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求影一噎,盯着那副狼头面具欲言又止半晌,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只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随后漠然地转开目光,再不理人。
他不和脑子不清楚的人一般见识,可对方却没半点自知之明,见戚求影不理人,又放下手里的柴火,慢慢凑过来:“你不高兴吗?”
居然还能看得出别人不高兴,真是难得,他既这么问,戚求影当然要实话实说:“是。”
狼大王很有些不明白:“为什么?”
戚求影只觉他这幅理所当然的态度刺人,他被囚禁在此处,每晚都要陪这个不人不狼的男人睡觉,能高兴才见了鬼,不由反问:“我应该高兴?”
“因为生病吗?”狼大王将他全身上下打量很快就曲解了他的意思:“虽然你现在是一只病狼,但我不会丢下你……我会好好宠爱你。”
他说完这些话,又为表诚意,竟又故技重施,迎面将戚求影抱个满怀,那毛茸茸的狼头抵在他的脖颈胡乱蹭,带出一阵难捱的痒意。
戚求影陡然被轻薄,又被当“病狼”羞辱,又全无反抗之力,只觉昨夜压下的心火又有反扑之势,好容易伪装出来的好脾气也荡然无存,只想让妖人滚下去,谁知还未开口,对方却抢了先:“现在高兴了吗?”
戚求影:“……”
他害怕对方继续抱着他蹭来蹭去,隐忍片刻,还是口不对心道:“……高兴,你不必再抱我了。”
狼大王颇为自得地“嗷”了一声,终于从戚求影怀里蹭了出去,开始捣鼓他们的窝。
这几天他断断续续往洞穴里搬了不少东西,怕戚求影躺着不舒服,他就寻了不少干草垫成小窝;雪境天寒地冻,他就围了篝火;昨夜晚归,却不知道从何处寻来一大张崭新柔软的毯子,竟真像是布置住所一般。
平心而论,除却时不时被抱来抱去搬来搬去,还有每天晚上都要与他相拥而眠,戚求影倒是没受什么苛待,可对方越是这样一本正经,戚求影就越有种不祥的预感,无关其他,只是预感。
他靠坐在一边,冷眼看着狼大王忙碌,等将那稍显凌乱的小窝打理得井井有条后,终于松了口气。戚求影见他仰着头,露出面具下一段晃眼的脖颈,因为捂得太严实,又挨着火堆,加上忙碌许久,他脖颈上已经挂了汗,他有些难耐地拉了拉领口,露出小半片脖颈透气,只是无论再热,他都不肯摘下面具。
这实在是个怪人。
注意到戚求影打量的目光,狼大王也伸手碰了碰脖颈,只摸到满手细汗,片刻后才恍然大悟地“嗷”了一声:“我脏了。”
戚求影眼见他敞着领口,却未说话,只默默移开了目光。
他懒得再理对方,只默默闭上眼调息,以期早日恢复自由之身,狼大王继续坐在火边沉思,不知在想什么,等洞外的雨雪声渐渐停了下来,他才拍了拍衣服站了起来:“我要出门一趟。”
戚求影见怪不怪,只毫无诚意地“嗯”了一声,态度却比先前好上许多。
狼大王却道:“我去打猎……还要洗个澡,今天会晚一点回来。”
“洗澡?”戚求影不解,这天寒地冻,他要到哪儿洗澡?
可再一想,这人连毯子都能找到,说不定自有门路,或者是后还有同党相助。
“你也要洗吗?”听戚求影这么问,狼大王颇有些为难,“你现在是病狼,暂时不能洗。”
戚求影:“……”
病狼听起来实在不是什么好词。
“不必了……”他还有净尘术,只是不想和这人再多纠缠,也懒得解释,“你去吧。”
“乖乖等我回来,嗷,”狼大王将剑重新重新挂回腰间,又将戚求影的拂尘和佩剑放在他手边陪他,这才大摇大摆地出了洞。
戚求影耳听着对方离开的脚步声,终于慢慢松泛下来,他静静调息了片刻,感受着经脉的状态,却丝毫不见复原的迹象。
罢了,他早知道这事急不来,若是狼大王只是爱说些胡话,除了偶尔抱一抱,每日与他睡个觉之外再无僭越举止,他就当在陪一只会说话的灵宠。
想通此节,他再不勉强运功,又觉头脑昏沉,只靠坐着沉沉睡去。
等再醒时,唯有一片寂静,近处的篝火已经熄灭,只残留些许暖意,显然已经过去四五个时辰,目之所及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洞口的方向也看不见一丝光亮,说明外头天已经黑了。
平常这个时候,狼大王和那群狼小弟必然早早回来,今日却一反常态,戚求影似有所觉地望向洞口,春秋冷静静躺在手边,泛着冷冽寒光。
不知过了多久,细微的脚步声终于在洞外响起,他刚要松口气,下一刻却警惕起来。
洞外不止有一个人。
他耳力过人,这些天已经学会听音识人,狼大王脚步轻快不拖沓,总是大摇大摆的,他那几个狼小弟走路没声,但到了洞口就会呜嗷两声,告诉洞里的人他们回来了。
可是现在洞外行走的脚步声竟有四五道之多,且凌乱中带着鬼祟,像是在躲避什么。
“大哥你看——这儿有座山洞!”有道男声突然开口,很快又被其他人压了下去。
“嘘——小声点儿,别把那个疯子引来!走…走,咱们先进去躲一躲!”
几人压低声音,七嘴八舌地说着话,却不想全被黑暗中的戚求影听了进去。
疯子?哪个疯子?
正困惑间,却听那些人推开门走了进来,戚求影只能依稀辨出五束高大轮廓,似乎还带着武器,约莫也是修真之人。
他一时惊喜,满脑子都想着快快脱离苦海,然而下一刻理智回笼,按捺住出声的冲动。
雪境天寒地冻,人烟稀少,且四面空茫,极易迷路,他当时来此是为渡劫,避开纷争和人烟,这些人又来做什么?还一个个逃得像惊弓之鸟。
他如今状况,连剑都握不起来,对面不知是敌是友,他不敢妄动,只收敛气息,静观其变。
“老大!里边没人!”
“……这洞里还挺暖和,妈的戚求影那孙子就非得来这种地方渡劫?害得咱们也要往这冰天雪地的地方跑!好几次都差点迷路不说,还碰上个见人就砍的疯子!”
戚求影坐在黑暗里,闻言微微一顿,这些人是来找他的?见人就砍的疯子又是谁?
那几个人进了洞就点起火把,一边抱怨一边摸索着往里走,好在狼大王把窝铺得很隐蔽,他隐在角落里没被立刻发现。
“说来也奇怪,那些狼为什么见了我们就狂吠?要不是它们把那个疯子引过来,我们何至于逃得如此狼狈?”
听到这里,戚求影已经可以断定他们口中的“疯子”就是狼大王,但这五人都是修士,看起来修为也不低,居然被狼大王追得四散奔逃?
他忍不住在心里评估起狼大王的实力,只觉得此人难以估量。
“大哥,要不然我们今天在这儿呆一晚,等明天天亮就离开?我们进来这么些天,雪境这么大,怎么可能找得到戚求影?”
“依我看,戚求影渡劫重伤的消息就是假的!否则沧浪宫为什么到现在都无动于衷?就算找到了,以你我的实力,怎么可能杀得了春秋冷的剑主?”
“就是就是!咱们连那个疯子都打不过,怎么可能打得过惊鸿君?”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应和着,戚求影隐在暗处偷听许久,终于明白这些人是冲自己来的。
惊鸿君在无上殿无事不出门,就算出了门也是名剑傍身,无人敢撄其锋芒,他多年来树敌不少,正邪两道都有想杀他的人,只是都碍于实力不敢妄动,唯有趁他虚弱时才有机会得手。可他孤身来雪境渡劫,就连掌门师兄都不清楚他的情形,谁会把他重伤的消息散布到修真界,引人来杀他?
要说谁知道他重伤,除了那个举止诡异的狼大王,就只剩五头油光水滑的野狼。
狼大王若想杀他,大可自己动手,何必弯弯绕绕?
他一时想不通此节,然而那五人已经越来越近,他只得先将思绪按下,下意识去召手边的佩剑。
只是长剑虽有回应,但他受伤太重,已然不能御敌,眼见那几人绕过石壁,戚求影终于在火光中无所遁形。
“我操了——怎么有个人?”有个眼尖的修士忽然骂了一声,引得其他几人纷纷转过头来。
“还是活的!”
待看清是谁,几人更是不可置信,迟疑道:“戚求影?”
众人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一遍,立时就有了结论:“果真是你!”
沧浪宫五圣之一的惊鸿君还有个人尽皆知的外号,名“心死君”,他早早断情绝爱,穿衣吃饭都是老气横秋,明明年纪轻轻,长相又俊美,却一身死气沉沉的玄衣,臂挽拂尘,背负名剑,一言一行都像是被礼仪规矩浸透一般,连衣领都要遮到最高处。
这样的人修真界没有第二个,加上有拂尘和春秋冷为证,只一眼,众人就认出这是他们苦寻多日的人。
“哈……哈哈,”领头的修士见他迟迟没有动作,便知那传闻是真,忍不住感叹道,“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将这座洞穴认真打量许久,见戚求影虽不能动弹,却是干净体面,毯子篝火无一不缺,不由“啧啧”两声:“看来惊鸿君重伤之后另有奇遇……险些让我们扑了空。”
戚求影盯着这几张面孔,却认不出是正道邪道,何门何派,忍不住皱起眉:“是谁派你们来杀我?”
“将死之人,何必在意这些?”对方显然不打算告诉戚求影,也不打算废话,“惊鸿君,怪只怪你命不好,今日落在我五兄弟手中,是天要收你。”
他说着一边抽出腰间佩剑,直直对准戚求影的天灵盖:“有什么不明白的,到了黄泉就都能明了!”
他一剑斩下,戚求影强撑着握起剑柄,却终究没能举起剑,危急之中,一道流光似的剑意夹杂着雪夜的霜寒强势扑来,霎时将昏暗的洞穴照亮一瞬,只听“铮”一声,刺下的长剑竟被毫无预兆挡下,来人再一转剑,那只握剑的手就被活生生斩下。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一众人都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下一刻一声哀嚎就划破了天际:“啊啊啊啊啊啊——我的手!我的手!”
“大哥!大哥你怎么样?”
领头那人握着断手大叫,被七手八脚扶住,断手和佩剑一同落地,鲜血顷刻流满地,几人惊恐抬头,却见一人手持长剑,头戴狼首,一动不动地挡在戚求影身前。
“是你…怎么是你?你这个疯子!你到底是什么人?”
戚求影未想到狼大王会在这时候赶回,只是仰头看着此人背影,只觉一握起剑,对方气质已然大不相同。
对峙之中,狼大王微微转剑,剑光直直映在几人的脖颈上,言简意赅。
“杀你的人。”
关于双标:
狼大王对老公:你饿吗?你渴吗?你睡觉没有我抱会觉得孤单吗?没关系我会献出狼大王宽阔的胸膛,贴贴贴贴贴贴贴[星星眼][星星眼]
狼大王对别人:你看见我的剑了吗?长不长?亮不亮?想不想死吗?谁敢动我的狼我将会掏出的剑,砍砍砍砍砍砍[愤怒][愤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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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病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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