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的手机像素不比现在,既模糊又铺满了噪点。
但依旧能看到视频中的焦点聚在一个人身上,那是十八岁的南姣。
《朝夕》是南姣在孙桥教授指导下自编自导自演的一支舞,技巧难度高,需要舞者具有极强的爆发力和力量感。
连续平转接串翻,再接好几个舞蹈技巧,台上青色长裙翻飞,大开大合间仿佛跳出了一整个盛世。
袅袅腰疑折,褰褰袖欲飞。
她的控制力和身韵达到了令人震撼的程度,以至于至今也没太多人能把《朝夕》跳出和她一样的感觉。
视频的最后完全被尖叫声淹没。
南姣的手指在屏幕上划拉了一下,愕然于霍池手机里竟然存了这个。
南姣打字问他:所以你在大学时候就已经认识我了?
霍池:嗯。
难怪在泰国时,他对她的态度好到不像话。
南姣又问:那这视频是你拍的吗?
霍池:这倒不是,从别人那里保存的。
晚风灌进南姣的衣摆,她停顿片刻后开了个玩笑:这视频有些模糊,不然下次我给你跳现场的。
手机震动一声,霍池这次发了条语音过来。
南姣点开,有一瞬间像是听到了琴弓触弦,亦或是珍珠落丝绸,总之舒缓温柔到让世间一切躁动都被抚平。
他说:“说话算话啊,南姣。”
最后两个字飘散,南姣唇角扬起弧度。
—
第二天一早的航班回京宜。
机场高速的早高峰堵车,司机干脆换了条道,没想到正正好路过她家门口。
南姣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街道,半晌漠然地转回头。
和家里人已经形同陌路了好几年,她一路自己打拼自己生活,从先开始的惶恐不安到习以为常,再到现在——内里像一个垂垂暮已的老人,蔓延着一种即将触碰到死亡的腐朽。
回到京宜后,她的日子变得非常枯燥。每天迎着日出去练舞室,再披着夜色回家。
时间一天天过,南姣某次突然想起霍池,发消息问他伤怎么样了。
他隔了几个小时才回复:早好了,最近航线多,忙。
想想也是,临近春节,他肯定全球各地到处飞。
南姣:那你先忙。
霍池却没有终止话题:想要礼物吗?
南姣:啊?
霍池:我在冲绳,或许可以给你折一支樱花?
南姣发了个憨笑的表情包:好啊。
霍池:那地址给我。
她只当这是成年人之间的客套,话出口后了无痕。
思索两秒过后,她还是决定配合他,发过去自己的地址。
霍池回了句收到,话题就这么戛然而止。
一直到小年那天,京宜的天空全是霾,南姣一边裹围巾一边下楼,在外面的包子铺买了一笼小笼包当早饭。
刚咬下一口,饱满汁水迸出,面前突然覆下一道阴影。
她疑惑抬头,就这么和霍池四目相对。
后者身着长款羽绒服,半张脸都被黑色口罩遮挡,露出一双含笑的眼。
“你怎么来了?”南姣惊愕地吞下小笼包。
“都说了,给你寄礼物。”他随意勾开一张凳子坐下,提给她两个粉色口袋。
袋子展开来的瞬间,她仿佛看到春日覆雪,粉樱烂漫——那里面还真有几支樱花标本。
“你居然还记得这个!”
“当然,”他歪了下头,说,“因为想送你最早的春天。”
话说完,他细细观察她的反应,看她略微扬起唇角,也看她漂亮的瞳孔惊喜地放大。
霍池提了一路的心终于放回去。
早点铺的蒸笼顶上腾起袅袅水蒸气,行人穿着严实匆匆而过,呼吸间都是白雾。
明明是一个这么寒冷的天气,但他却说要送她春天。
南姣指尖轻轻摩挲过那个樱花标本,过会儿小心翼翼地放回去,这才打开另外一个袋子。
这里面装的东西就杂乱了许多。
有毛茸茸的可达鸭玩偶,有酒心糖,有花纹漂亮的方巾手帕,甚至还有吸油纸。
南姣立刻摸了下自己的脸,迷茫眨眼:“我是干皮啊,不容易出油的,这怎么还有包吸油纸呀?”
这也就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挑剔的意思。相反她非常非常开心。
霍池音调上扬的“嗯”了一声,表示疑惑:“什么吸油纸?”
“这个啊。”她扬了扬手里的小包装。
霍池恍然,半晌挠了一下鼻子:“我没仔细看,就觉得包装挺好看的。”
“那你买的这些东西……都是按照包装选的?”
“是。”他说得随意,“或许是因为我一看见漂亮的东西,就觉得都适合你。”
在一个完全符合自己审美的极品的注视下,南姣差点大脑发晕。
“你上次才送了我那么多珠宝,对我这么好的嘛。”
“小东西而已,不必在意。”
实际上霍池仍觉不够。他从木制筷桶里抽出双一次性筷子,清脆声音之后,筷子被掰开,他的手指轮廓在略微用力时呈现出一种难以言说的性感。
她突然想起就是这双漂亮的手,能操控着飞机在几万英尺高空中平稳飞行,也能于某些地方控制她的情绪——
例如在温柔摩挲她嘴唇、摁上她的后颈时,她会非常放松,在指尖缓慢而暧昧地往身体以下探索时,她会感到额外愉悦……
等一下,不能再想了。
南姣觉得自己有点发散过头了。
后来她邀请霍池去自己的练舞室看看,在玻璃镜前,她如同抓到工具人般兴冲冲让他帮忙开肩。
“往下摁就行了。”
但霍池唇始终紧抿着,没下狠手。
“用力一点呗。”她的腰半折,纤细脖子往后略微拉伸,锁骨伶仃,大片皮肤如山茶花似的雪白,“我不怕疼。”
她的语气毫不在意,且习以为常。
霍池垂下眼,半晌轻轻啧了一声:“但是我怕你疼。”
南姣一怔,突然不知道该回什么,只能不过脑子地随便说:“真的没事,不然给你试试?”
她非常认真:“拉伸好了还能顺便照顾到其他肌肉群,例如腰腹肌肉什么的。”
男人应该都对这种比较看重吧。
没想到霍池不说话了,只用那双形状漂亮的眼睛自上而下睨她。
“呃,”南姣立刻醒悟,朝他竖起大拇指,“我不是说你需要加强哈,你已经很优秀了。”
“谢谢夸奖。”他点点头。
南姣:“哈哈。”
真会顺杆子往上爬。
—
“当一个男人从头到脚从上到下都完完全全合你心意的时候,那就需要警惕了。”南姣如是说。
“所以你觉得他是个海王?”柳曳给调酒师道了声谢,接过酒杯。
“海倒也不海吧,只是很会朝我抛钩子,不是什么善茬。”南姣难得露出有点迷茫的神色,“我也搞不懂他在想什么。但是他很能让我开心,这就够了。”
至于对方在想什么,想怎么做——她不是很在意。
从清吧出来,柳曳要去找男朋友,南姣只得自己打车回家。
寒意叫嚣着往衣服里钻,她打完车耐心等待司机过来,期间收到两条消息。
看清备注,南姣轻轻扬了扬眉。
霍池:【你的手链丢我这里了。】
底下还附了一张照片。
南姣回复的话刚打完一半,他那边紧接着发来条略带调侃的话。
霍池:【下次的话,可以不用这么明显。】
“……”
好吧,手链的确不是真被弄丢的,而是被她找了个机会直接往他衣服口袋里扔进去的。
为的就是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见面。
南姣顺理成章删掉自己原先打的字,转而改成:【好吧,手链是我想见你的借口。】
南姣:【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来找你拿回来?】
言语间是烂漫的轻佻,以及游刃有余的暧昧。
网约车司机在这时终于抵达,南姣上车,手机与此同时振动了一下。
霍池:【后天吧,我来找你。】
南姣:【不,我来找你。】
他不再拒绝,发了个‘好’过来。
打听到他届时的落地时间,南姣思来想去,还是很想看看他穿制服的样子。
于是连忙询问了一嘴自己是否能够去京航等他。
霍池:【猫猫点头.jpg】
周一,他从澳大利亚返航。
当天晴空万里,京宜的雾霾难得尽散,南姣换了身稍薄一点的衣服,里面是姜黄色长裙,外搭藏蓝大衣。
这两种颜色异常奇妙的和谐,油画般跳脱而惊艳。
以至于她走在机场大厅里时,晃眼看去像是阳光照进阴霾,亮色融入深冬。
南姣踩着高跟转过弯,被一个工作人员带着往后面走。
“航班已经落地了,机长目前应该在进行交接工作,您稍等。”大家都很忙,工作人员偷摸着打量了南姣几眼,然后捂着心口出门了。
南姣坐了会儿,闲得无聊,干脆起身想去厕所找个大镜子补妆。
出门左转,过了几扇门,她却猝不及防地迎面遇见一行人。
为首的梁昼升西装革履,目光从她脸上短暂掠过。
旁边的啤酒肚大叔正在和他说些什么,专业名词一个接一个往外蹦。很明显是在谈生意。
南姣几乎是瞬间转开目光,装作没看到他,甚至面无表情往远处绕了点。
他一步步走近。
眼看着即将擦肩而过,梁昼升却在这时突然打断了啤酒肚大叔的话:“不好意思,劳烦稍等。”
紧接着他抬手拦住南姣,垂眼看过来:“待会儿一起吃饭。”
不是询问,而是命令。
他时间如金。说完就作势抬步,只勾了勾手指示意南姣跟上。
南姣立刻防备地后退一步:“吃饭就算了吧,我今天有事。”
梁昼升停顿住,意味不明地盯着她看,半晌才拉长调子嗯了一声:“随你。”
说话间他拨弄了下手腕上盘着的佛珠,手背青筋因为用力而突起。
“梁总。”旁边的人叫他。
“嗯?”他笑了下,“走吧。”
阳光有些晃眼。
南姣愉快地给他们让路,机场里有提醒乘客登机的广播声,底下大厅嘈杂一片,她一抬头,余光瞥见个人。
玻璃甬道里,阳光笼罩中。
霍池略微扬起下颌看她,黑底金边帽子被随意夹在臂弯,宽阔肩上四条杠。
和初见那天一样,他的发丝上跃动着金色光辉。
南姣视线再缓缓往下,看见他妥帖板正的黑白制服在细腰处收束,再下面的一双长腿被黑色西裤包裹完美。
他明明处在亮光里,但眼神却如有实质般凝在她身上。
“嘶——”她被他突如其来的制服勾得倒吸一口冷气。
而这边的梁昼升原本准备继续前往会议室,却偏偏在这时突然想起什么般回头,下一秒,他略微抬眉,眸光一转,循着南姣的目光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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