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花园一片寂静,孙宇林背着包,重又跨过1702户门口。庭院树木生长茂密,小径两旁的草坪上几点露珠迎着朝阳闪闪发亮,绿意盎然,唯独缺少了一点其他色彩。花圃里零星几朵花原先开得正好,然而过了七月就显示出凋敝的颓势,如今已然死气沉沉,再也看不到最初的生机。
她沉默着经过她所目睹的一切,进入门厅,换上拖鞋,蹲下身把穿来的帆布鞋摆放整齐。孙宇林要搭电梯上楼,周阿姨刚好从电梯出来,两人在一楼碰上了面。
“早啊,小孙!”她眉开眼笑地向年轻保姆打招呼,似乎很高兴又在这幢房子里见到了对方。
孙宇林微笑着说,“早上好,阿姨。明澹小姐起来了吗?”
“起来啦,现在在吃早餐呢。”周阿姨说。“怎么样,周末过得还愉快么?”
“托您的福,周末好好休息了一天。”她稍稍仰头,看了看天花板。“明澹小姐周末也待在家里么?”
“小姐昨天出去了一趟,去看望明董事长。”
“挺好的。”她低下头。“这里太安静了,明澹小姐如果老是待在屋子里应该也会觉得很闷吧。”
周阿姨抬手理了理鬓发,脸上流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安静才好,要是不安静那就麻烦了。”
孙宇林不甚明白地看着对方,但周阿姨没再多说什么。又寒暄两句,她们便各自分开了。
她上了二楼,回到主卧的隔壁房间穿上工作服。先前杨管家说私人物品最好放在负一层的更衣室,她不想多跑一趟,就向管家提议放在二楼房间,手机依然会在上班时间保持关机状态。他沉吟了一阵子,说,看在小姐的份上,你就把东西放到二楼吧,这样也更方便些。
看在她是小姐的贴身保姆的份上,在工作和生活上可以给她提供一些便利之处。她在心里将原句扩充了一下。得出了一个满意的结论。明澹是明董事长的非婚生千金,由于交通事故不幸双腿瘫痪,董事长对她既愧疚又怜惜,因此格外纵容她。而他的态度又直接影响到这里职工们对小姐的态度,这也逐渐导致明澹养成了说一不二的专断作风,所以贴身保姆才会换了又换。
现在,贴身保姆对于明澹,仍旧是一个难以摆脱的存在,这么多年来,她早就习惯保姆的照顾与陪伴,一边挑剔又一边依赖。保姆是谁不重要,但是凭借这个身份,应聘成功者得以在这幢房子里,在明澹身边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哪怕这个保姆只是从孤儿院走出来的孤儿。
这就是她的护身符。不论是孤儿,抑或贴身保姆。这两种不同的身份骤然合二为一,共同发挥出不可估量的作用。
二楼走廊蓦地传来了电话铃声,座机叮铃铃地响了好一阵子,门外飘过佣人急促的脚步声,随后电话被接通了。她感到有些奇怪,当即开门出去,没走几步路就看到明澹从餐厅出来,接过了女佣手上的话筒。
明澹右手握着话筒,靠近耳畔,“喂,康先生。”
孙宇林又走近几步,静静听着明澹说话。
“哦,后天怎么了,上午我没空……下午我暂时没有其他安排……对,我没有想去的地方。”明澹忽而转过脸,飞快瞥了眼杵在不远处的保姆,“这样吧,我现在给你我的贴身保姆的手机号码,我考虑好了就叫她给你发短信。”
她随即放下话筒,招手示意保姆过来。孙宇林一脸茫然,“您要用我的手机号码?”
“有问题么?”明澹把话筒搁在桌上,拿出了自己的手机。“说吧,你号码多少。”
“……”
孙宇林沉默片刻,不情不愿报出了一串数字。
她先在手机上输入号码,新建了联系人,接着拿起话筒,口头重复了一遍刚才的数字,然后说:“康先生,你等会儿再打个电话到她手机上,我让她晚点记下联系方式。时间不早了,没别的事我就挂电话了,再见。”
“完了?”孙宇林脱口而出。她想说的意思是通话结束了,可话到嘴边,不知怎么省略成了两个字。
“完了。”明澹猛地挂上话筒,好像多放手里一秒就会灼伤她的皮肤似的。“吃过早餐没?”
“吃过了,明澹小姐。”她迅速进入了工作状态。“您有什么事需要我做吗?”
“暂时没有。有自然会叫你。”
明澹回了餐厅。今天女孩穿深蓝色连衣裙,上身搭了一件白色牛仔外套。也许是因为这样,那背影相较往常显得有些落寞。
“错觉吧。”她暗自嘀咕。毕竟明澹,看起来完全不是会向外人展露脆弱索取安慰的类型。“但太过坚强也不是什么好事啊。”
来这里差不多有一个星期了,她起初以为每天都会忙得脚不沾地,谁知道原来只是待机时间长。上班规矩倒是很明确,不能随便走动,不能随意与人闲谈,要时刻待在小姐的视线范围之内,随叫随到。除此以外,其余时候相对来说还是比较轻松。早餐过后,明澹要在书房处理文件,她就坐在沙发上看杂志期刊,财经类,学术类,生活类,日期有的是上个礼拜,有的是早上新鲜出炉。
在今日发行的财经周刊里,孙宇林无意中翻到了一篇有关明良的访谈文章,标题甚是醒目:房地产业新起之秀,明达集团未来的掌舵人与领航员。上方印着明良穿女士西装的半身照,黑色短发梳理服帖,妆容淡雅,嘴角轻轻上扬,给人感觉干练又从容。
这篇文章先是介绍了明良的家庭出身及求学经历,什么土生土长的栗海人,家庭氛围和谐温馨,八岁的时候生母意外离世,但仍坚韧不拔,顽强不息,高中一毕业远赴英国攻读剑桥大学的建筑学专业,后又考入美国的宾夕法尼亚大学学习金融管理,为回国继承家族事业做足充分准备。
生意人讲的话能有几分可信度。还家庭氛围和谐温馨。她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继续往下看。
后面就是一些常规问题,诸如对集团未来发展的规划、房地产业的前景、与现任董事长的关系。明良耐心做出回答,言辞清晰客观,叫人揪不出什么毛病或失误。末了,周刊记者又提出了一个有点刁难的问题,据我们所知,明董事长膝下除了您还有一个小女儿,她此前一直在国外疗养身体,那么将来也会在明达集团内部拥有一席之地吗?
我对她有信心,虽然我妹妹身体不太好,但她很聪明,头脑相当灵活,已经在国外顺利完成了本科学业。明良说。目前为止,她还在进一步学习公司的管理,身体也在治疗中,我相信等她准备好了,我们很快就能一起联手,将公司做强做大,超越我父亲达到的成绩。
漂亮话说的真好听。她啪的合上周刊,目光偏移,不由自主站起身,走到书桌前,屈起手指敲了敲桌面。“明澹小姐,您已经忙了一个钟头,该休息了。”
明澹倏地抬头,望向挂钟,“这么快就十点多了。”
“要喝水么?还是其他饮料?”她补充了一句。“今天天气很热啊,要多补充水分才行。”
明澹笑了笑,有点调侃的味道,“怎么跟园丁说的话一模一样,你知道吧,每天来院子里打理的那个园丁。他平常最喜欢对树啊花呀自言自语,说什么天气太热啦,我给你们喝水,补充补充水分,简直就像迪士尼公主。”
“或许他真能听懂呢。”她说。“饲养员了解动物的语言,园丁了解植物的语言,这也很正常不是吗。”
“这只是人们一厢情愿的想法。”女孩不以为然,“如果真的能听懂对方的语言,还会像现在这样共处么,还会是这种主导与被主导的关系么?”
“关系不是一层不变的。”孙宇林来到窗前,视线投向庭院,葱茏的草木焕发出欣然生机,花圃仍旧无人问津。她惋惜似的叹了口气,“那些花都凋落了。”
“什么?”
“我是说花圃里的花。”
“不过是早晚的事。”明澹面无表情地说,“园丁按时给它们浇水,每天也接收到了充足的阳光,但就算这样,到了季节它们也会凋落枯萎,这是自然规律。”
她心中忽然涌起了强烈的冲动,一个念头在脑海里生根发芽,“那就种别的花吧,现在种下去,可以一直盛开到冬天前的那种花。”
明澹冷哼一声,从书桌后面退了出来,“你这样做是在增加园丁的工作量。”随后,她一句话总结:“自以为是的给别人添麻烦。”
书房陷入沉寂,知了的啼唱顺着窗户缝隙涌入进来,默然横亘在她们中间。
“没关系。”
片刻,孙宇林开口说道。
“您如果不反对,我可以一个人打理,自己挑选花卉,自己每天浇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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