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四点二十了。”
韩廷照在椅子上有点坐不住，望眼欲穿。
“你姐还怎么还不来啊！”
成超就坐在他对面，翘着二郎腿，开了局游戏正在选英雄，闻言也跟着往外看，嘴巴里嘟囔着：“是啊怎么还不来……”
忽而精神一振：“哎开了开了！”
几秒后：“我艹怎么有鱼？！”
他的大呼小叫成功转移了某人的怒火。
“成超！”韩廷照本就不爽，猛地一拍桌子怒道：“你他妈声音小点能死吗！”
“这、这……”成超委屈极了：“我声儿也不大啊！”
韩廷照纯粹是在迁怒。
而且他这脱口而出的一嗓子，无疑把快餐店里不少客人的目光都吸引来了。
韩廷照心里一阵紧张，僵硬地闭上嘴巴，扭过头，避开所有人的视线，直勾勾地盯着玻璃板上自己的倒影。
他现在瞧起来的确很奇怪。
室内空调暖风的温度不低，别人都只穿毛衫衬衣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还穿着厚厚的冲锋衣外套，拉链高高拉到了下巴，还戴着连帽。帽子下露出的有限的半张脸苍白阴沉，活像是什么藏头露尾的抢劫犯。
这么一想，韩廷照脸色更难看了。
“我刚才急躁了。一会儿还有事，得去给我外婆祝寿。”
他勉强解释了一下，算是对成超的安抚，然后接着说道。
“你也不用在这等着，本来就不用来的——你回去吧。”
成超很好哄，当即乐呵呵道：“客气什么，我闲着也是闲着，陪兄弟等等怎么了。”
问题是我根本不想你陪着啊！
韩廷照结舌，但原因却是不能往外说，暗地里郁闷地快要呕死了。
又等了十多分钟，宋恬恬姗姗来迟。
她擦了把汗，拿出一个包装严密的硬盒子，小心翼翼地递给韩廷照。
“只有这些，多的可没有了。”宋恬恬半开玩笑半是认真地说：“我信任你才给你的，你可不能欺负人啊。”
韩廷照哪顾得上她在说什么呢，他眼睛里只有那个小盒子了。嘴里敷衍着什么“一定一定”，动作却极其迅速，生怕被抢走一样将小盒子飞快塞进背包里。
成超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犹如特务接头的一幕，后知后觉地发现了问题所在。
“不是，你问我姐要的什么东西啊？”
……
一支空荡荡的玻璃管被扔进了垃圾桶。
紧接着，一块被团的面目全非的胶布也被扔了进去。
韩廷照终于拉下了帽子，露出自己冷冰冰的，泛着异样红晕面孔和一截同样潮热泛红的脖颈。
抑制剂起作用的速度没有那么快，空气仍然弥漫着淡淡的信息素味道，复杂而隐晦，像是被**阳光和雨水浸润烘烤的过分甜腻的花朵，香气充盈，花肉饱满，内里的蕊心也已经完全熟透了，包裹着一层薄薄的蜜水，只需要轻轻一戳……
哈！
这种具体而微的想象，已经和他后颈处那开始发育，逐渐鼓起的腺体开始重合了，也击破了他的最后一丝幻想，但他还远远没有做好坦诚的心理准备……
韩廷照静等了一会儿，等到信息素的气味彻底收敛。又打开水龙头，打着哆嗦，用冷水冲洗过脸和脖颈，让皮肤上的红晕褪去，镜中的人影瞧起来无比正常了。
放在洗手池边上的手机再次催命似的响起来。
韩廷照瞄了一眼来电人，正如同看见了阎罗王提着只铜锣站在他床头“哐哐”敲。
艹啊！
他生不如死，破罐子破摔地拿起手机：“喂舅……”
半小时后，湘山别墅。
贺逍站在草坪上和人寒暄，见到从车上下来的外甥第一句话就毫不客气。
“你到哪鬼混去了？”
韩廷照拉了下歪歪斜斜的衣领，又抹了把额上几缕汗湿的碎发，面色尴尬：“就、就有点热。”
他翘着脚，像只大鹅一样伸着脖子四处扫视一圈，发现在衣冠楚楚香风阵阵的一众客人面前，自己果真是头不修边幅的大鹅。
同贺逍说话的那位客人饶有兴致向他投去了目光。
“这位是……”
贺逍简短回应：“我外甥。”
他的话头到此为止，并没有详细介绍的意思，只让韩廷照抓紧时间整理一下去拜见长辈。
韩廷照如蒙大赦，脚底踩油飞快地溜了。
还好湘山这边也有他的房间，韩廷照上楼换了身挺括的小西装，喷上摩丝一抹背头，把自己重新收拾地油光水滑光鲜亮丽，嘴角噙着抹靓丽的微笑，昂头挺胸去做外婆的好甜心了。
“姥姥～”
人还没到，声势夺人。
客厅中拥簇着老太太讨欢心的一干人等听见这道声音瞬时大惊失色，还不及躲闪，来人已如一枚小炮弹般势不可挡地挤开了这群高矮胖瘦的表兄弟们，甜甜蜜蜜地扑到了老人家怀里撒娇。
“姥姥都快半个月没见您了。”韩廷照拖着黏糊糊的小嗓子：“您想我没有呀～”
老太太眼尾笑出一条深深的褶子，朗声笑道：“想！怎么没想！让姥姥看看，小照长高了变帅了没有啊？”
韩廷照就扭扭捏捏地站起来转了一圈，表示没怎么长高，只变帅了一点点。
他长得又俊，嘴巴又甜，俏皮话一箩筐接着一箩筐，逗得姨姨舅妈们笑逐颜开，客厅中一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只可惜快乐是守恒的，他们快活了，总有人会失意。
高矮胖瘦——啊不，是韩廷照的贺姓表兄弟们只觉得眼前的场面刺眼极了，三三俩俩聚在一起大发牢骚。
“就他长嘴了啊？”
“多好笑，一个姓韩的，倒来我们贺家耍威风了。”
“看他那样就恶心……”
“贺麟哥。”有人喊了一声：“你怎么不说话？”
“有什么好说的。”个子又高又壮，理着美式短刺头的大男孩冷冷扯了下嘴：“有小叔和奶奶在，还能拿他怎么样不成？”
这话一出，义愤填膺的小团伙如同被浇了冷水的小白菜，个个蔫答答的不说话了。
半晌，有人还是忍不住，说了句掏心的实在话。
“要是把敏姑姑的那份给他我倒是没意见，可老人家这样宠他，还让小叔带他，我就怕……”
怕争家产呗！
话虽没说完，也不用说完，未尽之意，站在这里的人都懂。
压抑着暗潮汹涌的安静下，倏然响起一声轻蔑的冷哼。
“哈，瞧你们这怂样。”
这讨人厌的嗓音可太熟悉了！
贺麟猛地扭头，冰冷锐利的眸光瞬间锁定了某人。
韩廷照迎着针扎一样的目光仍怡然不惧，放下狂言：“就你们兜里那两毛钱，小爷还看不上。可别杞人忧天白让人笑话了！”
“你——”
“我什么我。”韩廷照把下巴抬得高高的：“好狗不挡道，都让开，我还得拿酸奶呢！”
他就这样气势如虹地席卷三瓶酸奶扬长而去，自觉潇洒极了，格调也比那群斤斤计较的兄弟高上不少。
韩廷照说的可是实话。
他是真心实意地不惦记那仨瓜俩枣。毕竟从小到大还就没缺过钱，也没什么惊天动地的大志向，只要不短他吃喝玩乐，他乐的挥霍光阴……性别这个大雷虽然让他支棱了一点，但也就只有一点而已，及时行乐的本性还是很难改变的。
一众表兄弟们被撇在原地，面色青白交加。
“也太嚣张了。”
“是啊是啊。”
“像他这种人——”
“像他这种人。”贺麟轻轻呵了一声：“恐怕只有跌个大的，才肯软下腰吧。”
……
闹了这一出，之后的寿宴环节，韩廷照和表兄弟们泾渭分明。
老太太问怎么回事，韩廷照就笑嘻嘻地插科打诨，说自己一个人孤立他们一群。
老太太人老成精，哪能看不出小辈的矛盾？只是她懒得管这种小事，又怜惜韩廷照父母都不在身边，索性由着他的性子去。
不过她也不止一次劝过韩廷照，让他别多想，放宽心。
“你爸的为人已经算是难得。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提起，当初他娶敏儿……噢就是你妈妈，是早知道她有基因病的，还亲口承诺了无论敏儿能不能生，这辈子就只有你妈妈一个。”
“当父亲，当丈夫，他没有哪里不称职，就算是这回的事情也有他的难言之隐。你就安生在姥姥这里住下，等你爸事情办完了就来接你了。”
韩廷照嘴上嗯嗯啊啊的应下，心里还是憋着气。话说的在理，可又不是他爹亲口说的，这老东西出国前可是一言半字都没留下……
他撇了撇嘴，小脸蛋上可藏不了什么情绪。
老太太宽容地摸着外孙的小脑瓜。
至于要处兄弟关系之类的，老人家就半点没提了。总归有长辈在，这群小孩子再闹，还能翻过天去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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