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城少有这么喧闹,齐家更是恨不得把所有的灯笼都点着。
道旁的青枫,侯了一季的秋意,好不容易等到殷红满身,却终飘零而下,为大地披一身红妆。
而齐家门前散落的爆竹纸,又生生盖过它们一层。
齐朔眉眼间含了笑,让本就出挑的容貌,比他头顶的大灯笼还亮上三分,映得来来往往的大姑娘小媳妇纷纷红了脸。
他对着上门的宾客躬身作揖,那彬彬有礼的姿态,加上常开不败的笑颜,别提有多假。
“哈哈,齐解元,恭喜恭喜啊!”来人学着他的样子还礼,点头哈腰像过年舞不动的胖狮子。
余筱筱眉毛一抬,自然而然流露出鄙夷的神态来。
不料她冷不丁地被自家亲爹一个虎推,踉跄扑到齐朔跟前。幸好她平日马步扎得勤,桩子稳,不然还没过年,就啃到别人脚指头了。
余郎中笑得眯了眼,胡子直往上翘:“齐解元,恭喜恭喜啊!”
齐朔方才还和眉善目,此刻却敛了笑,一副薄凉的皮相。
余郎中见齐朔不接话,场面甚是尴尬,连忙拍了余筱筱的头:“死丫头,没规没矩的,还不赶紧打招呼。”
余筱筱正专心咬牙切齿、面露凶光,猝不及防地挨了这么一下子,差点被亲爹拍得磕掉门牙。
她想到来之前,爹就叮嘱自己:心里越是伤痛,脸上越是要撒欢,不能让齐家瞧了笑话。
于是余筱筱拼命咧开了嘴。然而她脸上是欢了,说辞却没着落,只得呆呆道:
“齐朔,你何时更名了?叫什么‘戒缘’,跟和尚似的难听死了……”
话音未落余筱筱就被亲爹捂住了嘴,可惜还是迟了。
齐朔老爹的脸早绿成了石阶上的青苔,齐老娘一面挥舞着扫帚一面怒吼着“余老三你今天存心来捣乱么”,将筱筱和余郎中唬得落荒而逃。
在抬腿踩碎枫叶的那一刻,筱筱别过头,最后看了一眼齐朔,他并不像他爹娘那般堵心,反而偷偷弯了嘴角,揶揄地笑了。
*
余筱筱心里头有气,坐在药铺里拨算盘。
不就是穷酸教书先生家的齐朔么,有什么了不得!
换了个名儿,就敲锣打鼓了一整天,大家还都巴巴地赶着上门贺喜。别人就算了,连县太爷都亲自登门,还带着自家的千金谢琴诗。
想到这里筱筱更加忿忿,把算盘珠子弄得哗哗响。
齐家老爹是个老喜欢板着脸的穷酸秀才,在青阳城开了个私塾,依然穷得叮当响。
筱筱的爹是开药铺的余郎中,从来看不起齐先生那股迂腐劲儿,话里话外都是嘲讽。而齐先生就更傲气了,公开说余郎中是一身铜臭的势利鬼。
总之两家人谁也瞧不上谁。
不过对小屁孩们来说,这两家都没什么区别。私塾和药铺就是他们的两大地狱,拿着戒尺的先生和一身苦药味儿的郎中,则是他们的阎罗王。
因而筱筱和齐朔,自然也是不受待见的。虽然两家大人有些许恩怨,但两个小娃娃被孤立得久了,就知道抱团了,慢慢开始一道玩泥巴。
可惜好景不长。齐朔这个小屁孩长了几岁,竟然愈发清秀俊俏,引得一群小姑娘跟在他后边“齐哥哥”长,“齐哥哥”短。
他每次上街,都满载而归——张屠户家的闺女送他一块猪肉,刘果农家闺女送他几颗果子,隔壁糖铺的闺女送他桂花糖藕……
筱筱看了馋得牙痒痒,谁知这个不识好歹的家伙还凑了过来,把爪子朝她伸出来道:“余筱筱,你要送我什么?”
筱筱气不打一处来,跳下高凳,踮了脚尖拉开爹的中药柜子,抓了一把枸杞子扔给齐朔。
齐朔可怜兮兮地蹲下来,一粒粒地拾起来攥在手心里,问筱筱道:“这是何物?”
她横得飞起:“这不就是蜜饯铺的二丫送你的葡萄干么?”
他抿了一下嘴:“可是……”
见齐朔黑白分明的眸子溢满了疑惑,筱筱顿时恶由心生,想要作弄他一番:
“我们家的葡萄干是用人血泡的,自然是红色!”
小少年吓得面色铁青,“哇”地哭着跑了。从此他就别扭起来,和筱筱化友为敌,势同水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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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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