔予颂正准备切换界面,听见清梨轻声应了句:“确实。”
他循声看,屏幕里的女人埋在膝弯里,淡的语调:“不该结婚的。”
崔林夕:A某什么时候能尝尝爱情的苦?
敦仔:立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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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李清梨流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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