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不会放我走了。有些人，一生下来就要被迫在**里生不如死。狐狸，是逃不出春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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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天都没见到面，见了面也不说话，岐儿…”
“来，叔，喝茶。”
“那我爹…他得多久才能下来？为什么，你们一在一起就是没法儿好好”
我隔着床板都听到了，楼下挺热闹的。万重山的朋友也来了。当然不是什么正经朋友，玉儿一听说借钱就避嫌上楼了。他的拖鞋踩起来本来是没什么声音的，他一生气就很用力的踩地板。夜子郎紧随其后。
“爹爹！你醒了！溯儿和宝儿在楼下玩着，狼爹说上午你从楼梯上摔下来了，还疼吗？”
“不疼，我们这种人，不是多疼都能忍吗”
我道，玉儿听不明白了，我看他动了动鼻子，应是闻出来了。
“岐儿，起来喝点水。”
夜子郎拿下腰间的水袋，想要将我抱起，我很是不情愿地推开了。
“我爹有自己的水袋。”
玉儿说道，夜子郎这才去拿了我的水袋。
“你还要待在这里吗？夜子郎”
玉儿直呼他名姓，我不得不劝解：
“玉儿，不许无礼。”
夜子郎怔了怔，到一边收拾起东西，把溯儿的奶瓶小衣服从包袱里拿了出来。
“我明早再走，你爹爹现在这样不能没人看着。”
玉儿看了眼阳台，上面的床单还残存着些许我和夜子郎的气味，他直将床单揉成一团扔垃圾桶了。
“其实我爹过来第二天就想回去了，我看得出来他很想你，也放不下巽风泽。他那么喜欢你，你怎么舍得让他疼的？”
我没力气再拦着玉儿了，我知道，他是替我感到寒心，也咽不下这口气。
“大人的事，你不用知道。”
夜子郎说道，走过来看我的手腕，我自己也没仔细看，居然已经结了一圈血痂了。
“想家吗？再过几天，哥来带你回去。”
夜子郎的语气还是和从前一样，只是我听着太刺心了。
“想家”
我自言自语道，睁开眼看到玉儿靠在壁橱边叹气。
“玉儿，我不要看到他！不要！”
我的大脑有些混乱了，但还是能看出来，夜子郎后悔了。
那天我从上午一直睡到了凌晨，躲在被子里，也不用被夜子郎催着吃东西，溯儿和玉儿在身边，我一手护着一个。
夜子郎没回去，在楼下的客房住着。我不想吃他做的菜，玉儿就给我熬小米粥吃了两天，伤口不那么疼了后我就多起床走走。宝儿很担心我，我很愧疚，和她说了对不起。
她说：
“阿爷，等我放学回家你要出来接我，我和同学说，我有一个头发很长的古代人阿爷，他们不相信。”
在这里越久越舍不得回去，我不敢想宝儿回来找不到我会哭成什么样子，拖拖拉拉的，又待上了五六天，夜子郎说泽里实在不能没人，便说要回去了。
玉儿问了我那天的事，我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他十分心疼，说不让我走了，等什么时候夜子郎向我道歉再考虑让我回去。
我听玉儿的，于是让夜子郎先回去了。这趟来住了快半个月了，夜子郎也不好意思再催，第二天拿了溯儿的衣裳过来，又说：
“在这里也好，哪里都别去了，在这里，我还能见到你。”
我望了望屋里，宝儿正在写作业呢，玉儿戴着眼镜在看合同。
“狼亲回家了，你要听话。”
夜子郎将溯儿抱起来转了个圈，放下来后便要走了。那天的疼痛我一直记得，我的脸特别臭，大概看起来杀人不眨眼吧，夜子郎没再说别的，转过身朝我挥了挥手，我没看他，他也不再等我说告别的话，跑着回去山里了。
他拿了一大袋吃的和一包衣裳，我好像不太擅长在现代家居里收纳，玉儿拿去收拾了。而且我不知道为什么冰箱那么大一个要有那么多格子，没有满满当当的，因为大家都爱吃新鲜的肉菜。玉儿看了一下，就是一些新鲜的羊肉，细笋，两个女娃爱吃的零食水果。每样东西都有固定放的地方，玉儿收拾了好一会儿才出来，看那个包袱有点旧了，就说：
“我明明买了行李袋给你们，你们怎么还用这种布袋？又不防水。”
“方便，赶路的时候可以绑在身上，而且很轻便。”
我道。
“你们就是这个舍不得扔，那个也舍不得扔，好好的房子还留一间出来放这些东西，多浪费。”
“念旧。”我说。
玉儿合同还没看完，我就先把溯儿带上楼了，狼亲回家了，她有点不自在。
“不怕不怕，看你狼亲给你拿的，夏天的裙子。”
我将溯儿的衣服先拿出来了，一件奶黄色格子连衣裙，两身棉绸的长袖套装，两双小袜子。
“狼亲，爹爹，我要回家，找狼亲抱抱。”
溯儿哭了，或许是今天起得有点早。
“爹爹抱抱，溯儿不喜欢吗？”
我问道，将她横抱着在地上走了两圈，哄着哄着，孩子安静了，我以为她要睡着了，没想到她的眼睛却一直看着床。
“狼亲欺负爹爹，爹爹讨厌狼亲对不对”
她问道，眼角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挂上泪了。
“不讨厌，你想狼亲是不是？爹爹原谅他好不好？”
我哄道，又竖抱起来拍她背后，怕她哭得大声扰人。
“不原谅，小宝爱爹爹”
她伸手，摸了摸我的眼睛，我恍惚间明白了，她只希望我开心。
“爹爹没哭…”
我道，女儿继续摸我的眼睛，摸完了就找她常抓我领子的那块，抓着抓着就犯困了。
把她放到床上后，我接着整理夜子郎拿来的东西，瘪瘪的布袋里装着盒什么，我拿出来看了下，盒子里装着一罐去腐生肌的药膏，还有两包小儿感冒灵。
盒子的底下有一包白纸包的东西，圆圆的，我一摸就摸出来了，是他从前打的一只银戒指，花纹很老，刻着篆体的狐延伸成图形，戒指是成对的，另一只狼的他一直戴着。我向来不喜欢被这些金银首饰约束住皮肉，很多都收了起来，他如今送过来是什么意思？
求和？还是退回？
我忙把一旁的纸团捡了回来，里面，只是写了两个小字。
‘岐儿’
这令我感到抓狂。
“他什么意思？”
我匆忙跑下来问玉儿，玉儿拿过戒指看了看，苦笑道：
“这戒指爹爹你才戴过几次？都不亮了。”
语罢，我仔细看了看，这戒指好像是被拿在手里摩挲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样子。
“爹爹你真傻，下次他过来要是看你戴了戒指…就说明你原谅他了。”
玉儿说道，把戒指还给了我。
“我要是不戴呢？”
我问道，将戒指随手塞进了兜里。玉儿笑道：
“不戴也不会怎么样，原谅一个人哪有那么容易，我用快十年的时间也没能原谅万重山。”
我愣了愣，一不小心，好像让玉儿不高兴了。
“爹爹在，他不敢欺负你。”
我道，抱了抱他，书桌边的宝儿在偷听吗？突然也跑过来要抱抱。
“好了好了，你快去写”
我揉了揉她的辫子，怎么写个作业还揪自己头发。
“叶＊霜！给我把背挺直！再扭成一条蛇明天饿着去上学！”
玉儿怒道，我也发现了，宝儿写作业很慢，我看的血压高，又不能管教。
“算了，你等着万重山回来揍你，我不管了。”
玉儿叹了口气，弯腰收拾起茶几，我帮他把咖啡杯和架子都拿去洗了一遍，回来的时候他已经擦好桌子了，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罐糖果递给我。
“可乐软糖”
我拆了一颗，很好吃，拿手机搜索了一下，同款居然要两周才能到这边。
“这么慢，超市有吗？”
“爹，我知道你爱吃糖，这罐吃完了再买，夏天屯了会化掉的。”
我看着玉儿的表情，有点严肃。我愣了会儿，想起来家里还有夜子郎买的哄溯儿的小饼干和糖，还有本来要送给我的那个盒子，我忽然觉得整个人很失落，不知道该走向哪里了。
“你们晚上要带宝儿去哪里吗？”
我问道，回头看了眼宝儿，她快写好了吧，每次快写好作业的时候她就特别神气地挺直了背写。
“家里没什么要买的，明天还上学，怎么，爹爹要买什么东西吗？”
玉儿问道，我摇了摇头，笑道：
“只是突然觉得有点冷，出去散步的话要带件外套。”
我本来想说，不要出门，陪爹爹待一会儿，想了想还是觉得太矫情了。
“给狼亲打电话吧，说什么都好，玉儿只想要爹爹开开心心的。”
他突然拉着我去拨电话，用的他的手机。
夜子郎没有手机，全靠玉儿留在二楼的卫星电话联络，而且他要是还在山里可能也接不到。
但是过了大约十秒钟后，电话被接起来了。
我的脑子在这期间想了许多措辞，一听到夜子郎的声音后竟然什么都忘了。
“玉儿？”
夜子郎问道，玉儿回了声：
“爹爹有话要和你说。”
宝儿还在一旁，我只好把手机拿了出来说话，玉儿也避嫌在屋里没跟出来。
其实下午才见过面，见面的时候也没说上什么，这会儿拿着手机更不知道说什么了。
依旧是夜子郎先开口的。
“吃了吗？”
“恩，吃了。”
我说，电话那头安静了会儿，又问道：
“涂药了吗？裂口有没有愈合？”
我呆呆地点了下头，轻声回道：
“涂了，溯儿…溯儿醒了，先挂了。”
我匆忙挂了电话，生怕心再软下来，刚好玉儿也出来了，我就把手机还他了。
“怎么样？”
玉儿问道，我摇了摇头，苦笑道：
“你想爹爹回去吗？”
他猛摇头，和宝儿一样撞到我身上生闷气。我抱着他，好像抱着一块金疙瘩一样，怕抱坏了。
“我们父子俩，都有那个什么斯德尔哥尔摩吗”
我叹道，将他从怀里推开了。
“爹爹，我不放心你回家，他总是让你疼。”
“不会的。”
我下意识地，居然还是为夜子郎解释。
“那以后，你想去哪冀就去哪里，想来和我住就和我住，不要考虑其他，好不好？”
“爹答应你。”
我道，摸了摸他的头发，染了个浅棕色，还烫了纹理，看起来像只开朗的小狗。
“只有爹爹能揉头发，别人揉我头发要打的。”
他道，我也笑了，摘下了他的眼镜捏了捏他的鼻子。
“鼻子累不累？”
我问，他点头，把眼睛收到了衬衫口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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