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昼回来时,意外发现桌上的东西余漾一点没动,他走的时候什么样,回来还是这样。
“怎么不吃?吃饱了?”他坐下来问。
余漾见他回来,又吃起来,“没,说好的你陪我吃。”
许昼很轻地啧一声,“我不在,你就不吃?”
余漾没说话,此刻筷子却不停。
快过十点,店里就剩他们俩,钨丝灯泡很亮,暖黄的灯光从头顶倾斜而下,温柔地铺在两人身上。
“余漾。”许昼叫了一声。
余漾抬头。
许昼目光清清冷冷,像极了斜对面烟云遮掩下的明月,他问,“你怎么来了Z大?”
余漾沉默好一会儿,憋出一个合理答案,“分数合适,报这个学校不吃亏。”
许昼了然地点头,又问:“第一次高考多少分来着?250?”
当时在医院,余漾爷爷逼余漾复读,天天二百五二百五的叫,羞辱是假,激励是真,老人只希望他听烦了,两手一拍说,你给我等着,我复读考个五百加…
余漾当时自然没去复读,不过许昼倒记住了这个分数。
余漾一口吞掉最后一个烧麦,脸上带着狠劲儿,“过去的事还提它干嘛?”
他抽了张纸胡乱地擦嘴,力道很大,下巴都戳红了,擦完模糊地回了声嗯。
许昼轻笑,杏核眼弯弯的,他不看人的时候眸色总是很冷很沉,一旦专注打量一个人,比如现在,瞳孔又清又亮,“那第二次呢?考了多少分?”
余漾狭长微扬的眸子不太自然地眨了眨,他看着许昼,“你想知道?”
“我不告诉你。”
天知道他第一次考了250,第二次偏偏考了520,这样的巧合挺奇怪,这个数字更奇怪,他还不准备跟许昼说。
“那…怎么突然决定复读?”这才是许昼真正好奇的点,“那时候,不是说宁愿搬砖也不复读?”
余漾又重新拿一张纸,继续机械地擦着下巴,下巴越戳越红,像是被人打了一拳,许昼没忍住,扯过他手里的纸,“你很紧张?”
余漾当即要反驳,许昼又说,“你一紧张就会重复做一件事。”
余漾心想你管我!又一想,自己刚才说过让他管他……
没辙了,他直说:“不复读,有些人一辈子都见不到了。”
这句话,他是看着许昼说的。
许昼短暂对上他的眼睛,又很自然地垂下,他没有追问,起身准备结账。
余漾按住他胳膊,把他推回了座位,“我来。”
许昼:“说好的我带你出来…”
余漾猛地摇了摇头,固执地说,“以后我们出来都是我来,不许跟我抢。”
许昼不明所以,心想也不过就这一次,哪有什么以后,本也没花多少钱,就不跟他争。
不想出了小吃店,余漾靠过来,大言不惭道:“等我军训结束,你带我在学校里面,学校外面,还有Z市转转可以嘛?”
又问,“你平时都在图书馆学习还是教学楼?吃饭呢?是在教工?园区食堂?还是商业街?我怎么只遇见过你一次…”
“对了,你现在到底住在哪里?我让周正宇帮忙找了很多房子,你抽空看看,别和那个池亮住一起了,我不放心!”
……
两人重新走回巷子,两侧灯光熄灭不少,巷子更黑,零星的行人也没有了。
许昼话到了嘴边。
黑漆的巷子忽然被刺目的白炽灯照亮,接着是摩托车发动机巨大的轰鸣,如平地起惊雷,整个巷子都是那躁动不安的节奏。
许昼回眸,正面对上那远光灯,骤然惊觉,这摩托车速度太快,已经快逼到他面前。
未及他反应,右手臂被用力一拽,他几乎和那车擦肩而过,余漾单臂搂着他,对着车尾巴破口大骂。
许昼脸颊贴在余漾颈窝,滚烫的皮肤不加阻隔地紧贴在一起,余漾颈动脉血管的跳动和他凌乱的心跳结合在一起,不分彼此。
剧烈的心跳很容易让许昼想到一年前偷亲余漾被抓包时的感受,他没由来后怕。
于是他推开余漾的手,自觉退后一大步。
余漾怀里霎时一空,他不甚自在地摸摸鼻子,看向许昼,浅浅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许昼没应,只说了句,“很晚了,回去。”
余漾不好打发,“刚刚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没回我话呢,带我出去玩行不行?你平时在哪儿吃饭?在哪儿学习?”
巷子已经到了尽头,出去又是那繁华璀璨的街道,绚烂的霓虹还没有将黑夜完全挥霍,人流吵吵嚷嚷,依旧热闹。
许昼止住脚步,一本正经地说,“余漾,有件事我必须要提醒你,你不要忘记,我是你最讨厌的那类人,别和我走太近。”
余漾怔在原地。
很好,吓住了,许昼在心里想。
说不上有多顺心,但这种事情提前说清楚总是好的,他可不想某一天又被骂“死基佬”,或是脸上再被来一拳。
身后的人没有反应,他也懒得管,一个人快步走出巷子。
“许昼学长!”不过才出来,旁边的升降电梯窜出来一群人,为首的男生叫了他的名字。
是他们学院一个大三的学弟,学的也是临床医学。
他还没来得及回话,电梯里传出一声怒吼,“别跟我提他的名字!谁提许昼我跟谁急!”
“喝呀!再来一瓶酒!”
“不醉不罢休,全都给我喝……”
许昼不用看也知道是谁,他眉眼极冷淡地瞥过去,只见池亮贴在电梯壁上,两臂被人搀扶着,脑袋直直往下垂。
“许昼学长,池亮学长喝醉了,这……我们也不知道他住哪里,正愁没办法,刚好就遇到你了,要不你把他带回去?”
那群大三的学生把池亮从电梯里拖出来。
“不带。”许昼上次已经说过,池亮再喝醉他一定不会管了。
“别啊!”最开始的学弟拦住他,咂摸咂摸唇又说,“学长,我们真不知道把他往哪里带,他又没带身份证,也不能弄去酒店,总不能让他睡大马路吧?”
“那就让他睡大马路。”许昼面无表情。
“这……”
“学长,你们不是关系很好吗?你连这点忙都不帮?是不是说不过去啊……”
围着的几个同学脸色都不太好,现在池亮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个麻烦。
许昼暗自斟酌着,没应声。
就在这个时候,余漾插进话来,“我们把他带回去!你们先走,不用管了。”
几个同学面面相觑,不太认识他。
“余漾。”许昼低声呵斥一句。
余漾忙说:“我来负责背他,不会累着你。”
几个同学面色一喜,“那就辛苦两位学长了。”
他们以为余漾和许昼同一个班。
扶着池亮的两个人把他小心翼翼靠在路边的石墙上,拍拍屁股直接走人。
升降电梯旁边站着的只剩下余漾和许昼。
迷离的光线下,许昼的神色晦暗不明,但余漾知道他不高兴。
“你管他干嘛?你不是讨厌他吗?”许昼盯着他,眉眼透着鲜明的戾气。
余漾深吸了口气,显出吊儿郎当的痞拽样儿,“我这个人,善变。”
他对着远处的路灯看了一会儿,再慢慢把视线移向许昼,目光也染上那盏路灯的柔和缱绻,“我今天讨厌的人,说不定明天就会喜欢上。”
顿了顿他又说,“当然,不是对他,我还是很讨厌他。”
起了点夜风,温温柔柔,带着鼓动的意味。
余漾抬手,把许昼额前被风拨乱的几缕头发理了理,跟他商量道:“管他这最后一次,你就搬出来,怎么样?”
“我知道你忙,忙着写论文,忙着管学生会,还忙着篮球队的事,房子我来帮你看,有什么要求你只管跟我说…”
“许昼,搬出来,搬出来吧。”
许昼想打掉他的手,在那之前余漾很识趣地垂下了,但许昼额头还残留着他指腹的温度,他尽力忽略,冷漠地问:“余漾,我刚才说的话你没有听进去?”
“吵死了!别打扰我睡觉!”靠在旁边的池亮诈尸般大吼一句。
余漾撇了撇嘴,故意没回他的话,顺势说:“人我来背,你带路。”
他半提起池亮,也不管他舒不舒服。
事已至此,许昼只得带路。
二号门在南区,许昼所在的教师公寓在北区,这个时间点已经没有校车,余漾一声不吭拖着人走了半小时。
“换我来?”许昼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想帮忙。
“不!”余漾偏头一躲,“你别碰他!”
许昼疑惑,“我凭什么不能碰他?”
余漾轮廓分明的面孔一凛,坚持道:“就是不能!”
许昼轻嗤,“行,这也不是什么好差事。”
终于到了北区教师公寓。
余漾在楼栋下面站了会儿,把这一带的路记了一下。
“愣着干嘛?”许昼站在楼梯口问。
“没事。”余漾快步跟上去。
“等等!”许昼反应过来,“你就送到这里,我把他带上去就行。”
余漾不乐意了,“那怎么行?送佛送到西,再说……我口渴了,让我上去喝杯水呗。”
许昼指了指斜对面,“那里有家便利店,想喝什么自己买。”
“不行!”余漾吐出两个字,拖着人就往里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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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我很善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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