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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同性磁铁

路知晏从三岁时开始展现画画天赋,林思蓝就请了专门的老师教他。

他从开始画画到现在,画了二十多年。除了启蒙时模仿过旁人的手笔,之后再也没“模仿”过任何人。

他每一副画,都是自己创造出来的。

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有人质疑他抄袭。

被质疑的作品还是他多年前,展露头角的作品《野望》,而他“抄袭”的那个小画家玄真,他甚至听都没听过。

“你觉得我抄袭?”路知晏将事情快速看了一遍后,将手机扔还给了文怔成。

“怎么可能!”

文怔成别的不信,但是绝对相信路知晏的才华和素养,他就是老天爷赏饭吃的,怎么会,又怎么可能抄袭。

而且在他看来,《野望》和玄真的《少女的祈祷》,除了主体构图都是少女背影外,没有任何相同之处。

两幅画的基调,和传递出来的情绪和感觉,更是南辕北辙。

《少女的祈祷》画面轻灵明快,生机勃勃。

《野望》乍一眼看去是清新的,但是细细品味,才能发现每一处背景细节里都充斥着忧伤的情绪。

抛去这些,就两幅画的画工,还有创作手法,以及用色的大胆和创新,《野望》更是甩了《少女的祈祷》不知道多少条街。

话说难听一点,用《少女的祈祷》来对标《野望》,可以说是登月碰瓷了。

但是那条始作俑的微博博主“酷酷的锅”,将两个人的作品,牵强附会地做了细节比较,竟然举出了二十多处相似的元素。

甚至连印章位置,都单独罗列了一条。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看那个锅就是故意搞事。”文怔成越想越生气,“王磊也是,他怎么想的,这种胡扯的微博也点赞,他是不是老年痴呆了,还是那个烂锅就是他的小号。”

“这王磊是谁?”路知晏问。

他刚刚也发现了,“酷酷的锅”是个才注册没多久的小号。

原本发出来也没什么热度。

但是被一个叫王磊的博主点了赞,这博主也是画画的,有小十万的粉丝,事件才至此发酵。

“就Eddy Wang。”文怔成毫不意外,路知晏从来不混圈子,身边的朋友就没有同圈里的。

路知晏拧着眉头,依然没印象,文怔成叹气,“就和你一起参加了柏林艺术节那个小老头。”

一年前,路知晏参加柏林艺术展。

当时艺术节规模浩大,收录了全球知名艺术家的作品进去展览,国内画圈就路知晏和Eddy Wang受到了邀请,那人是个精瘦的小老头,留着山羊胡,一副西式做派,对认介绍开口闭口都是Eddy Wang。

两人不熟悉,但是当时在柏林时浅聊了两句,算起来还是挺和谐的。

“是那个老爷子啊,中文名还挺朴素的。”路知晏反应了过来。

文怔成气笑了,“你关注的地方真的有问题,少爷,这是重点吗。”

“我不记得我哪里得罪了他。”于是,路知晏配合地回了正题。

“你不记得正常,我也觉得莫名其妙,还是无所不能的网友破案了。”文怔成越想越乐,“从柏林回来他关注了你微博,你根本没理睬他,他又取关了,这小老头是出了名的小心眼,恐怕就是因为这样记恨上了你。”

不过这也怪不了路知晏,他微博几百万的粉丝,又鲜少上线,哪儿注意得到这些细枝末节的事。

路知晏重新拿起一只画笔,不以为意,“不管是不是Eddy Wang做的,这件事不用管了。”

文怔成:“……”

他倒吸口气,“少爷,也不能不管,事情都发酵成这样了,很多人关注着的。你也知道好多人也都是看热闹的,什么都不懂,就扯着《少女的祈祷》比你时间早,要你给个说法呢。”

“然后呢?”路知晏侧目看他,蹙眉,“所以,别人画了背影,我就不能画了?”

“不是那个意思。”文怔成推了推眼镜,“就是我们要想想怎么应对这件事。”

见路知晏开始提笔在画布上涂上颜色,文怔成又说:“比如出个声明。”

“不,什么都不用做,他们爱攻击就攻击好了。”

这祖宗又倔了,文怔成头大得很,还是耐心劝说,“少爷,我知道你清白,但是网友见风就是雨,你怎么也要澄清一下,免得他说你心虚。”

路知晏不置一词。

没有直接反对就是有戏,他循循善诱地引导路知晏,“你想想当时你画这幅画的灵感是什么,我们上去说一下就行了。”

“记不得了,我也不自证。”

路知晏凉薄勾唇,无惧无畏,“有本事就直接搞死我。”

“……”

文怔成真的搞不清路知晏是傲气,还是消极。

他还没见过像路知晏这么不爱惜羽毛的,别人朝他身上泼脏水,他不躲,也不撑伞挡挡,反而直接迎上去接着。

凌晨一点,时间发酵了快三个小时,路知晏工作室毫无动静。

工作室下头的评论污糟不堪。

【路大画家,我知道你在看,别装死,快出来解释啊!!!】

【不会是心虚了吧】

【我看他就是个水货,名头这么大,怕不是靠脸吧】

【如果不是路家也有钱,恐怕他也不会得奖】

看着那一条条诋毁诽谤,文怔成真的受不了了。

可路知晏发话了,他也不能擅作主张。

少爷发起火来也是很可怕的。

思来想去,他给季南音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好久,对面才接了起来。

文怔成立刻道歉:“抱歉,季总,打扰你休息了。”

“没事,文先生,你有什么事。”季南音清了清嗓子说。

文怔成立刻说明了来意,全程季南音未置一言。

文怔成搞不明白她在想什么,心里直打鼓,“季总,这件事你怎么看。”

季南音:“他没有抄袭。”

听季南音这么坚决,文怔成灵感一闪,路知晏画《野望》的时候十九岁,他们是一家人,说不定季南音知道些什么,“季总,你是了解这幅画的创作来源吗?”

“嗯。”季南音说,“那个背影是我。”

文怔成愣住。

他还从来不知道这回事。

季南音从床上起来,打开电脑看了看微博。

深夜了,关于路知晏抄袭的热度依然居高不下,各种暗处的言论恨不得将路知晏踩入泥潭。

在海边吹多了风,她头有些晕,还是耐着性子问文怔成:“都三小时了,你们都没有危机公关吗?”

文怔成被戳到了肺管子,欲哭无泪:“季总,我也想处理啊,但是少爷觉得清者自清,连声明都不让我发,他是老板,我就是个打工的,他自己都不关心,我能怎么办。”

季南音并不意外。

路知晏就是这样的人。

说是淡泊,其实清高,从懒得费心思和那些人纠葛争辩。

但世界那么污浊。

很多事,并不是清者自清一句话,就能撇清的。

那些潜伏在阴暗里的人,不讲道理的,你越沉默,他们越是起劲,将你踩进泥里还不甘心,非要挫骨扬灰才会罢休。

这种时候,不挣扎,就是死路一条。

季南音从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有些天光朗朗,她宁愿拼个身死,也要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去守住。

“文先生,你打算怎么处理,我听你的。”

文怔成既然找到她了,显然已经想好了处理方法。

季南音没有道理越俎代庖。

文怔成显然有备而来。

“虽然知晏绝对不可能抄袭,但抄袭这个罪名,就是一盆脏水,泼上了哪怕洗干净,身上也有味道了,哪怕走法律程序……你知道的抄袭在法律上漏洞很多本来就是很难界定的。哪怕我们赢了,也堵不住所有人的嘴。我之前还想着说一些创作灵感澄清一下,但是现在想也并没有什么用处。”

“但现在带节奏的多,知晏什么都不说,反而会让这潭水更混浊,对他有害无利。”

“我就想,我们与其告抄袭,不如告损害名誉权,来得更直接。”

季南音也觉得这个办法最快速有效:“至少堵住一部分有心人的嘴。”

“是啊。这还是和季总你学的。”文怔成恭维。

“……”

季南音:“你继续。”

“我查了一下,知晏不愿意亲自出马,这件事只有由他的直系亲属来办。也就只有季总你来了。”

“好,我让法务那边去处理。”

文怔成松了口气,“那个,季总,再拜托你一件事,不要告诉知晏是我拜托你做的,不然他会杀了我的。”

季南音揉了揉跳疼的太阳穴,正要说好,那边传来路知晏冷冰冰的声音,“文怔成,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季南音愣住。

很快,电话里一阵窸窣声后,路知晏的声音清晰传入耳朵,“季南音,我警告你少管闲事,我的事和你无关,你别掺和进来。”

爱丽丝听到季南音的名字,也跟着叫了起来,激动得很。

还去扯路知晏的衣袖,不让他高声对季南音说话。

路知晏只能低头去安抚地摸她的脑袋。

季南音沉默两秒:“管闲事也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她声音太冷了,冷得路知晏心寒,他背对爱丽丝和文怔成,快步走到走廊另一边:“你以为这样讨好我,我就会原谅你做过的那些事。”

“路知晏,我不用你原谅,你与其和我说这么毫无营养的话,不如想想怎么洗清你抄袭的罪名,你以为清者自清这一套有用,你别太天真了。”

路知晏那边没声音了。

季南音抿了抿唇,直接挂了电话。

她头又开始痛了。

再和路知晏说下去只会爆炸。

缓了一会儿后,她觉得好受多了,就将事交给了法务去办。

盛茂集团的法务不是吃素的,很快就收集好了证据,以季南音的名义发了微博,将“酷酷的锅”,以及几个带节奏的大V都告了。

人果然都是欺软怕硬的。谁也不想和盛茂集团对上。

律师函一出,那些带节奏的人顿时消失了,吃瓜群众也收敛了很多,这种收敛是另一种意义上的——

季南音和路知晏的名字都被拼音替代。

【感天动地,JNY都被绿了,还护夫,尊重锁死】

【JMY,LZY天生一对】

【有生之年还能看到活娇妻,小刀剌屁股,开眼了】

【烂锅配烂盖】

【大家都小心一点,娇妻姐可不是吃素的,小心律师函警告哦】

转瞬间,风浪就聚集到了季南音身上。

看完那些阴阳怪气不堪入目的评论,路知晏差点把手机捏碎。

季南音真的是疯了吗,嫌日子过得太顺心了,非要给自己找麻烦。

他亲自登陆了微博,发了一条微博。

【没抄袭,我也不用抄】

这话狂妄至极。

引起了网友们的反感,一个个都冲锋陷阵的让路知晏给没抄袭的证据。

路知宴一改过去的好脾气,捡着最高点赞的两条评论,暴躁地挨个怼回去。

【我两只眼睛,你也两只眼睛,我说你抄袭我,你怎么看】

【有病去医院】

文怔成发现的时候,木已成舟,救都救不回来了。

路知晏压过几个当红明星的热搜,直接登顶。

他没办法了,瞪着血红的眼睛盯着热搜,一脸生无可恋地想着以后转职后,到底要做什么。

季南音也一夜未睡,盯着路知晏的微博看了好久。

她好就没见过路知晏这么具有攻击力的时候了。

她早就该知道的,路知晏看似温和无害,其实一身反骨。

他不愿意的事,宁愿闹个玉石俱焚,也不会求独善其身。

他的反骨藏得很深,鲜少露出来,但是这些年,每次她都能精准踩雷,将事情闹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他们俩就像是同极的磁铁,一旦靠近一些,就本能地彼此排斥对抗。

恍然间,季南音又想起两年前,那个深冬的夜晚。

她从加完班从公司回家,专门还带了路知晏喜欢吃的那家鲜虾小馄饨。

屋里没有开灯,只有客厅亮着一盏钓鱼灯,而路知晏正襟危坐在等下,目光笔直地望着她,没有一点温度。

她敏感地察觉到了不对劲,依然佯装没发现。

她换好鞋,将小馄饨放在餐桌上,“给你带了宵夜,你尝尝。”

路知晏没动。

季南音也装不下去了,抬头望过去。

对视片刻,路知宴走了过去,隔着桌子,看着她。

那么近的距离,即便灯光昏暗,季南音也看出他眼底强自压抑的情绪。

“今天苏橙给我打电话了?”

季南音眼睫眨了眨,没有任何意外。

毕竟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既然做了,定然有东窗事发的那一天。

“是吗,她说什么了。”

季南音太过平静了,路知晏腮肌咬紧,“她说,当初会和我分手,是迫不得已,是……是你害她的,是不是!?”

季南音坐下,揭开了打包盒盖子。

闷了一路的余热,袅袅地薰过眼眶,熏得人眼涩。

她眨了眨眼,“是我。”

“为什么要那么做。”路知晏按住桌沿,手背上青筋浮起,他的愤怒就快压不住了。

季南音盯着路知晏看了会儿,低下头,笑了,“还能为什么,因为我不想让你和她在一起啊。”

再次回忆起那段往事,季南音知道,那时候路知晏虽然生气,但话里也留了余地的。

那时候她服个软多好,承认个错误多好。

可偏偏她选了最糟糕的回答。

到现在,她还记得路知晏的表情从震惊,不可置信,渐渐变成了极致的冷漠。

他咬着牙对她说:“季南音,你真的好歹毒。”

季南音觉得这话一点都不错。

她本来就是个歹毒的人。

不是从路知晏遇到苏橙后开始的,而是她本性皆如此。

只不过过去为了讨路知晏喜欢,她藏起来了最阴暗的一面。

就像是她下腹部那条藏起来,却永远都消不掉的狰狞刀疤。

下一章17号凌晨更新

求个收藏,零预收开文真的好难啊啊啊啊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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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同性磁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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